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然后走到座位上,同学们的注目礼止于老刘的一声:“大家继续晨读!”之后,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拿出英语书来,大声地读起来,静怡说:“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来个美女你也不用嫉妒成这样啊!”
我喝住她说:“别废话,读书,这是晨读要好好读书,明天就是英语测验了,我看你听力怎么过!”
静怡说:“发什么神经啊,我又没得罪你,大清早的发什么脾气!”说完她愤愤低拿了书自顾自看起来。
我的声音则越来越小,凌云从认识我的第一天就跟我扯上了很多关系,她当年是坐我旁边一桌的,因为没有英语书,我的借给了她,她为此第二天特地给我买了早点来表示感谢,之后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跟静怡的关系就那时候开始稍稍疏远了些的,她一度怀疑我跟凌云在玩“拉拉”,但其实我们只是好到像,而不是。
静怡此时的反应虽然跟当年不一样,但不高兴倒都是一样的。这个僵持的气氛一直到上午上完课,我主动说:“静怡一起回家吧!”
她说:“大小姐终于肯跟我说话啦?这一上午的臭脸摆给谁看的?”
我说:“别介意,知道我发神经还跟我计较?难得一次,你大人有大量!”说完这些我这辈子都难得说几次的话,我余光扫到蒋宏几乎是托着下巴看着我,懒得回头跟他理论。
静怡说:“算了算了,经不起你这么说,回家吧,饿晕了都。”
下午到校之后,老刘把我叫到办公室,我战战兢兢地去了,无论高中还是大学老师从来也不注意我,我是被忽略的那一族,怎么突然招呼起我来了?
老刘的办公室就在我们教室旁边,隔了楼道——方便班主任视察班级情况的所在。
我进去赶紧说:“刘老师,您找我?”
他看看我,说:“是啊!”然后举着杯子倒了杯水,之后又坐了下来,这一系列动作着实像极了我工作之后老板要教训人的模样。
“顾潮汐啊,看你也是个稳妥的孩子啊!凌云作为新来的同学,你要多关心她一下,她之前上的是农村高中,你呢在英语方面多给她补习补习,让她感觉一下我们这个班级的温暖!”我心下纳闷,这不该是学习委员的活儿吗?怎么到我这里了?
“是啊,这本该是学习委员的事情,但从各方面看你也是个靠谱的孩子,这对你也是个非常好的锻炼机会,对于你自己的成绩的提高也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何为苦口婆心?
“刘老师,并不是我不想……”我还没说完,老刘就挥了挥手,抢了我的话。
“不是不想,那就是接受了啊!”然后预备将我“逐”回教室,此时凌云竟然走进来了,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老刘见状赶紧说:“凌云,这是我们班的顾潮汐,英语非常好,你可以跟她补一补没赶上的课程!”她立刻如获圣旨般地笑着开始跟我打招呼。
“顾潮汐,你好!要麻烦你了!”凌云的爸爸花了多少钱将老刘摆平的?
我刚想说别,老刘说:“你们都回教室吧,一会儿上课了,我会将你们的位置调换的近一点的。”我看了眼天花板,无语地自己走了,却感觉到凌云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这是宿命,我开始相信了。
下午两节课后大家都在教室自习,下周开始就是期中测试了。凌云时不时低拿了英语书来找我,低声下气地问我这个那个,我假装很耐心地解释,但言辞间也不少鄙视,静怡都很纳闷,蒋宏更加奇怪。
这天的物理习题也非常难,我正在为这个抓耳挠腮。蒋宏跟我解释了一下,突然说:“你看,如果我跟你解释习题的时候这么恶劣的态度,你会怎么想?况且她还是新来的同学。”
我忿忿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你什么人啊?”我这个问题引来了周围同学的侧目,觉得不太合适,我便收声,自己管自己的作业,一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有跟他说话。蒋宏好几次试图间接地通过静怡找我说话,我也没理会。
第二天又是个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两节课后就都放学了,下课铃响的时候我收拾的超级快,静怡几乎是愣着看我收拾完东西,说:“你今儿要干嘛?”我特别潇洒地说,至少我那个时候很潇洒:“回家,今天我表哥来我家吃饭!”
“哟,表哥?还表哥,现在都不时兴了……”然后我也没听清楚她接下来说了什么,呵,表哥,多好的一个借口。
其实我逃那么快是为了摆脱凌云,她神经兮兮地似的,总是跟着我,像以前一样,她那天的模样还在我脑海里,虽然她那□□服穿得很整齐,但怎么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是刚刚从某地挥汗如雨地结束了一件事情后一起洗澡,只是凌云先出来穿好了而已。
出了校门,就我就走上了河滨路,船队来往频繁多了,经常听到他们拉响汽笛的声音这总让我回忆起《泰坦尼克号》上的汽笛声,虽不是一个音量级别,但总给我一种要远行的决然毅然的感觉。
已经慢慢滴不去想原来的事情,也不拿来作比较,是一种折磨。可凌云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候来了。
清风拂面的时候隐隐地有些热力潜伏在里面了,我扔了颗石子进了运河里,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随便乱扔杂物可不好哦!”我回头,看到李响朝我走来,气定神闲的模样,颇有我心目中班长的样子。
我笑笑,突然想要放下所有的防备。眼前这个人对我一无所知——或者说我对他一无所知,我竟然能心里放松了一下,说:“出了校门还管这么严啊?果然没有什么朋友!”我打趣他。他也没生气,只是笑笑。
陪我一起在河滨路的栏杆上一起扶着栏杆看着运河上的船只往来,好久我们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打破这番宁静甚至是美好。
终于,他轻轻滴说了一句:“这么看运河也蛮浪漫的,我想到了塞纳河。”我依然看着河面,说:“哦?!你去过吗?别装了!”
他大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样直中要害。这几年暑假我都在那里,我妈已经在那边定居了。”这是超出我记忆范围的东西,因为即便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李响的妈妈已经在法国了。
“是吗?瞒得滴水不漏啊?”我说。
“不想刻意宣扬什么,只是,”他说,“下周的考试,有把握吗?”
“真没劲,好好地看模拟塞纳河的场景,你竟然跟我提考试这么煞风景的事情,故意的吧?”我开玩笑地说,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队。
“潮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潮汐,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以后要怎么生活,理想是什么吗?”
“叫我潮汐,没事的。我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可能也不是我想想就能做到的,谁也不知道明天醒来将面对什么问题和人生,又或者能不能起来?理想?李响?不就是你,我们的大班长,大道理一套套的李响咯!”
他转头看着我,我并没有回头看他,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蒋宏说你伶牙俐齿,果然是说不过你!可是,潮汐,你这番理论不像是我们这个年龄说出来的话,怎么也得为自己奋斗一下吧?”
“哦?为班长奋斗啊?可以啊,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跟你一起出墙报啦?好累啊,你不知道写那些墙报纸,错一个字就得整片重来,很累的,我极度怕麻烦,别整我啦!”我带着笑脸看他,希望不看我那番伶牙俐齿也看在我这点不算特别出色的面相上放过我。
他突然有点紧张滴看着我,“呃……不……不会!”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似乎是老刘熟悉的身影在桥上看着我们,我们在滨河路距离桥洞最近的那段路。
我说:“是不是你要有麻烦?我可以证明,我们两个是正常交往,没有任何异常的,放心!”
他竟然笑着说:“谢谢!但我先走了,老刘估计找我有事。”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藏得挺深,这些年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些背景,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眼看着他跟老刘一起消失在桥上,我也往家走,天气热起来,柳絮飘得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
周一的时候,老刘将我前面的王琳调到了凌云的位置上,凌云则坐到了我的前面,每一节课上课之前,她都面带笑容地走到我前面然后转身坐下,我的脸色就一天都没有亮起来过。
老刘又在下午第一节课前找了我去谈话,他见我进去让我关了门,办公室里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他说:“顾潮汐啊,你是个好孩子啊,我一直觉得,怎么这个学期变了个人?”我心里说:此话怎样?但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低着头,等待进一步的明示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