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渡过一日一夜,只觉时间过得极快。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城东的极远处突然隐隐弥漫起一丝魔气。
墨恒早就在城东做了极其隐秘的布置,此时魔气刚来,墨恒就有所感应,蓦地睁开眼睛。
“那魔头果然来了。为了炼宝,害死满城三万多无辜百姓,但之后向那‘降妖除魔’的武香琪等人献上宝物之后,却成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天行派弟子。如今,你们都给我死在这里,为前世罪恶还债罢!”
墨恒立即坐起,心里默默想着,神识弥漫出去监察着,神情平静如水,眼神却是冰冷。
武香琪曾经与墨恒有过一面之恶缘。
武香琪是天行派长老武晖之女,当初在仁圣尊王洞天之前,墨恒与廖寅斗法,夺了廖寅的梧桐晨钟,武香琪听任歌远和伍铭传音说话,竟然拔下头上灵簪,要当着墨云书的面将墨恒击杀。
那时,墨恒因为全神贯注于与廖寅斗法,所以并未太过关注,但是事后回想起周围情景,便一下子记得清清楚楚,也分明记得到她说:“……那墨家小子看似厉害,其实不过在炼气境界逞威,化神修士随手一击,他都承受不得,含谣小师叔且看。”
然后她似是扬手拔下发间玉簪,唇角还含着淡淡的轻笑,隔空便对着墨恒狠狠一指。
墨恒当时后心发冷,胸中发寒,武香琪可谓是以化神之身,偷袭炼气境界之人,实乃恶毒无耻之极。若是没人救助,墨恒只能拼命护住要害,难免会受到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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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香琪之祖父是天行派真正的幕后掌权人,天行派如今的掌门早就被架空了权力;武香琪之父又是天行派实权长老,在天行派中可谓权力深重,武香琪有这等靠山,堪称仙门公主,往常都是肆无忌惮的主儿,又岂会将小小墨府放在眼里?她是自有底气。
只看那墨云书当初放言让他们天行派弟子日后出行时小心,但事后不也是不了了之么?
当初,还是虎玄青见墨恒危险,急忙强自压住伤势,以炎决剑将墨恒救下。
而现在,却是形势倒转,换成墨恒要杀光明正大地杀她武香琪了。
“正好她本就是我谋算之事中的人物,原本没打算杀了她,现在却再也容忍不得!还有那连番要害我的‘任歌远’,当初我以‘雪莲封镇’秘术的北斗七星封魔阵惩罚墨问闲、墨问秋等人,他和伍铭遥遥飞来,看我资质远超过他,竟然心胸狭隘到要将我害死,当真自取祸端!”
“别人修为高了,或许会不屑以往旧恨,但我墨恒却是‘睚眦必报’!如此大仇岂能不理?”
墨恒心中思量百转,穿衣的动作则始终是快而不急。
虎玄青感觉到身旁人动作,立即睁开眼睛,见墨恒起床,他才揉了揉脸,也同时起床,刚想问墨恒为何起得这么早,心里一动,低声问道:“阿墨,有动静了?”
“嗯,我设下的隐秘阵法感应到魔气潜入,应是那魔头要用满城生灵的血肉灵魂炼法的前兆。”
墨恒说话间,看着虎玄青精壮的体魄上那情-色的痕迹,眼神不由柔和了些,转而突然想道:“武香琪之弟武瑞城,和遗珠草原的西原王之女玥晴是相好的小情人。玥晴自然是与武香琪交好。只是,玥晴却是虎叔之父为虎叔定下的娃娃亲,虽然后来西原王上门废掉亲事,但毕竟曾经有过这事。我并不记得是谁和武香琪一起来斩妖除魔的,或许有那玥晴在此,也说不定……”
墨恒伸手摸向虎玄青那裸着的两块厚实胸膛,按了按那弹力十足的健壮肌肉,又捏了捏上面那颗红肿的硬粒,嘴角翘起来,低沉地问道:“虎叔,我昨晚将你伺候得怎么样?我还算卖力吧,有没有什么好处犒赏我?”
虎玄青停顿了穿衣的举动,任由他摸着,只是望着他,仍有些睡意地咧嘴而笑,等他摸完才伸个懒腰继续穿衣,对他的调笑明智地不作回应。
墨恒低头吻了吻他,起身后才想着正事,暗道:“天行派、落凤山、梧桐岛,现在和墨府极其疏离,以后却和墨云书勾勾搭搭,乃是墨云书货真价实的同党盟友,我前世之死,未尝不是他们一起算计大事时顺手处理的‘小鱼小虾’,我岂能让他们再次如此?不管谁来,都一并杀了!”
前世墨恒的确只是是小鱼小虾,强者们只是随口吩咐,便有小辈将墨恒逼害致死最新章节。
但是如今,墨恒却要搅起天大的风浪。
只是眼下如何杀人,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用什么借口来杀,却要巧之又巧——但也不一定要大费周折,毕竟对方是曾经和墨恒有过过节,且行事肆无忌惮的武香琪,武香琪不好惹,与她一比,墨问秋、墨问闲等人都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墨恒或许只要“正当防卫”就好。
不过,虎玄青的身份特殊,既能成为墨恒正当防卫的最好见证,也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
所以墨恒之前和虎玄青详说自己打算时,表示过自己的考量,但是虎玄青却说:“阿墨,这一点你不必困扰,浩然门和天行派看似平和,但双方自古以来的深仇大恨,并不是你能想到的。天行派暗害我门中弟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只要不被他们直接抓住把柄,就算我亲自将武香琪击杀,又能如何?”
但不管虎玄青之前怎么说,墨恒都从未打算让虎玄青动手。如果实在不是说不动虎玄青暂离,他都想让虎玄青回去山门。他不愿让自己前世的麻烦沾染到今生挚爱身上。
……
太阳一点一点从云后升起,天色逐渐大亮。
城中百姓随着日出早早起来忙活,昨日的小摊贩今日又早早地去老地方摆摊,有的孩童因家里大人干活,所以起的极早,为静谧的城镇增添许多清脆铃声般的欢笑,也有大些的孩子不愿去学堂,被父母训斥,吵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显得充满生机。
对他们而言,今日只是如往常一样的、新的一天。
而与城中逐渐热闹起来的氛围相比,城东就显得安静得诡异。
城东不远处有一座破烂山庙。
山庙荒废年久,从未有人来修,门窗都不知被谁给凿了去当柴烧,屋顶也是大半露天,那布满蛛网和灰土的地面上有些鸟粪的痕迹,角落里还堆着一窝极其肮脏油腻的麻布席盖,旁边只剩一滩还未干涸的血,一只不知被什么化去大半的破烂的草鞋。
破庙地下,一间明显新开凿出来的密室中,一面色苍白的男子正在布置旗阵,口中极其低微和快速地念动着什么,不停地将法力灌注到手中阵旗上面,再将阵旗按照古怪的规律插在地上,围成了一个类似八卦的圈子。
这八卦圈子中间则是个法坛模样的石块,石块上面密密麻麻地绘画着黑红色的符文咒语。
而石块正中间的符文咒语上,赫然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是个枯瘦脏脏的老人模样,油腻的乱发下面是半睁着的浑浊的眼睛,还有那凝固着惊骇和迷茫的痛苦神情。
人头两旁也摆放着两样东西:一件是个陈旧的黄皮小鼓,另一件是块崭新如织的洁白纱布。
“蛮荒鼓,隐身纱……苍天不曾负我,这两件灵宝果然都可以通过那古遗址中残留的‘血迹秘法’来逐渐祭炼,直到彻底炼化!这秘法只怕真的是上古血海神君的真传,只需用一颗历经沧桑的普通老人头颅为引,再用不曾出世的胎儿之血绘制出咒纹,就可以施法来血祭整整一座城镇!”
男子面白无须,双眼深陷,面容扭曲,眼中满是怨毒的恨意,布置完阵旗时,一面恢复法力,一面无声地动着嘴皮子,模样简直癫狂到极致,仿佛不这样疯疯癫癫地念叨,他就会被仇恨逼疯。
“而且在血祭灵宝的同时,这血祭旗阵还能为我增强法力修为。等我将这两样宝物完全掌控,修为只怕能真正晋升到‘化神中阶’,而不是现在这般以‘僵尸之身’停滞在‘化神初阶’上面。”
“到那时,我李邕不仅平步青云成为强者,我那满门上下血海深仇,都可以一举报了!”
“皇帝老儿,你最好活得久一点,等我将你活活剐了,再灭尽你一国上下,鸡犬不留……”
男子念叨不停,脸上显出期待的狂热和仇恨的快意。
他花了小半刻时间,才吸收完手中灵石,刚刚补充了法力就猛地站起身,一把撕扯开自己身上古怪的衣裳,露出他那花满了奇怪咒纹、苍白干瘪犹如骷髅的肌体。
他咬破指尖,逼出精血在自己心口运起法力狠狠一点,又从腰间取出旗阵的主旗,咬牙切齿地将法力灌注到主旗中。
随着他法力灌注,那主旗逐渐亮起血腥的光辉,血光将这间地下密室映照得犹如人间地狱。
他却不知,此刻就有人隐身在他身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看到他唇语的无声疯癫话语。
“阿墨,此人的确该死至极,这黄皮小鼓和那白色纱布上面,都凝聚着极其浓郁的怨气,依我感知,这些怨气都是新近才有,只怕不下十万生灵的精魂都被他禁锢在这两件邪门灵宝之中!”
虎玄青面色铁青地传音道,若不是顾及着墨恒的计划,只怕早就将此人狠狠斩杀灭魂!
墨恒和虎玄青,一个是化神中阶并且身怀先天灵宝,一个是化神境界的最巅峰几乎要迈进返虚门槛,他们刻意隐身来到,并且事先就有布置,如此以有心算无心,自然不是那怨毒男子能够察觉的。
墨恒也神色冷凝,扫了一眼旗阵中间的两件灵宝,传音回道:“我也不知这灵宝居然是邪魔至极之物,不过你我拿到手中之后,也不必直接毁了。我是用不到那隐身纱,你却没有能够混淆天机的灵宝,不如你拿回山门,请你师尊为你渡化亡魂,再重新淬炼,以后仗之除魔,也是一场功德。”
虎玄青不是迂腐的人,明白宝物都是死物,关键在于持有者怎么使用,而不是宝物本身就有善恶,所以虽然不喜这满含怨气的隐身纱,但仍是点头传音道:“也好。”
说话时,虎玄青始终浓眉凝重,炯黑森亮的眼眸中满是刺骨杀机,森冷地盯着面前男子。
男子兀自不觉死期将至,仍是带着恨意和恶毒地缓缓往主旗上积蓄法力。他化神初阶修为,虽然有血祭旗阵,但是要想直接血祭一座三万多人的城镇,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将血祭旗阵成功激发的,单单是这个激发的过程就要小片刻时间。
墨恒默算着时间,最后看了一眼法坛上那颗凝固着迷茫和痛苦神情的老乞丐头颅,一把抓住虎玄青的手腕往外面隐身而去,同时传音低道:“我们两天前过来时,这破庙中的两个乞丐被你施法送到其它极远的地方,昨天早上我又来检查了一次阵法,也没见有人,却没想到只是昨晚一夜,就恰好有老乞来到这里。看这庙中席盖,乱糟糟成一团,应是昨天半夜摸黑来到的,他是一头扎进魔窟了。”
虎玄青由着他抓着,随他一起出去,传音道:“阿墨不必自责,这并非你我之过。事不宜迟,阿墨,准备动手吧。”
墨恒不再多想,眼眸一冷,点头道:“虎叔你回城去,我有你的护符在身,你也不必担忧。现在还是按照先前所说,我是和虎叔你‘恰好’来到这座城中游玩休息。你在客房中修炼,我出来散步,察觉到魔气才匆匆赶来察看,结果险险地及时发现这魔头。”
“放心,我知道你要等那武香琪来,不会贸然出头的。”
虎玄青早就与他说好,此时并不多言,只凝神看他一眼,不掩关切地道,“只不过,这邪魔男子和那武香琪都不好惹,你虽有灵宝和我的护符,但仍要小心。我是不管其它,虽不贸然出现,但只要我察觉出你有危险,就必要出来救你。对我而言,杀不杀武香琪等人都是次要,你那谋算也是次要,唯有你本人必须安然无恙。”
虎玄青沉声说话,醇厚温柔且铿锵有力,说完不待墨恒回应,立即闪身而去。
他们传音都是极快,墨恒深深地望着虎玄青离开的身影,不敢放松地时时感应着旗阵之中的气息,计算着一个在保证城镇不受伤害的同时,最为合乎情理且理所应当的出手时刻。
就在此地六百里外的东北方,一行三人都是仙服飘飘,祥云阵阵,往这里慢悠悠地飞来。
“……香琪姐姐,汇昴三修善于合击,也是有些名头的人物,他们既然说那魔头从古遗迹中新得了两件害人灵宝,怎么不自己来除魔卫道,反而专程来告知姐姐你?会不会有诈?难不成他们当真只是因为在仁圣尊王洞天中与你有过两面之缘,就来向你卖好?”
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子穿草绿华裳,头戴灵草织环,满眼机灵和谨慎地说着话。
她身旁的武香琪一袭白袍,清傲淡定地笑而不语。
反而那站在武香琪一旁的青年男子胸有成竹地笑道:“玥晴妹妹,谁敢算计你我天行派?”
倒是巧了,这男子竟恰恰就是墨恒先前才刚刚“挂念”过的人——任歌远。
不过说巧倒也不全是巧合,任歌远暗恋苦追武香琪的事,在天行派中可不是秘密。也不知是他们二人品行相近,还是武香琪在戏弄任歌远,又或是任歌远看上了武香琪的背后势力……总之,他们两人一个连年讨好,一个连年不理,如此关系已不是三年两年的事了。
上次在仁圣尊王洞天开启之前,任歌远悄悄向武香琪传音说墨恒之事,引得武香琪要出手击杀墨恒,也未尝不是因为了解武香琪的性情,为她找个在他自己看来只是普通的乐子。
某地方有点血腥,写完后检查时看得我是义愤填膺啊,这种人渣,该死啊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