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凉七七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事情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今四王爷既然已经生出来要杀她的心,她自然也不能够束手待毙,和格斯儿商定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必须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想到解决的办法。
如果能够说得动香寒,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作为四王爷从前的得力手下,她知道的事情自然十分多。可是现在且不说香寒不肯说,便是她真的说了,凉七七也不那么敢相信。除此之外,唯一能够帮到她的人,就只有大朗了。虽然也有郁轻侯和王安青他们在,可是凭心而论,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年代,总是郁轻侯是京城首富,可是在面对四王爷的时候,却也是要低其一等。士农工商,商为末,商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然而大朗,却也是凉七七最不想去求助的人。的确,她知道格斯儿和四王爷联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朗,可是她却不想让大朗知道格斯儿要来杀自己的事情。
感情归感情,大朗要娶闻安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凉七七就不愿再和他做什么纠缠。好不容易撇清了关系,何必再搅在一起。
这些日子以来,凉七七心中一直都是矛盾的。潜意识里她似乎一直还没有习惯和大朗已经分道扬镳这个事实,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甚至刚刚,当格斯儿对她刀剑相向的那一瞬间,凉七七脑中闪过仍然是他的脸。可惜,直到格斯儿的剑几乎架到她的颈间,大朗也没有再像当初那样飞身而出,来救她。
那一刻,凉七七心中只觉得失落。哪怕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哪怕明明是她要和大朗桥途两归,可是他真的不在了,凉七七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不得不承认,在平城的那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都有大朗在。即使现在好像她什么事情都已经能够处理的很好,可第一反应还是会想起大朗,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放不下,却也抓不住。
凉七七看着镜中神色颓然的自己,只觉得周身都是深深的疲惫感。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他不是八王爷,如果他不需要即位,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们现在,是不是就没有了这些重重的阻隔?
也许是她没出息吧,每一次都告诉自己要放下,不要再去想,却总也忍不住。细细想来,他们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甚至她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定决心的离别之时。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情,有的,只是最简单平淡的嬉笑谩骂。
想起大朗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是当初在柳府他总是带着纵容的脸。不论她把柳府闹得怎样鸡飞狗跳,他都不会生气,只除了她去青楼妓院的那一次。他总是会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比如百灵来杀她的时候。大约大多数的女子都对英雄救美的桥段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哪怕以前的时候她一直觉得看不上,可是那一刻,大朗出现的时候,凉七七真的觉得他如天神一般。还有她和慕翰凛一起去医谷,大朗扮作疯妇人中途来送药……
哪怕后来慕翰凛也好,柳耀星也好,都也曾算是救过她,可是她却全然没有那种感觉了。
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凉七七从前觉得这些于她而言是太过于遥不可及的事情,可是现在却也免不了俗的对一个人念念不忘。她一向是个洒脱随性的人,可惟独在喜欢大朗这件事情上,却一直执迷不悟。
卸去头上的钗环,凉七七拿起檀木梳轻轻的梳理着青丝,目光却似乎透过了镜子,看着别的什么。
还记得她初初来到洛水村的时候,连发髻都不怎么会梳,衣饰什么的也只觉得麻烦。而现在,她也有了满满一屉的首饰,也有了料子珍贵的各色衣衫。虽然没有成为什么王妃太子妃什么的,可是从一个农家寡妇,家中只有猪羊,以及拖油瓶小勇,到现在也成了大酒楼的掌柜,她应该也算是没有给穿越女丢人了。
凉七七明明想笑,可是镜中人的脸上却只带着苦涩。
也许是生活过得太悠闲了吧,所以才有时间生出了许多被从前的她称之为矫情的想法。凉七七突然迷茫起来,不知道她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感情?还是说只是代替原身活下去,然后混日子?
她一个外来者,从格格不入,到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里,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找不到她活下来的意义。
从前还抱着遇见一个愿意一生只娶她一个人的男人,可是单单一个大朗,就让她至今都未能放下,感情这两个字,凉七七着实是觉得再不敢碰了。如今素心楼已经进入正轨,她似乎也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整日懒懒散散的发呆,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眸间忽然生出些许酸意,凉七七微仰起头眨了眨眼,将已经悬在眼角的泪又逼了回去。放下了手中的檀木梳子,任由长发散去身后,凉七七站起身,轻移步子到了床榻边,然后躺了上去。只是却丝毫没有睡意,眼睛也干干涩涩的合不上,她便直直的看着头顶的黛青色帐幔,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身心疲惫,却也无法真正的休息。就好像明明知道一直挂念着大朗,也只会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她却也无力自救,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同置身于沼泽之中,越陷越深。
凉七七甚至觉得自己就好像精分了一样,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人前的时候,似乎还能够勉强的做出以前那样整日里都是轻松愉快的样子,可是人后,却连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都成了奢侈。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回到以前的时候。
一场暧昧,如同一场生死。
伸手摸了摸置于枕边的剑,剑鞘触手冰凉一片,却让凉七七登时觉得清醒起来。
如今,不是思考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的时候,四王爷还虎视眈眈的要置她于死地,与其把心思花到这些事情上,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够自救。毕竟格斯儿和四王爷一旦联手,恐怕大朗都会遇上许多麻烦难以解决,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只是以她一己之力,对付四王爷,实在不啻于痴人说梦……
凉七七叹了口气,继续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人破窗而入的声音,打断了凉七七的思绪,惹得她怒由心生。今日这是要闹哪样?一个个的都往她屋里来,而且连句话都不知会一声,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格斯儿是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现,这个人倒好,她尚在屋中躺着,他就这般毫无顾忌的破窗而入!
一个两个都这般嚣张,还有完没完了?
穿上外衫,凉七七脸上尚且带着怒色,她穿鞋下床便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身拿了枕边的剑,才又继续往外走。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又是谁这么大胆,而且一点礼节都不懂,不敲门也就算了,居然就这么从窗户处闯了进来。只是虽然生气,凉七七行事却还是有分寸,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不敢轻易出去,凉七七做好了准备方才轻步往外走,手中的剑已出鞘,时刻防备着有人突然冲出来。
毕竟自从刚刚那一声巨大的响声之后,外间就再也没有了声音,凉七七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掩藏了自己的气息与脚步声准备偷袭。
凉七七敛住了呼吸往外走,剑被她放在身前。然而直到出了内室,凉七七也并未见到那个胆大包天的贼人,耳中也未在听到那个闯进来的人的只言片语,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凉七七丝毫无法判断他的位置所在,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人的武功高出凉七七过多,所以凉七七才会完全判断不出那个人的方位;二则是,那个人在那声巨大的声响之后就离开了,如今外间已然没有人,所以凉七七什么都听不到。
但是第二种可能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凉七七实在不觉得那个人会在那么震撼的方式登场之后,会再悄无声息的离开,也太吃饱了撑的了。因此,凉七七宁愿相信那人必定是武功高超的很,所以才会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与声音。思及此,她更加警惕,时刻小心着,担心那个人会从哪里突然窜出来暗算她。
而且,凉七七只是凭感觉以为方才进来的是一个人,至于到底是不是,还是有待商榷的事情。万一方才那一声大的声响,只是为了掩饰他们的人数而发出的,凉七七不敢确定,若是自己现在出去,会不会直接掉入埋伏之中。
一边不露声色的往外走,凉七七一边在心中搜索着自己的仇家。按道理说,四王爷既然让格斯儿来杀她,自然就不会再派遣别人。毕竟若是让格斯儿知道,四王爷竟然不相信他,免不了要生出许多麻烦。而此刻格斯儿才刚刚走,就算四王爷知道了格斯儿没有杀死她的事情,应当也来不及再派人来动手。因此,定然不是四王爷的人。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仇家了。凉七七心中不解。
就在这时,凉七七的人已经到了外间,却并未看到什么埋伏,或是对她动手的人。反而是靠窗的地上,躺着一个周身是血的男人,窗户大开着,而那男人生死不明。
不知为何,凉七七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只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然而,待她大着胆子走到那人跟前,看见那张沾染了血,却仍旧熟悉无比的脸时,惊得几乎坐到了地上。
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竟是多日不见的柳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