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监管岭头补给站工程的中尉耷拉脑袋站在松本面前,两侧脸颊手指印一层覆着一层,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手指印。水木也冷冰冰地看着这名中尉。
松本喝道:“你是怎么干的,是不是让我命令你剖腹谢罪。”
中尉哆嗦了一下,两腿并道:“联队长阁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哼,机会?好。”松本一指满是鬼子尸体的补给站,“那你说说这是什么人所谓,他们要干什么?”
中尉狠道:“肯定是八路所为,我们干什么工程他们都会破坏一下,炸炮楼,扒铁路,他们什么不敢干?可恨的黑夜老鼠。”
“啪~”
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但此时已经看不出新鲜的手指印了,因为中尉的脸上已是通红一片。
“混蛋!”
“是!”中尉疑问道:“那会不会是支那军干的,一群民工应该不会能做到这一步。”
“你就是个猪,不,猪都比你聪明!支那军有几个会顾及这些劳工的死活?更不会是八路,你就没看出这回什么也没炸吗?要真是八路干的,他们能这么轻易就走,你们这群朝鲜来的士兵还能活下来这么多?我已经问过幸存下来的士兵,殴打他们的就是一群穿着劳工服的支那人,这些尸体上的刀口和地上的刺刀也都是证明这些根本就是那群支那劳工所为,你们这群废物,连一群劳工都看不住,你们都是废物!”
“是!”
“为什么不开枪!”
“当我们发现的时候,所有的枪都已经被砸烂了,我们没枪可用。”
“那更不是八路干的了,这群穷光蛋来一次能连枪都不抢吗?”
“啪~啪~啪~啪~”
中尉的脑袋胖了整整一圈,松本松松打得发麻的手腕,气道:“幸好仓库没有遭受到任何破坏,不然,你就等着被送上军事法庭吧。水木君。”
“有!”
水木标准地侧转,对向松本。
“这几天你辛苦下,要保证牛金。诸山一带的支那军队不会出现甚大的动作,这批物资对帝国在大东亚地区非常重要,决不能让支那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否则,和会让我们在国际上非常被动,有困难直接向我汇报,我会不惜余力地支持你。”
因为带队指挥官正是水木的同学,水木早就从土原口中得知这位同学示威那支部队效力,自然清楚这批物资指的是什么,非常慎重地答道:“我明白,虽然我有能力保证这点,但我还是需要重火力的支持。”
松本点头,非常爽快地回道:“很好,重火力我会给你的。”
水木低声问道:“那些逃跑的劳工……”
松本说道:“自然是要抓回来的,但是不要声张,要秘密地进行,如果他们逃出石门,那就算了,他们应该不会知道仓库是放什么的。”
与此同时,杜媛双眼带着黑眼圈,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一把血迹斑斓的三菱刺刀,上边的血迹已经干枯,映着黑红色,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能染成这种程度。
“这真是何少爷用的?”
直立在杜媛对面的老周使劲点点头。
杜媛声音颤抖道:“他杀了多少人。”
“六个。”
杜媛心中一寒,又问道:“他们总共杀了多少?”
“三十多。”
杜媛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留有一丝希望道:“可今天报纸上没说有重大事情发生啊。”
“人也要为社会治安着想,一次死了三十多个,不是件小事,是很容易引起混乱的,他们肯定会封锁消息。”
杜媛轻叹口气。
“带下去吧,我不想再看见这把刀。”
“小姐…”
杜媛沉思片刻,说道:“只要他不是针对杜家,就是把石门的人全杀光,也没有关系。”
“……”
老周拿起三菱刺刀,默然退了出去,辗转会道徐梦归的房间。徐梦归正焦急地等着他,看大老周推门进来,急忙关上房门,直接问道:“怎么样?死心了吗?”
老周摇摇头,回道:“没有,二小姐说,您就是把石门的人全部杀光,也没有关系,小姐她…已经陷的无法自拔了。”
徐梦归急道:“你不会是告诉他,咱们杀的是鬼子吧。”
老周坐到床边,苦闷地说道:“没有,我只说你杀了人,小姐也没问你杀的是什么人,我看得出来,小姐心里很乱。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下猛料了。我怕小姐承受不住。你可是小姐第一个看中的人。”
徐梦归急道:“可明天那个运输队就来了,他们只在岭头休整几天时间,时间不够。这事必须早早做完。”
老周猛然道:“要不您明天参加舞会,只要水木…”
徐梦归立马打断老周的话,双手护住说道:“想都别想。”
“假的,做做戏。”
徐梦归哼道:“假的也不行,传出去老子还怎么做人。”
老周自语道:“要不,您当着二小姐的面杀个人?”
“杀谁?杀你啊!”
老周自己也摇头道:“这样就怕吓着小姐…”
敢情老周就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徐梦归也叹道:“今明两天必须想出办法,明天晚上舞会决不能让鬼子看出破绽,这…我他娘的也头痛,没想到做人帅到我这地步,也会让人头痛。”
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的,也只有徐梦归了,鸽子从里屋走出来,嘴里叼着块点心,这小子半个多月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嘴巴变刁了许多,只见他使劲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头,你还给石头当说客,自己就不能依葫芦画瓢,想办法和杜小姐结成兄妹,不什么事都解决了。”
老周一拍巴掌,喜道:“这是个法子嘿,可…”老周又泄气道:“可问题是二小姐能同意吗?”
徐梦归不乐意道:“她同不同意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同意。给杜猛当干儿子,还和杜坏水这个汉奸当兄弟,我不干。”
老周无视掉徐梦归的态度,再次喜道:“对啊,咱就从老爷下手,绝对能成。”
鸽子奇道:“你这么肯定?”
“这还是因为你。”
“我?”
鸽子一脸不相信,瞪眼道:“这里边又关我什么事了。”
老周解释道:”你没见这些日子,老爷天天笑的合不拢嘴,也不打夫人了。你帮了老爷这么大的忙,老爷又是爱才之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你留住,可你名义上是‘何少爷’的贴身下人,要留住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把‘何少爷’留住,只要‘何少爷’不走,你也就走不了了。所以老爷一心想把团长和小姐撮合在一起,但如果团长吧家中已有家室的事实话实说,老爷这么疼小姐,铁定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给别人做小,所以,唯一能留住‘何少爷’的办法就是认亲,认了亲就是一家人,把你留下来合情合理。不过这事还得由我从中周旋才行,不然就怕老爷疑心。”
两人一问一答,把徐梦归晾在一边,吧徐梦归气的骂道:“你们就这么算计我,也不问问我的意见,我还没同意呢。”
鸽子反问道:“你不同意?那你倒是想给办法啊,明天晚上可就是舞会了,时间不等人啊。”
徐梦归气道:“和汉奸做兄弟,打死我也不干。”
老周不知徐梦归是不是真的发火,不敢说硬话,可鸽子不管这些,说道:“那按哥俩现在就打死你,你要是不认,任务就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你就辜负了手掌对你的信任,这事说下了是弃民族大义于不顾,只保个人名节,说大了,鬼子要是用这些东西害人,你就是民族罪人,工商学农是一家,商人也是中国人,你这态度,是要遭…”
“停~停~停~”
徐梦归连喊道,好嘛,这小子出去半个多月,口才见长,直褚秀才,说的大气凛然,现在根据地整风运动还没结束,这顶大帽子要是扣下来,再让他说下去,把自己拉出去毙了,理由都是够充分的。
“我认了。”徐梦归咬牙切齿道。
鸽子嬉笑道:“真认了?”
徐梦归恨恨地说道:“你小子在这么说下去,早晚得把我说死。老子不是认亲,是认栽!”
老周笑道:“其实认了也不错,杜家五代单传,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给你点零花都够咱们花上一阵子的。大少爷虽说做了汉奸,但老爷不早就和少爷断绝父子关系了吗?您要是认了亲,这杜家名义上的大少爷,非您莫属。既然现在您想通了,咱一起合计合计具体该怎么做吧。”
徐梦归骂骂咧咧道:“你们计划怎么认爹,不能什么事都让我来干,睡觉。”说完,一头扎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什么?你有家室?”
杜猛坐在书房里,一扑棱站了起来,有噗通做了回去。
徐梦归难为道:“我以为是想说,和您和二小姐盛情难却,所以…”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
“我是看二小姐越陷越深,不能不说了。”
杜猛双手揉在太阳穴上,这刺激是在太大了,思索道:“贤侄,要不你把家中的妻室休了,我杜家决不亏待她,赡养费我来出。”
徐梦归心里直嘀咕,这老家伙什么都敢想,连这个没人性的注意都能想得出,你出钱?我出的是命,林婷这丫头学的专业其中有一项可是暗杀,再说了,你那闺女再漂亮,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摇摇头,徐梦归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妻三从四德,无一不全,尊父敬母,现又怀胎八月,何能遇富则变,若休此妻,岂不成了再世陈世美?”
徐梦归说完,瞅瞅身边的老周,这话让他编的,煞是绕口,要不是老周说杜猛爱好京剧,这么说能让杜猛感到亲切,徐梦归打死也不背,这比小时候被老爹着背唐诗死的脑细胞都多。
杜猛感叹道:“好个重情重义的儿郎,只愿天意弄人,你和媛儿无缘,贤侄此时说此话,不知有何用意?”
徐梦归感叹道:“辞行,在这样下去,必出大事。小侄在外已寻得一处住所所在…”
徐梦归没说玩,杜猛接道:“不行,绝对不行,这…你主仆二人对我杜家不薄,就此离去,我杜猛何以心安。”
“这…”徐梦归脸色犹豫。
老周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老爷,老仆倒有一计,可两全其美,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周是杜家的人,又是媛儿的贴身保镖,说出的计策定然会为媛儿着想,既能留住何家主仆,果然示意忠仆,杜猛一听,心里大喜,忙道:“有何计策,快快道来。”
这就是不知不觉被引到沟里去了,徐梦归听着满书房的京腔,浑身起小米,什么不怕,就怕出内奸,里应外合,还怕什么事办不成?
“老爷何不认何少爷为义子?即可让小姐的思慕之情转为兄妹之情,何少爷也不必离开,既为兄妹,当为一家人,继续在我杜家,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杜猛一听,心里大喜过望,看向徐梦归问道:“此计甚善,只是不知贤侄可愿拜老夫为义父?”
徐梦归面露犹豫,貌似思索,杜猛急切道:“在我杜家,当以少爷相待,还有何疑虑?”
徐梦归拱手回道:“敢不从命。”
酸死了,以后打死也不听京剧了,这一天从嘴上都被打死两回,不在乎再多死上一次。
杜猛喜不自禁,急忙唤来下人将内室以及杜媛唤至书房,杜猛刚宣布要认徐梦归为义子,杜媛顿时脸色苍白,连晃几步,忙道:“爹,可他…”
杜猛还以为杜媛已经知道徐梦归家有妻室,摇头说道:“媛儿,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不像高家夫妇,姜大娘,只要喊娘,心里有母就行了,大户人家认义子自有仪式。但杜猛还得靠何少爷抵挡水木对媛儿的纠缠,暂时当以自己人在场便可。杜猛夫妇位于座上,鸽子。老周二人为证,徐梦归一拜认父,二拜认母,三拜认妹,奉茶两盏,以为孝心所在。
杜媛不语,见徐梦归已经应下,心中已然是若即若离,若为兄妹倒也合适,心中大石就此放下,倒也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