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轻候并不想和他寒暄,况且以他的身份也完全不需要和一个小赌坊的老板寒暄,因此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和凉七七走到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前。
两人方才一落座,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开始的时候还不敢围的太紧,不过过了一会,看到郁轻候完全没有不满的意思,众人便围的更近了。赌坊中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两人的桌前,围的水泄不通。
然而此时凉七七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看向对面的郁轻候:“玩什么?”
“随你。”郁轻候完全不把凉七七放在眼里。虽然他一向不出入赌坊这种地方,却不代表他不会。之所以不来,一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来就是因为能赢过他的人太少了。能够让郁家在京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郁轻候又岂会是愚笨之人?
凉七七倒也未推辞,欣然应下:“既然郁公子说由我决定,那便挑个最简单的吧。掷骰子,比大小。至于赌注嘛,这一把就赌白银一万两,不知郁公子意下如何?”
“七七姑娘既然说了,郁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七七姑娘可拿得出这一万两银子?”郁轻候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掷骰子这种小把戏,目前他还没遇见能赢过他的人呢!凉七七这回可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栽到他手里的。
而一旁围着的人群,看着这个衣着普通,对着郁轻候说话却丝毫不胆怯的女人,都生出了好奇之心。纷纷的讨论着凉七七的身份,却无人得知。
凉七七并没理会他的质疑,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放在桌上。然后吩咐荷官给两人都准备了五枚骰子,然后看着郁轻候:“郁公子先请。”
难得见到凉七七说话这般有礼貌,郁轻候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凉七七却只把玩着手中的骰子,并未理会他的目光。郁轻候也没出声,拿起骰盅开始摇晃起来,片刻,骰声停了下来。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甚至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桌面。
郁轻候拿开了骰盅,待看到点数的时候,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炸开了。四枚骰子都是六点,唯独一枚是五点,郁轻候微微一笑,看向凉七七。
二十九点,虽然不是最大,但是在所有人看来,郁轻候已是赢定了。
凉七七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素手拿起骰盅,五指纤纤,肤色白皙。然而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她的手,一些人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骰盅,另一些人则是劝她:“这位姑娘,你还是认输吧……”没有人相信她一个小姑娘能赢过郁轻候。
然而,骰声停止骰盅打开的时候,即便淡定如郁轻候,也大吃一惊。
桌面上赫然是排列整齐的六枚骰子,全部都是六点朝上。
郁轻候今日出门本就是为了谈生意,因此身上带的银票还是不少的。他将输了的一万两递给凉七七,说了一句:“再来。”
依然是掷骰子,只不过郁轻候的神色明显认真了些。
半个时辰之后。
“郁公子还要再来吗?”凉七七看着对面懊恼的郁轻候,笑的像只成功的偷了吃食,却并未被人发现的小狐狸。
郁轻候从没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的手气差。已经记不清和凉七七玩了多少把,却把把必输,次次都输她一点。不论他摇出来几点,凉七七一定会比他大一个点数。到现在,他身上带的银子已经输光了。若是旁人,郁轻候说不定就收手了,然而看着凉七七的表情,他也气急了:“当然要来。”然后就吩咐身后的小厮回去取银子。
“且慢。”凉七七拦住了那个小厮,然后看向郁轻候:“郁公子可不能耍赖。人人都知你家财万贯,若是你回去取钱,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况且,赌博,自然要输光了才有趣。”
郁轻候不悦的看着她:“我已然输光了,拿什么再跟你赌?”
“郁公子身上那枚玉佩怕是也值钱的很吧,便用这枚玉佩如何?”凉七七不急不缓的说:“这一把,我赌上我全部身家,若是郁公子赢了,便全都是你的,若是输了,郁公子身上的那枚玉佩就是我的了。郁公子敢不敢?”
郁轻候咬了咬牙:“敢,当然敢!”全然不顾身后不断的扯着他衣服的小厮。
最后的结果就是连身上的最后一枚玉佩也输给了凉七七。
待到两人出赌坊的时候,郁轻候才恍然反应过来,刚才输给凉七七的那枚玉佩,不是他往日里带的那些,而是传家玉佩!是他娘亲手给他挂上的!
反应过来的郁轻候脸黑如炭,他拉住准备离开的凉七七:“这枚玉佩不能给你,乃是我郁家的家传玉佩。你说吧,多少银子能赎回来。”
凉七七早在那个小厮扯郁轻候衣裳的时候,就看出来那枚玉佩定是不同一般,因此纵使赢了那么多的银子,也没有这枚玉佩让她觉得解气,又岂会答应还给郁轻候?她挣开了郁轻候的手,语气轻快的告诉他:“郁公子想必也不是那些赌不起的人,玉佩既输给了我,便是传家玉佩,也是我凉家的了。郁公子若是实在想要,那就凭本事赢回去!”
郁轻候看着悠然离去的凉七七,感觉肺都气炸了,却也无法。他向来都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凉七七都这样说了,他总不能当街把玉佩抢回来吧!
直到回了郁府,郁轻候仍是怒气难平。
郁母正在花厅拿着一摞女子的画卷翻看,就见郁轻候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抓起桌上的茶杯就一饮而尽。
郁母不禁有些奇怪,他这个儿子,不说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也极少有这样怒气冲天的样子,便问他身后的小厮:“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听到郁母问话,看了看郁轻候,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郁母更是奇怪:“轻候?”
“还不是遇到一个疯女人!”郁轻候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才接着说:“那疯女人拉着我去赌坊,结果将我身上的银子赢光了不成,又将我的玉佩也赢走了!”说着偷偷瞄了瞄郁母的反应。
“这般有趣的女子?”郁母不着痕迹的收起了手中的画卷,递给身后的丫鬟让她收起来,然后也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输光输净的?”毕竟郁轻候虽然不嗜赌,但也不是不会。
郁轻候听着自家母亲的话里分明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却没纠结这件事,而是将今天的事情与郁母完整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时,分明带着不甘心:“今天我是不走运,下次一定全赢回来!”
郁母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估计你赢回来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女子倒实在是有趣的紧,玉佩她若是喜欢,送与她便是了。”
“娘,你别开玩笑了!”郁轻候听到这句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可是咱们家的传家玉佩,岂能轻易送人?”难不成他母上大人给的是赝品?郁轻候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对面仍带着笑的郁母。
“我何时说要白送了?”郁母眼中带了一丝算计的意思:“你将那女子娶进郁家,那玉佩自然就不用要回来了,当作你们的定情之物,往后传给你们的孩子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郁轻候手中的茶杯没拿稳,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成了一堆碎片。他也顾不上心疼他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茶具,而是震惊的看着郁母:“娘,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女人?我是您的亲儿子吗?”
看着郁轻候悲愤的样子,郁母却仍然姿态优雅:“你是不是我的亲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娶了夫人,生了儿子是我的亲孙子,这才是正经事。”
而凉七七所住的客栈之中,如今也是热闹非常。
八王爷竟然亲自带了人,寻到了客栈之中,要接凉七七三人回王府。而凉七七坐在屋中,看着站着的大朗,迟迟未表态。而王安青则带着王碧瑶在隔壁房间,为的就是给他们留出空间。
“七七,原先不让你进门的侍卫我已经罚过了……”大朗以为凉七七仍是在生气,因此主动解释道。天知道他知道凉七七居然被侍卫赶走了的时候有多生气,立刻派了人全城寻找她的踪影。
“你依然叫我七七,可是我该叫你什么?大朗?八王爷?还是轩辕卿?”凉七七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问他。
“怎样叫都好,我还是当初洛水村的大朗,不会改变。”大朗认真的对凉七七保证。
凉七七站起身来,看着大朗的眼睛:“希望你永远都记着你说过的这句话。”说罢,便走到床边,将自己的包袱收拾了一下,然后去喊隔壁的王安青兄妹:“安青,瑶瑶,收拾东西,咱们搬到王府住。”
等王安青收拾好了东西,三个人就跟着大朗回了王府。
在王府门口下车的时候,凉七七发现门口的侍卫已经换人了。若是往时,说不定她会觉得十分解气,可是现在,却丝毫没有感觉,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说。
进了王府,凉七七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和大朗身份的差异。
雕楼画栋,亭台楼阁,处处都体现出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置身于其中,凉七七兀自生出了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若是没有大朗,怕是她永远也住不进这样的房子。凉七七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可是却只觉得心里闷的说不出话来。
大朗也看出来凉七七明显没有以前活泼,便说有话要与凉七七说,带着她进了书房。王安青兄妹则跟着管家,让管家带着他们去事先准备出来的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大朗屏退了伺候的丫鬟小厮,让凉七七坐下,然后亲自倒了茶递给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就听到了凉七七的泠泠如泉水的声音,只两个字,却让他顿时坐立难安。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