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兰,省级数学特级教师,省中考命题专家,曾获“省级优秀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称号。之前曾任十五中教研中心主任,现虽已退休卸任,但在怀姜市的教师队伍中,仍是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这次学校办这个冲刺辅导班,据说动用了分管副市长的面子才终于请得白俊兰出山。
钟姗如是说:“白老师考前猜题向来一绝!能被她考前指点一二,就等于多十几二十几分的进账!所以这个辅导班,绝对是香肠上浇香油,哪个闻见味儿的不动心?!可惜就是僧多粥少,白老师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只肯接受十来个名额。这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想把孩子塞进去,也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爹妈既不富也不贵,就干脆别妄想了。”
于青揣度了揣度自己,自然也位列既不富也不贵的这一行列,不过钟姗口里的这个辅导班她实在很动心。
其实初中课本,瞧着的确不难,可她自大学毕业远离学校最起码有十年时间,应试那一套早就忘了个干净,当务之急要是能磨磨这一块,有个靠谱的老师给划划重点、重点突击,自己再努把力,考一中,也许……也不见得不行。
于青好生琢磨了一番,要说关系,她家也不是没有。
方萍有个近支的姑姑在市人大当副主任,之前方萍调工作,便是托的这位亲戚使的力。可比起调动这样的大事,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孙子辈进个辅导班算不算事儿太小?小到不好麻烦这位领导亲戚?
于青思来想去了好几遭,决定还是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毕竟她想考一中,怎么也算得是件积极上进的好事儿,父母应该都会支持的吧?
当天晚饭的饭桌上,于青便把情况简单跟方萍和于成勇说了一下,主体意思就是她想考市一中,可目前她的成绩远远不达标,所以想进白老师的辅导班突击一下,但白老师的这个辅导班名额有限,一般人根本不用想。所以想请父母找找关系,能把她塞进去。
她爸于成勇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你要考三中。”
怀姜市市区内有三所高中,除了市重点的一中,另外两所便是三中和云桥高中。三所高中论师资和教学质量,一中首屈一指,紧随其后的便是三中,也是所建校有四十年历史的老校。最后的云桥高中,建校历史短,主要侧重于艺术类体育类的特长生,校风相比起前两所高中,比较自由散漫,一般不为重视孩子念书的家长所喜。
于青呵呵了两声,她爸说的三中,比起她上辈子念的镇高中来说,的确是好了不少不少,按她的成绩,好生拼一把能吊车尾进三中就是感谢天感谢地了。
可现在她眼里没有三中,只有一中!
她对一中表现的如此决绝,一反平时对学业有一搭没一搭的倦怠态度,女儿能如此上进,父母自然只有鼎力支持。方萍沉吟了半响,说明天就抽空去找找那位亲戚。
于青于是满心欢喜的坐等好消息,同时也开始敦促自己加大马力用功。例如每天早上把闹钟拨早一个小时,提前到校,去学校操场的长廊下背英语背古文背历史地理生物等等等等,每天放学回家也是搬一堆卷子习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困了就用凉水洗把脸——如此刻苦的劲头把父母都吓了一跳。
而且,于青也感觉出来,虽然壳子里自己那颗魂灵年纪是不小了,可是这副身体还当是豆蔻年华年富力强,脑子也好使,记东西特别快,这一点发现令她十分沾沾自喜,心想年轻就是好!
几天后于青得到方萍的反馈,白老师的那个辅导班,早已是人满为患,不再接收任何一个学生,便是她在市人大当副主任的亲戚也把她塞不进去。
方萍一副很内疚的样子,好像在怨念自己的无能,于青不敢表现出失望,赶紧安慰她妈:“不行就不行呗,这东西主要还是得靠自己,辅导班充其量就是个辅助作用,管不管用还真不一定。”
方萍疲惫的一笑:“青青啊,妈再想想别的办法。”
于青内疚心顿起,她向来知道,自己父母都是很要面子的人,除非天大的事,否则轻易不肯低头折腰去求人。
这回为了辅导班这事,方萍可以说是硬着头皮去了,对方虽说是近支的亲戚,可到底还没近到是亲姑的份上,之前调动工作人家就已经是够尽心的了,辅导班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再去求,估计放人家眼里就有点小题大做。
于青后悔不迭,赶紧改口说班主任已经找她谈过话,说她只要最后两个月再拼一下,进三中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要是再超常发挥,一中也不是不可能。尽人事知天命,她努力了,也就问心无愧,不论一中还是三中,都是好学校,去哪里她都高兴!
如此三番终于是把父母给安抚下来,于青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辅导班没戏了,看来自己要想进一中,要全靠自己了。
于是早上她起床更早,也不坐公交车,一路就从城西关跑去市中心的学校,在路上手心里塞各种小纸片,默记单词和各种名词解释。
这天早上她跑到学校天才蒙蒙亮,捧了本古文观止如常在操场东侧的葡萄架长廊下背各种必考的诗词歌赋,有人骑车从旁边经过,过了一会居然又骑回来,与她打招呼。
初夏的天气里,早上空气还有些微凉,枝叶上坠满露水,穿运动服的少年一只脚尖支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车瞪上,唇角一抿,就抿出一个可爱的小梨涡。
“这般头悬梁锥刺股,是要准备冲刺一中嘛?”
于青把书扣去手心里,一脸郑重:“嗯。”
许友松一愣,他本来只是打趣一下,没想到居然真踩到了点子上。
面前的女生一头短发,身形略微单薄,却也娉婷细致,已很有少女如葱的模样,素净的脸上一双褐色的瞳仁,眼神中总有着似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以及若有若无的……戏谑?
他知道她的成绩,在封国新的办公室他瞧见过二班的成绩单,似是有意焉或无意,他还真好生瞧了一眼,她的名字挂在末尾处,……委实算不得好。
许友松把车支去墙角,走过去,瞧了眼于青手中的书:“你来真的?”
“嗯。”
“真想考一中?”
“嗯。”
“所以才这么用功?”
“可是我基础有点差,便是再用功,只剩下两个月时间,还是不够。”
于青也很奇怪,其实她和许友松根本算不得多熟识,但是他一连为她解过两次围,她心里对他还是挺感激的。
而且这孩子虽然模样生的不算出色,却是见人爱笑,一团和煦气,年纪虽然小,却看得出是个胸中自有沟壑的聪明人。
她上一辈子虽然不认识他,但想必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是最吃的开的。
许友松一屁股坐去长廊的台子,于青也想要坐下,他摸了摸水泥的台面,把自己的运动服脱下来,折了两下垫在上面,才又指了指:“坐这。”
于青心里一乐,才这般大的年纪就这么会照顾女士,日后铁定是个大众情人范儿。
她自然而然的坐了,许友松侧过脸问她:“没想想别的办法?例如请个家教什么的?”
她摇摇头:“本来想去白老师的辅导班加个塞的,可惜人满员了,没能进去。”
“白老师……辅导班?”
“对啊,白俊兰,”于青点头,摇晃着两只脚,“不都说她很有名嘛?可惜了……”
许友松想了想,突然就笑了。
他笑起来只有左边唇角有梨涡,好奇妙。
他抿着嘴,歪着头,认真瞧了她,明明满满的少年气,神情却自有一股子持重又叫人心安的妥帖:“白老师的辅导班嘛……嗯,于青,你先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