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学长的新家距离原来的大排档不远,现在大排档换了东家,生意依旧火爆。路过的伍学长从那买了两袋熟食,道别之后,沿着林荫道朝小区走去。
老远就看到小区门口路灯下蹲着一少年,平头T恤,牛仔板鞋,嘴里叼着烟卷,地上烟蒂散落。少年抬头瞧见伍学长,慢慢的支撑起身子。
“哟,这不是熊少么?”伍学长认出来人,半熟不熟的打个招呼。熊少眼角有淤青,左脸也未消肿,有气无力的靠在小区院墙外,显然刚被打过。
“我叫熊丙烯,你可以称呼我丙烯。”熊少吐掉烟,清清嗓子说道。
“那好,丙烯同学,你找我有事么?”伍学长凑近了,才看到熊少被打浑身上下没有好地方。以前就知道他在一中混的不好,只是没想到现在依旧很差。
“很高兴吧?呵呵,流年不利,又被人给阴了,不是别人,正是锅盖头。不过那人也没落着好,被我打断了腿,在医院躺着呢。”熊丙烯啐口痰,带动嘴角的伤口,直抽冷气。
“要我帮你打120呢,还是叫你舅舅张海星?你放心,我不会报警的。”伍学长见他这衰样,有些不忍。虽然熊少很坏,但他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至少在秦晋那件事上,他后来的确没有再去找她麻烦。
熊丙烯摇摇头,目光一直在伍学长身后晃悠,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伍学长扭头朝身后望望,没人被人跟踪的迹象。
“那个谁呢,没跟你在一块?”熊丙烯居然有些扭捏,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略微烫了一下。好在他被打的挺惨,看不出来。
“你说秦晋吧,她已经走了,不在芝水了。”伍学长恍然大悟,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对秦晋念念不忘,倒是个痴情种。
“走了?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哦,不好意思。”熊少急赤白脸的问了一通,才发现自己有些情绪化了,咬咬嘴唇,冲伍学长尴尬的一笑。
“前段时间来信,好像是去陕西西安投亲去了,大概走了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样子。”伍学长说话时瞧着熊少,他眉宇间的一丝失落被完全捕捉到。
熊少低下头,脚搓着烟蒂想了一会儿,道声叨扰,转身一瘸一拐的准备离开。伍学长望着他离索的背影,鼻头有些发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七喜通人性的扯了扯伍学长的裤脚,看它的眼睛,似乎是在示意他有话就赶快去说,如果现在不追上熊少,以后估计就见不到了。
“哎,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一中过的不好的话,可以来二中上学,学籍这边我可以帮你搞定的。”伍学长高声嚷道,熊丙烯的步伐停了下来。
“不用了,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且又把人打断了腿,被抓到是要判刑的,再说我也不想在芝水再待下去。反正大家都讨厌我,我舅舅也只顾着钱家人,不如离去。”熊丙烯扭头苦笑,笑的比哭还难看,但却是伍学长第一次见他笑,当然,也是最后一次见他笑。
伍学长站在那,目送熊丙烯的后背消失在阴影里。他知道现在的他像极了一匹受伤的幼狼,只是别的幼狼有父母可以舐舔伤口,而他只有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
所幸的是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应该怎样去活,远离芝水,回到自己最初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他来芝水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亡羊补牢,虽然代价沉重,却犹时未晚。
正在感慨的伍学长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时才发现小齐身着家居服站在身侧。
“看什么呢,哟,这怎么还流眼泪了?”小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歪头瞧着伍学长。伍学长赶忙揩干泪水,撒个谎说刚才有飞车党经过,溅起的沙尘把自己眼睛迷了。
小齐知道他说谎,但是不去拆穿,接过他手里的熟食,头前开路进小区了。伍学长自嘲的笑笑,自己什么时候有些多愁善感了。
回家先冲了个澡,然后坐在桌边大快朵颐。凌云已经早早的睡了,整个客厅只有他跟小齐两人。小齐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让他慢点吃。伍学长痴痴的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又怎么了嘛?你这个人痴痴傻傻的,是不是中邪了?不会像黄伯伯一样被下药了吧?”小齐被盯的莫名其妙,离椅起身,想要摸摸伍学长的额头。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形象很符合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新娘。”
“新娘?”
“是啊,我原来的妈妈呢,是我的娘。你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我的新娘。新娘,新娘,新的老娘的缩写。哎呀呀,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伍学长旧词新解,觉得自己真是太能掰咕了。小齐被解释的有点懵,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亏得她以为伍学长是拿好话哄她,其实却在将她比作自己的妈妈。
“哎,开玩笑的了,你不要认真么。”伍学长见小齐板起脸,赶忙低声下气的央求道。这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要是得罪了,明早就喝东南风了。
小齐也没真生气,禁不住伍学长的柔声软语,讨一句饶,笑一笑,表示不再追究。两人吃完饭,伍学长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自个系着围裙,亲自去洗盘子刷碗了。
客厅里手机铃声响起,正在看电视的小齐找寻大半天才发现是来自伍学长书包。从里面搜罗出来,一接听,是黄伯伯打来的。
“喂,快来接啊,是黄伯伯打来的。”小齐拿毛巾给伍学长擦擦手,解掉围裙,把他硬推出去。看看水池里的碗碟,已然碰碎了两个。
伍学长上阳台跟黄父寒暄一阵,得知他已经出院,一切身体机能都恢复的差不多了。黄父心态很好,不时有笑声从听筒那边传来,看来他是真的看透彻了。
两人各自情况说完,又谈论了一下黄晓明的近况。黄晓明成绩最近提高很快,月考的时候已经跨入班里前二十名,没有受到黄父风波的丝毫影响。
“学长啊,我能求你一件事不?”黄父拐弯抹角的说了半天,总算提到正事上。
“伯父,您说吧,我这里就等您这句话呢。”伍学长直言直语。
“你们学校最近是不是在搞什么改革啊,听说省里都重视了。我前两天看报纸,上面也专门做了报道,说是教育改革新风什么的。”黄父又啰嗦一句。
“是的黄伯伯,您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到的,我肯定帮,帮不到的,也尽量去帮。”伍学长身后是小齐在敲玻璃门,做着手势,提醒他该睡觉了。
“他们说你们学校改革后,那个,那个升学率会很高。所以我这里有件事,就是我的外甥,蔡长胜,你还记得不?”黄父磨叽的话语听得伍学长直急。都说农村人实在,其实他们求人办事的时候,是最不实在的,总是旁敲侧击,害怕被拒绝。
“您是想让长胜来我们学校上学吧?这好办,我们班就有两个名额一直没补上,我托陈风跟学校谈一下,应该没太大问题。”伍学长大包大揽下来,张大嘴巴打个哈欠,确实是困了。
黄父高兴的直说不好意思,添麻烦之类的。伍学长让他放心,这事儿有眉目了,他肯定先给他打电话。那边长胜先在东蒙上着学,等这边一切程序走完,直接过来上课就好。
说完这些,又聊了十分钟。伍学长实在困的扛不住了,扯个由头,挂掉电话。回头时客厅里空无一人,进凌云卧室一看,小齐已经抱着凌云睡熟了。
“哎,我的浪漫春宵啊。”伍学长叹口气,关门熄灯找周公去了。
次日一早,他就给陈老师打过去电话,以期尽快敲定蔡长胜入学的事情。那边背景音很杂,好像在车站。
“我请假去北京了,你这边有事直接找庄誉,他昨天跟我吃饭的时候还夸奖你呢。你放心,他就是个面狠心善的家伙,对你的意见在意的很。”陈光明给伍学长指了一条路,听筒里传来列车员呼喝的声音。
“陈老师,你去北京干吗?待几天啊?”伍学长心头一轻,忍不住八卦一句。
“去五天,你放心,我已经找好代课老师了。至于去干吗,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们小孩子也帮不上忙。”陈光明说完挂掉电话,听起来心情很不好。
伍学长歪头瞅向窗外,略一寻思,觉得他这么着急忙慌的往北京赶,肯定是“蜗牛八零后”出事了,没准是被人家横刀夺爱了。
伍学长邪恶的意淫着,屁股挨了一脚。小齐嘱咐几句,让他练习一下刷盘子,带凌云去报特长班了。客厅里空荡下来,只有伍学长刷盘子的声音传来。
盘子刷了一半,正在想倒多少洗洁精合适呢,口袋里手机响起,拿围裙擦擦手,一瞧是个陌生号。按下接听键,那边响起张火华的声音:“学长,我跟何铮在陈记烧烤等你。”
“好嘞,我做完家务就去,你们先点些饮料喝。”伍学长挂掉电话,匆匆忙忙的收拾完。换身休闲装扮,带着七喜就出了门。
推门进店,正在吧台盘点的林夕一指小包间,告诉伍学长他们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伍学长略一点头,朝小包间走去。
印入眼帘的是两个局促的少年,一板一眼的站在那,有些尴尬。张火华拉椅子倒饮料,让伍学长上首坐了。这边何铮一身牛仔,洗的发白。黑瘦黑瘦的,像是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