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里人都齐全了,一副要三堂会审般的感觉。
蒙远扬今天的精神不错,靠坐在塌上。庆氏喝着茶,蒙书雅、蒙书礼一人分坐一边,蒙书棋则邻着蒙书礼,如坐针毡般。鲁氏和尹氏一起,正指使着丫头们收拾桌上的碗筷。
看到素氏和她一起进来行礼,庆氏的目光闪了闪,笑容却亲切,“妹妹今日也来了?可用过晚饭了?”
素氏语气平平地答:“来看看老爷,妾已用过晚饭,谢夫人关心。”虽礼佛多年,但每次出来,都还是恪守着尘世的俗礼。
庆氏点头,又转向她,一副当家好主母的模样,“悦儿可用过饭了?耽搁这么久,可是你房里病着的丫头们耽误了?”
“谢夫人关心,老爷今日可大好了?”蒙书悦看向蒙远扬。病了三日,蒙远扬看上去透着诡异的虚弱。
蒙远扬随便一点头,蒙书悦再次向着庆氏,笑说:“夫人祈福的心果然虔诚,一回来老爷就大好了。”
庆氏的神情颇有几分唏嘘,“我给老爷求了道平安符,顺便给大家都请了一道平安符回来,愿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庆氏示意,柳妈便用托盘端着明黄色的符贴出来。
蒙程自她进来,就一直呆呆地看着她,直到此时才开口:“娘亲,可以把我那道平安符送给五姐姐吗?我不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神色间有几分羞赧,低声说:“有人在暗地里害五姐姐,我知道。”
庆氏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昨日不也摔一跤吗?你五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你保着自己的平安,她也会放心。”
蒙程的目光,直直地望过来,“我要把我的那份平安,转赠给五姐姐。”
蒙书悦回他一笑,拿起最后一个平安符,亲手系到他的衣带上,“放心,那些人杀不死我。但程弟太还太小了,所以需要多一份平安,夫人,你说是不是?”
蒙程伸手想拽下来,蒙书悦按住他的手,笑着看向庆氏,庆氏脸上一僵,手上的青筋突了突,她知道了?
“程儿,那是你母亲一片心。什么人在你面前嚼了舌根?什么暗地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年岁已不小了,应该学着自己分辨是非。”蒙远扬沉声说。
蒙程的身体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嘴唇蠕动,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老爷,女儿有事要禀报。女儿院子里五个丫头病倒了,大姐姐请了大夫来,说她们是午了时症,女儿觉得此番说法实属无稽之谈。时症事大,岂能胡乱断言?女儿恳请老爷、夫人,准女儿明日多请几个大夫前来诊断。”蒙书悦轻轻一笑,眸里流光闪动,却如冰晶一般泛着冷意:“如果真要算时症,源头岂不是在老爷这里?”
蒙书雅站起来,眼里有几分愤恨:“你怎么能这样咒父亲?父亲患根本就不是时症,母亲、柳妈她们近身侍候了三四天了,是时症的话早就染上了。父亲的症状也跟那些人不一样。”
“那
请问姐姐,时症的症状如何?谁知道那两个庸医暗藏了什么祸心,若是传出蒙府有人染了时症……那可不太妙啊!”蒙书悦目光轻飘飘地飞过来。
蒙书雅心里一惊,时症是会引起大恐慌的,她怎么忘了这个!
尹氏在一旁插嘴说道:“书上说,疫症都是某种灾难过后,大量的死物才会引起的。京城里风调雨顺的,怎么会发时症?再说咱府上……干干净净的,怎么会……”
在蒙书雅如针刺一般的目光里,尹氏的声音越来越轻,话没说完就咽了声。
蒙书悦听到庆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淡然一笑:“因此明日找了大夫过来确诊后,我还想找到今日来看诊的两个庸医,将他们告到官府,如此庸医再让他们继续行医,不是残害百姓吗?”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蒙书雅还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蒙远扬沉着脸,刚才已经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声说:“明日吴太医来给我看诊时,我请他过去看一看。雅儿办事越来越稳重了,时症是可以随便传的吗?雅儿是请的哪里的大夫,明日我便让人拿名帖去,让佘大人去查查。”
蒙书雅脸上一红,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转身就怪谁去请的大夫。
蒙书悦目光如刀锋一般看过来,“还有件事,大姐姐,夫人今日才去为老爷祈福,你中午就害死了一个丫头,佛说杀孽最重,你这样做,夫人不是捐再多香油钱都没用了?”
蒙书雅大怒,“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害死了一个丫头?”
“缎女的家人还没来领尸,不知道她的魂魄今晚会不会去找你哦?”
“她死关我什么事?要找也是去找你,我都不认识她,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来找我?”
“无缘无故?她今天只是偶然去了一趟芳庭苑,回来后就成了一道冤魂,你说她会不会去找你?”
“谁让她偷了我的宝石头面?我还没有把她怎么样,她就自己受不了跳井了,怎么怪我?”
“她到我的院子一个月,手脚干干净净的,怎么到了姐姐的院子里,就偷东西了?要诬陷一个人是小偷,有太多方法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她怎么敢偷你的东西?我只知道我那套不见的头面在她的枕头里找到了,她不是贼,东西怎么会跑到她那里?而且你有几件能让贼惦记的东西?”蒙书雅轻蔑地笑,“你那几件能见人的东西,都是御赐圣品,谁敢偷拿?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的那套赤金宝石头面价值千金,她十辈子都可能见不到这么多钱,当然会心动手动。我倒奇怪了,她都已经伏罪身亡了,我还没有追究妹妹你的监管不力,你还纠住不放为何?”
蒙书悦表情沉痛,反问:“在姐姐眼里,别人的性命都如草芥一般?”
蒙书雅气得讲不出话来,蒙远扬的目光看过来,似有些怪罪,心里又气又急。
庆氏接话了,“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个丫头而已,悦儿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
多赏她家里几个钱,过几天再挑一个好的就成了。斗嘴斗得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找你们来是另有其事。”
庆氏的目光扫过来,颇有些告诫的意味,蒙书悦嘴角轻扬,凝耳侧听。
“今日在解签的时候,偶遇一位大师,直言咱们府上的不太平,是有邪气作祟。我已请了大师入府,明日酉时三刻太阳落山时在园子里做法,告诉大家一声,到时别慌乱。女眷们该避的也要避开,不该探头探脑的也不要探出来,小心得罪了神仙,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庆氏面上俱是冷凝之威,眼里有杀机浮动,明日!谁要是敢坏她的计谋,那就是自寻死路!
“是!”众人齐齐应一声。
庆氏脸上锋芒敛去,转为柔和,疑惑地问:“悦儿怎么就跟天女扯上关系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去见念慈大师呢!”那样都死不了,还不承认自己是天女?
余下众人面色各异,蒙书悦脸上也一派沉静,庆氏故意长叹一声,向她招手,“悦儿今日可吓到了?没受伤吧?刚才礼儿说了,似乎你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头伤着了,要不要紧啊?”
“多谢夫人关心,她无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大概是念慈大师在天之灵,保佑女儿,纵然有人雇凶杀人,女儿也得好人相救。女儿觉得有人唆使民众这样做,其实是针对蒙府而来的吧?因此女儿也想求老爷给点指引。”
蒙远扬沉着脸,闻言望过来,心里知她说了谎,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会有小秘密,何况这个秘密事关自己的安危,隐瞒下来也是应该的。沉声说:“此事等我归朝后会奏请皇上彻查,近来你就不要出门了,大家都是,无事少出门。”
众人又应了下来。
鲁氏战战兢兢地说:“只求菩萨保佑老爷身体早日好起来,今日那么多人围住府门,婢妾那边正临街,院墙又矮,真怕有人闯了进来。”
庆氏眼睛瞪过来,“说什么胡话?谁家的院墙不是那么高?再说了,咱府里养的家丁、护卫都是干嘛的?”
鲁氏怯怯的,不再开口。
妇人间的口舌之争没有引起蒙远扬的注意,他的想法跟蒙书悦一样,这一切肯定是有人故意唆使,真实目的何在。蒙府出了天女,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整个天正朝?还有念慈大师一直没有找到人遗信,以及整个皇极寺的覆灭……
蒙远扬想着,后背一阵阵发寒,抬眼,目光如炬:“悦儿,这几天好好整理一下,把家事交回给夫人,你就尽快离京去庵里清修吧!等天女谣言不攻自破后,我就派人去找你回来。”
蒙书悦垂下眼睛,正好看到庆氏嘴角轻扬。送她离京清修?等天女谣言不攻自破?
嗯,是时候了……
蒙书礼挑眉,冷声说:“夫人有喜,身体刚刚恢复又要如此操劳?为夫人身体着想,我是不赞成的。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我大喜的日子,再急也要让五妹等我三朝回门之后再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