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手指上下捻动,眼眸的主人轻轻皱了皱眉。“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看,除非你想再被催眠一次。”
“我这是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你又是谁?”
“我叫言非,是心理医师。你晕倒在工作间里,是琪琪送你来的。”他耸了耸肩。“你最好放轻松一点,我刚为你做了催眠。尽量向前看吧,把过去的都忘掉,这样你会开心一点。”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一直在那里的百合印记已经消失不见,是真的不见了,陪伴了我快三十年的光阴,自出生起就一直印在我双手手腕内侧的百合花,现在那里只有一片洁白的肌肤。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握紧双手,看着逐渐出现红痕的手心,我忽然觉得一片茫然,但是记忆中的一点却逐渐清晰起来,是的,那一天,就仿佛刚刚发生一样,就连空气中的花香都那样若隐若现……
清晨的阳光给树林带来一抹淡淡的红,那欲语还休的羞涩让每一颗植物都显得稚嫩而美丽。白嫩的小手不经意间拂过伸展在颊边的枝条,一颗露珠在叶边上轻轻一滚,快乐的在空气里一阵舞蹈,最终陷落在碎花裙敞开的衣领里,漾起了一圈银铃般的笑声。
光—裸的脚丫轻快的在草地上掠过,踏出一阵青草的甜香,臂弯里,一束百合在稚嫩的小脸下轻轻舞动。这时,一双大手突然托起小小的身躯轻轻抛向空中,风,卷起了一串喜悦的惊叫,然后在那有力的臂弯里跌落,熟悉、安心而温暖。
“我的小百合,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愉快平和的声调在头顶轻快的划过。
“给。”用力平举的小手里是几枝含苞待放的百合。
那温暖的胸膛忽然传力一阵轻微的震动。“呵呵,影,你破天荒的头一次早起就是为了摘花吗?”
小手突兀的伸到眼前。“你看。”
“嗯?”深蓝的眼眸中印着的,是那洁白小手内侧宛如天生的洁白花朵。
“爸爸不是说很好看吗?”小嘴轻轻翘起。“那如果花忽然不见了怎么办,我多准备一点花,如果没有了爸爸再给我安好不好?”
那眸中的蓝,忽然凝滞了一下。“不会的,这个是不会掉的,永远也不会。”轻微的呢喃声透着一丝坚定。“这两朵花就好像是爸爸妈妈的化身,我们永远都陪着影,一直也不分开好不好?”
“真的吗?不骗人?”小脸上写满期待。
“恩。”“恩。”站在不远处温柔美丽的小妇人也见坚定的附和。她的目光是那么澄净,那么温柔,一种浓的化不开的东西开始在这样的清晨,在这几双眸子里,泛滥……
可是,我还是被欺骗了,不是吗?那两个东西其实是我们彼此的生命感应器呀,只要他们还平安那印记就不会消失,但是……现在它们已经彻底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就像一直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应该哭泣吗?可是,这颗被催眠的心,此时却升不起一点悲伤,只有无尽的平静与怅然,我就仿佛是一个被抽离了舞台的看客,只是静静的看着别人演绎的人生。真的是,越来越讨厌催眠师了呀,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痛快的感受。
我用力抱紧自己的手臂,将头埋在膝上,还是依然没有泪水啊,呵呵。
可是,我知道,他们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也不会了,我的生命里也再也不会有那样美好的时光了,爸爸妈妈,我永远失去你们了,是吗……
荒芜的心
默默的清点自己的随身物品,突然发现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一个又一个城市的辗转,仿佛早已成为一种习惯,时间也在不经意间流逝。有多久了呢,离开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少年了?心中的那抹绿色的回忆竟然也只剩下了零落的片段。“真是悲哀啊。”我无意识的低喃。因为被检测出不具备与地球恢复有关的任何天分,七岁那年我终于被赶出了那个地方,那个原本被称为地球,现在被称为地球牧场的地方。以为再也不会有踏入那里的理由,现在竟然要以这样悲哀的方式回归了吗?
“为什么你们要留在那里,为什么你们不跟我一起离开。为什么你们宁可放弃我,也不放弃你们的事业,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些,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拼命对自己说,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么痛呢,那个不停跳动的地方,痛苦的几乎要停止了呢。
呵呵,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对他们的怨恨已经被希望取代了呢,希望听到他们的声音,希望看到那一成不变温柔的眼神……原来,拼命支撑我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活下来的,只是那简单的寥寥数语,只是那清浅的一个眼神。
可是,为什么连我这微小的希望也要剥夺呢,为什么在这个时刻,我才忽然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在我已经失去了争取了机会,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
我忽然觉得彻骨的寒冷,在这个永远温暖宜人的房间里……
独自一人踏入这个城市的空港,我没有通知任何人给我送行,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我已经再没有精力来应付那些虚伪的嘴脸。就这样离开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身份验证完毕,请输入目的地。”甜美的合成音在我耳边响起。
“地球。”我木然的吐出这连个字。
“请稍等。”那声音沉寂了几秒。“对不起,您的权限等级不够,请核对目的地。”
“该死。”我低咒。我竟然忘了那个地方的规则是多么苛刻,我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到那里去的,那么,只有……
“姐姐。总算是赶上了。”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我竟然有一刻恍惚,仿佛在我怀里的,那紧紧拥着的是我那遥不可及的亲情。
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拂过我的眼角,我愕然的看着那指尖上的晶莹。我,竟然哭了吗,终于可以流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