第164章 一辈子的银子

孟瑄默不作声地上前,在柏炀柏与何当归诧异的目光中“兹拉”一声撕掉了柏炀柏的整只袖子,是被何当归扯住的那一只。柏炀柏欲哭无泪地看着越变越短、现已彻底和自己的身体分家的袖子,怎么每个人要用布都要来自己身上找?

何当归拎着柏炀柏的袖子,冷冷地抬头望向孟瑄,问:“阁下这是何意?”他好高啊,已经到了需要让她仰望的高度了,他那冷酷而俊美的面容,更是陌生得让她疑心是自己认错了人,他还是孟瑄吗?

“我这是为你的闺誉着想,”孟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后不要再拉别的男人的衣袖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柏炀柏目瞪口呆,何丫头拉了自己的袖子,孟小子就把袖子撕了,下次何丫头拉自己的手,难不成孟小子就把自己的手拧下来用火烧了?好吧,他承认自己是迟钝了一点,没看出孟小子也喜欢何丫头,那他可以文明的开口讲“放开那女孩”呀,用得着上来就这样玩吗,何况是何丫头上来迫不及待拖自己走的,自己也是被胁迫的。

……现在还不能得罪他,何当归拎着这条随风飘荡的袖子,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

“受教了,”何当归平静道,“若没有其他见教,我们要走了。”得不到对方的回答,她将袖子的一端塞进柏炀柏的手中,道,“潜君,我们走。”说罢像牵小动物一般牵起另一端的柏炀柏,绕过了孟瑄继续走。

孟瑄在二人背后遥望半晌,突然又上去将那袖子从中间一撕为二。

柏炀柏无语望天,空余一叹:“得,这回连补都没得补了,我招谁惹谁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买药糖的道圣。”

何当归拎着少半截的袖子,看向孟瑄:“这又犯了哪条忌讳了,小女子竟不知。”这就是最真实的孟瑄吗,根本和“淡然”沾不上边儿,与她想象中的能跟自己相敬如宾的夫君简直差着十万八千里。如今他才只是有点点喜欢她,或许还将她列为了一个小妾候选人,他就霸道到这样的地步,将来真的做了他的妾,他会把自己捆起来,关起来吗?

孟瑄薄唇微掀,平铺直叙地说:“何小姐有所不知,只有新郎官和新娘子才能牵着三尺红布的两端这样走,你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他是三十余岁的光棍汉子,你们若无意成为夫妻,就牵不得这条红袖子。若是你还想在出嫁之前留些清誉,以后就请不要跟柏先生有任何亲密举止,比如你想让他跟你走,只需要张口叫两声即可;再比如你的鼻梁上沾了灰,他跟你讲过了,你应该自己立刻擦干净,不要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再比如,以后你看到‘某些’男子作势扑过来要抱你,你不能一动不动的站着,应该第一时间躲开。若你能谨守这些基本的男女大防,那么就算你的身世有瑕疵,将来也可以嫁入公侯府第,得到夫君的尊重。”他会让办法让父母允婚,让她做他的妻子,而她是不是也应该做一些事,让他觉得他的筹谋和苦心是值得的呢?

何当归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这一块被孟瑄称为“红袖子”的深棕色布料,又看一眼身旁易容成一个白发老人的柏炀柏,对方也正大睁着一双明亮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眼中是数不尽的诧异,仿佛他老人家是生平头一次被人当成“情敌”对待。

她上辈子的好友屈指可数,除了柏炀柏这个伍樱阁最佳拍档,就只有一个小游而已,难道说为了让孟瑄满意,以后她就要对柏炀柏和小游处处设防了吗?

柏炀柏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还不清楚么,柏炀柏几十年不近女色,跟宦官原也没有什么差别。她第一次见他,是她初入王府,苦苦求生存,却被太善敲诈钱财敲诈得最厉害的时候。

当时,太善听说她嫁给了宁王,就跑去大宁秘密约见她,以她曾在道观中为奴为婢的旧事作为要挟,还污蔑她行为不检,常有偷盗行径,要向她敲诈一百两银子。她嫁去王府时,母亲给她打点了将近三千两的嫁妆,在她看来真是一笔巨款了,毕竟她在罗府的月例才一两银子,住了四年多才攒了不到五十两,可进王府之后的第二个月,谢王妃就告诉众人,她在萍翠坊开了几间古董铺子,要求众人集资,到时赚得了银子,人人都有分红。

于是众人纷纷响应,有的出六千两,有的出四千两,最少的一个也出了三千两,她们向谢王妃谄媚地笑道,店铺新开张,什么都要用银子,第一年的分红也没多少,就孝敬给王妃您买两盒脂黛,画一画您的修眉吧,于是谢王妃满意地向众人颔首致意。

彼时她才知道,夫君大人的一群妻妾个个都是有钱人,难怪她们个个都瞧不起她,个个都拣着她一个人欺负,原来比起真金白银的时候,她是这些人中最贫穷的一个。她那些不满三千两的嫁妆,还要算上临出嫁前母亲给自己打的金银首饰和翡翠璎珞,那些都是不能动的东西,就算不因那是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她打的首饰,平日里她在王府的大小宴会场合也要穿戴在身上,否则那些下人会直接将她认作丫鬟,连宴会大殿的门都进不得的。

所以,当她将自己全部的银票和一套北直隶宅院的房契地契,价值一千八百两,薄薄几片却重逾千斤的纸捧出来的时候,仙月阁中的一群女人,上至谢王妃下至田嫔,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在众人的笑声中,她失去了母亲悉心为自己打点的、让自己在王府里过一辈子的银子,第二年只收到了一些微薄之极的“分红”。她才十四岁,在这个处处缺不了银子的宁王府,没了“一辈子的银子”,她的“一辈子”还剩多长呢……

之后的王府中,这个生孩子随礼,那个侍妾进门,作为“老资历辈侍妾”的她也要赏个首饰,要对比着其他同等级的侍妾的赏赐,不能高过去也不能低太多。在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和势力的她,给下人的钱一文都不能少,否则有什么重要消息传不到她这里,她就会变成瞎子聋子,一时不稳就会开罪了谢王妃,或者在酒宴上跟哪位高贵的妃嫔撞了衫,每一种的后果都够她喝上一壶的。

最让她绝望的就是太善的敲诈,一开始,她在母亲给自己的首饰中挑来拣去,挑了一件拿去当铺当了个活当,想着以后攒了银子再去赎回来,后来,太善狮子大开口,要的一次比一次多,她讨价还价之余,又将所有的嫁妆一股脑划拉进包袱中,全拿去当铺当成了死当,饶是如此仍然填不满太善的胃口。

终于,太善瞧出她真的拿不出钱来了,就设了一条毒计,给自己喝了一杯加了金风玉露散的茶,将自己的衣衫一扒,又引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来到厢房,然后太善一掩门就走了……那时候,若不是柏炀柏突然出现救了自己,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就全都没了。

当时的柏炀柏并不知自己是宁王侍妾,面对一个被脱得光溜溜,又中了金风玉露散的美貌女子都毫不动心,他又怎会不利于自己的名节呢?

她从未将柏炀柏看做一个“壮年男子”,只当他是一个闺中密友,扯一下袖子又有什么不妥呢?

她能从一只软弱小绵羊,进化成一只让谢王妃屡屡吃瘪的小狐狸,能获得夫君大人珍贵的青睐,靠的全都是柏炀柏的调教和帮助,为伍樱阁办事那些年,她欠了柏炀柏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的救命之恩,这种亦师亦友的战友式的感情,难道真的要用什么“男女大防”从此划开一条线吗?

熠彤见自家公子发神经一样跟一条破破烂烂的袖子过不去,于是上前打岔道:“公子,地上的那个女子不大对劲儿,除了全身打摆子之外,她还时不时的半坐起来又躺下,看起来有点儿慎人哪,怎么办?咱们快去找人来吧,公子你根本不会医人,为什么要揽下这么一档子事呢,快将那个女子转手交给别人吧!”

孟瑄仍是执意要跟何当归过不去,继续挑刺道:“既然你知道那女子中的是尸花蛊,又知道罗府的九姑对此有所涉猎,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赶回罗家研制解法,而要跟别人去吃喝玩乐?”

何当归心中的一根弦被越绷越紧,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和颜悦色还能维持多久,只觉得鼻息滚烫,耳根有如火烧,已不能跟孟瑄再多相处一刻。

最后,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向他解释道:“尸花蛊发作时间很短,前后只有几个时辰,就算我飞回罗家问九姑,也不可能立刻就做出解药或找出解法,何况钱牡丹中的除了长时间潜伏在其体内的蛊,还有今日催化那种蛊的另一种奇毒,对那种奇毒我至今仍是茫无头绪,我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感到抱歉。距离下次尸花蛊发作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只能保证在那之前,尽量设法为钱牡丹驱毒,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孟瑄沉默片刻,突然指着柏炀柏问:“那他呢?若中了这蛊毒的是柏炀柏,你也是如此答案,如此的处理方法吗?”

柏炀柏在心中大呼晦气,干嘛突然做这样的假设,呸呸呸,听着多不吉利呀,为什么不用段小子打比方。何当归瞧一眼柏炀柏,然后坚定道:“若是潜君中毒,我自然会用尽各种办法救他,我会捉住所有的下毒嫌疑人拷问此毒之解药,会拜访我所知的所有江湖上的解毒高手,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最管用的解药。”

孟瑄心头泛酸,冷笑道:“医人还有亲疏远近之分,教你医术的师父真是好眼光,挑了一个好徒弟。”

柏炀柏却在心中暗呼感动,因为他很少听到何丫头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起自己,平时她就只会欺负和挤兑自己,而且听起来又是全然发自肺腑的言辞,没想到丫头对自己这么好,这么有情有义,下次透漏半个驻颜的泡澡药方给她好了……不过,对面那冷嗖嗖的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两个洞的如刀似霜的目光,让他的感动迅速被冻成一片秋风中的霜叶——“阿嚏!丫头!我没了衣袖被冻出病来了,怎么办啊?你快给我按按那些能治风寒的穴位吧——呃对了,是不是以后你都不能帮我按了。”

而孟瑄敏锐地寻到了一个新的茬口,威衅地问:“喂,你曾经帮他按穴位,你都按过他哪里?”胸口被塞了一团闷热的棉絮,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跟她吵,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被扔在原地,只是想跟她多讲两句话而已,哪怕是用吵架的方式。

听到何当归张口说“太多记不清了,太阳穴、攒竹穴、人中穴……”,柏炀柏迅速地捂住她的嘴,然后又迅速地撤走自己的爪子,干巴巴地冲二人笑道:“这一部分就跳过了,你们继续聊点别的吧。”

熠彤亦提醒孟瑄:“公子,若咱们再去晚些,三公子今夜可就要在扬州大牢过夜了,我听说那里又冷又潮,蛇虫鼠蚁特别多……”

“啊——呜——”

远处躺在地上的钱牡丹在昏迷中发出了凄厉而悠长的惨叫,打断了熠彤的话,那惨叫初而听着像是一阵叫声,再听时,却像是一种有旋律的吟唱,而且是从比胸腔更深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在这个日月无光的暗夜之中分外让人毛骨悚然。

熠彤一跺脚,道了声“我先去叫人”,然后就跑远了,何当归却明白,这种情况分明就是钱牡丹体内的蛊正式发作了,这说明此刻毒性已经蔓延到她的全身,再怎么砍手都不管用了,要想救她只有用那种办法了!正想拦住熠彤重新嘱咐两句,对面的孟瑄却第一时间找到了新一轮的挑衅话题——“若躺在那里惨叫的人是柏炀柏,你也这样无动于衷,面色如常吗?”

何当归看了一眼蔫巴巴的柏炀柏(为什么又要咒我),冷静地回答道:“我会背着他飞回罗家,找九姑帮他缓解疼痛,再给他输送内力压制毒性。”

“他是男子,你不可背他。”孟瑄的眸子熠熠生辉,漂亮得仿似两颗只有光泽而没有情感的漆黑珍珠。

“……他是例外之人,事有从权。”

“段晓楼呢?”

“……他也一样。”

“……那宁王朱权呢?”

“……”

“为什么你的例外这么多?何当归,你的心上究竟放了多少个男人?我又被排在什么位置?”

第696章 何婕妤是何人第454章 女儿家胎里玉第316章 壮阳穴位在哪第055章 羞见两位姐妹第288章 逍遥散仙陈情第331章 风流郎君是谁第213章 女儿爬进梦里第245章 梦郎梦姑卜缘第073章 两公子有基情第464章 闺阁隐秘曝光第635章 小别又胜新婚第666章 寺庙里得戒色第212章 更在江清月冷第439章 麻*代危险第030章 情迷叶落如雨第101章 贤惠女子董氏第073章 两公子有基情第158章 截肢不如自裁第381章 厂卫逼供手法第603章 媳妇放婆婆水第505章 韩放胆裂而亡第621章 医女上老男当第738章 皇帝审问宫女第088章 当归记忆惊人第280章 死前种种再现第240章 苏眉院的锦被第778章 大结局 (上)第195章 锋芒一针见血第052章 刁山药与青楼第170章 女子专用刑具第243章 幻梦玉楼锁春第478章 红豆牛乳枫露第578章 小妻子大能量第406章 我的相公孟瑄第475章 七公子不行了第494章 隐晦的圆个房第540章 给力吸引仇恨第694章 宠妃仍是处子第772章 王爷与小公主第270章 双胞姐妹情事第695章 孕妇吓掉了胎第748章 讨人厌的丫鬟第418章 小妞调戏一个第095章 邪恶狐妖作祟第726章 赎身后的丫鬟第646章 饮茶间接接吻第462章 假想情人孕子第769章 我夫人她很累第243章 幻梦玉楼锁春第479章 停车坐爱枫林第018章 太善独掌大权第618章 五爷孟宸造访第418章 小妞调戏一个第535章 孟瑄的行房论第689章 娘亲无声殁了第380章 夫噬妾妾贪夫第731章 草木皆兵中计第575章 月儿玉赠郎君第631章 女神医的诞生第385章 不过是为了爱第371章 抓胸后洞房么第366章 暗恋成真了没第050章 潜君拜见师父第071章 佳人倾城倾国第459章 半边风月*第198章 死于江湖仇杀第388章 垂涎神色毕露第059章 朋友女人免谈第196章 高人未卜先知第353章 大爷们卖身契第105章 传家之宝诞生第148章 情深深意浓浓第048章 上一世老熟人第282章 让她安心去罢第455章 陪皇长孙睡觉第241章 幻梦金风玉露第075章 欲练神功自宫第010章 与夫家打官司第031章 一幕火场惊魂第751章 深夜幽会何人第414章 船上一波邂逅第688章 胡大夫的丫鬟第470章 终被家族除名第500章 改嫁晓楼哥哥第113章 花园惊现僵尸第690章 她的不为人知第108章 善心之于禽兽第002章 不能转世的人第728章 三年前的黑锅第552章 胖揍风月好事第016章 太尘被官绑了第478章 红豆牛乳枫露第355章 我和你娘好了第629章 风波一平一起第581章 麻麻等你吃饭第588章 公主王霸之气第773章 将军的枕边人第377章 从丈夫变舅舅第685章 王爷原是画师第319章 拜天地烧红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