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里,酣畅淋漓的运动过后,洗个花瓣浴,总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余乔舒服的喟叹一声。嘴角不自觉的泛起笑意。她开始慢慢喜欢上如今的生活了,虽然疲惫忙碌,却无比的充实。
不得不承认,她已经陷进去了,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生,原本只是抱着看客的姿态,想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知却早已沾染了满身的花香。不过,现在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让她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也是不错的。她应该感谢的不是吗,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一个悲苦小丫头的黄粱一梦,毕竟她现在过得还不错。吃得饱,穿得暖,就连体制也有了明显的改善。她不仅跑得快了,跳的也高了,就连出拳都显出一股虎虎生威的气势来。有点时候她甚至觉得来个一两个大汉,她都能给打趴下。
李岩也对余乔赞许有加,原本以为一个孩子每天训练的这么辛苦怎么也要抱怨几声,可是余乔不仅一声也没抱怨,反而训练的格外认真,一次也没有偷懒。这让李岩对自己的慧眼识珠很是得意了一把。
那之后也不知道惠儿怎么跟周升和李香谈的,她的建议竟然全部都被采纳了,就来有些惊世骇俗的女子茶馆,也被允许通过。原本余乔还想着要怎样摆事实讲道理好好忽悠一下周家的大家长呢,没想到人家根本就给她开口的机会。茶馆的装修开工日期已经请了人专门算过了,下月初八正式开工。余乔对此也很无奈,夏季本就是茶馆的旺季,要是能尽快装修完,那毕竟是好的,可是大家都要讨个吉利,非要选个好日子才能开工,也就只能等。也幸好,这时候也还没有什么装修污染一说,都是纯天然的木质结构,只要完工就可以立刻开门营业。
余乔也是忙里偷闲,将装修设计图修改了无数遍,最后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将几大张黑乎乎的图样交给了惠儿,这次余乔学了乖,没有再用毛笔,而是找了一小节碳在纸上勾画,这画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能入眼了,她虽没什么绘画功底,但是炭笔勾勒出的立体图形还是让惠儿啧啧称奇,谁让这时候的人还没有什么立体几何的感念呢。
惠儿点点余乔的小鼻子,一脸的温柔。“我们的余乔画技已经比之前进步多了。”
余乔撅起嘴。“我早说了那是我之前用不惯毛笔。其实我也算是学过几年绘画的。”
惠儿忍不住笑了。“你才多大啊,还学过几年。”
“我在梦里学的。”余乔尴尬的撇过眼。这问题有些复杂,还是不要解释了。
“好,乔儿最厉害。”惠儿爱怜的说。“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大哥。”余乔不依的叫。
他这大哥现在也知道打趣她了。“这东西你多画几份,到时候工匠们要人手一份,每个细节都不允许出错。”
“知道了。”惠儿狭长的眼中带着疼惜。“别太辛苦了。”
“我没事,大哥,隔壁的店面盘下来了吗?”
“别操心了,已经盘下来了。”惠儿苦笑,这丫头什么事都要操心,每天练武那么辛苦还要熬夜画这些东西。
“恩,那就好。”余乔点头。“品香阁的牌匾一定要用心,这可是门面。”
“我的好余乔,你就先去歇歇吧。这些事明个也可以说啊。”惠儿真恨不得直接将余乔给摁回床上。
“我不是着急吗。”余乔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招人的事大哥也要操心。不过品香阁里的员工只要女的,男的不要。”
“只要女的?”惠儿问,除了大户人家的丫鬟,这平常人家的女子少有出来做工的。
“是啊,只要女的。要服务的都是女客啊。”余乔呵呵笑了。“到时候我就在门前挂一个牌子,写上男人与狗不得入内。”
“余乔。”惠儿顿了顿。“这样的话有些过了。”
余乔撇嘴。“我也就是说说。”其实她真的很想挂这么个牌子过过瘾,不过连惠儿这关都通不过,想要让家里人同意那是没可能了。“那么较真干嘛。”
“哎呀。反正,到时候在城里贴个招工启示,男的你面试,女的我面试啊。”余乔笑眯眯的想着,到时候她一定要过一把面试官的瘾。
“好,都依你。”惠儿将余乔抱上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余乔将被子扯开,手脚大次次的露在外面。“大哥,热。”
惠儿从桌上拿起扇子,徐徐的凉风让余乔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许是过于疲倦,余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余乔又做了那个梦,梦中的天空依然清澈透明,阳光也依然如向日葵一般的绚烂的映在那个女孩的脸上,纯净的目光,以及嘴角那一丝说不清的俏皮,让这个长得并不十分美丽的女孩显出几分自在悠然的气质。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却让人觉得有了几分不同的感觉,这女孩子仿佛忽然有了生命,不再像个空洞的傀儡。彼岸的花依然开的正艳,鲜红的色泽随着微风如水一般流动,空气里重又弥漫了那种甜腻的悲伤,是的,悲伤,女孩原本清澈的目光中浮现了一丝疑惑。红色的花朵,轻轻摇荡,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它的孤独、它的高贵、她的忧伤……
余乔重重的喘息着醒来,鼻端又闻到那那股淡淡的幽香,她一把将胸前的香囊扯了下来,上次做梦的时候就是闻到了这种香味,难道这香囊里的花有致幻成分吗?可惠儿戴了许多年也没听他说有什么异常的。余乔摇摇晕乎乎的脑袋。不过即便是惠儿真的做了什么怪梦,他也不会在意的吧。就他以前那性子,还真说不准呢。这香囊暂时还是别戴了,放箱子里收着吧。余乔暗自想着。
下午练拳的时候,余乔还是有些精神恍惚,出拳更是连连出错。
“乔儿,集中精神。”李岩手中的杯子直向余乔飞了去。
余乔慌忙接住茶杯。“师傅,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怪那个香囊。”
“香囊?”李岩的眸子里浮现出异样的光芒。
“是啊,以前惠儿一直戴着的,后来给了我,可是我每次闻到那香囊的味道总会做梦。”余乔懊恼的说。“说起来还真的很奇怪,平时的时候我也是戴着的,怎么有时候能闻到香味,有时候又闻不到呢?”
李岩怔怔了半晌,目光有些游离。“是勿离。”
“什么?”余乔看到李岩有些失神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
李岩的眼前仿佛重又浮现出那一片娇艳的红,心中忽然一痛。“花曰勿离,美艳、孤寂,花开时方圆五里百花凋谢,唯留其一。”
余乔眨眨眼,这么奇怪的花,她好像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李岩的神色重又归于平静,好像刚才的那抹恍然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勿离的花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闻到,十人中也只有一两人罢了。”
余乔耸耸鼻子。“师傅真有这么奇怪的花吗?”
“有。”李岩道。
“师傅,那花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要不我怎么会做梦?”
“能闻到花香的人也分为两类,一类人是时时都能闻到花香,而且经常佩戴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而另一类人虽不能时时闻到花香,一旦闻到却会被这花香所惑。只是这种人极少罢了。”这恐怕是李岩第一次和颜悦色的跟余乔说了这么多练功之外的话。
“看来真是这香囊的问题。”余乔皱眉,她怎么这么倒霉呢,这么低的几率都给她碰上了。“师傅这种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下次我看见了用避开不?”
“不用担心,这种花并不多见,只在几个特定的地方生长。而且只有花开时才能对你有所影响。”李岩道。“勿离花也很好辨认,花开时,全株都变成红色,而且五里之内只有这一种花开放。”
“那我就放心了。”余乔拍拍胸口,这么一种花,听起来对她就像是毒药。
“那香囊收起来,不要再戴。”李岩温和的语气让余乔几乎受宠若惊。
“我已经收起来了师傅。”
“今个下午就不用练了,先回去歇歇吧。”
“谢谢师傅。”余乔两眼放光,严厉的师傅头回这么体贴啊。
“那我走啦师傅。”余乔正为了她难得的假期而兴高采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师傅眼中一闪而逝的悲怆。
李岩以为经过这些年,那些该忘记的东西,早就已经被他从记忆里抹去了,可是如今他才发现,当年的一切亦如昨天一般清晰。
勿离,勿离。李岩苦笑,名为勿离,却真的勿离不成,有些东西虽然美丽高贵,却注定终身孤单。究竟什么是舍,什么是得,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孰是孰非,怕是早也弄不清了。不知那人是否真的得偿所愿,当年的他终究是太年轻,太执着了,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他的,再强求也是无用,而是他的东西,谁又能夺得去呢,只是那么一个无用的死物,他到底还在执着些什么。
罢了,如今已然如此,他就再苟活几年,将这一脉传承下去,他这个徒儿可是不简单啊,终有一天能成大器。如此,他也算对得起传授他武功的恩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