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使者在朝堂上,向天正的君臣们陈述了慕予的意思:愿以流川河为界,河北之地尽数送予天正,西汉只居于流川河南,并对天正执君臣之礼,每岁纳贡。并奉上了流川河以北的所有城镇图,和一些略显寒酸的金银财宝。
现在流川河之北,天正军和倭马军各有势力范围,现在的目标明确,共同敌人是西汉。若天正真的接受了慕予的求和,那天正军就要与倭马军正面相对,否则就是软弱无能,送到手的土地都拿不下来。
两支军队最开始时是互不干扰,后来有了共同目标,也有过合作。但越辳前不久为了越宫景,狠狠调戏了一番倭马军,把倭马皇室从祖宗前八代骂到现在,还借机羞辱了一番绛纳尔。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在倭马军中督战的几大护法,和在倭马军中担任重要职务的两族大小将领怎肯善罢干休?无奈他们技不如越辳,几次出击都中了圈套,好在越辳只是为了羞辱他们,并未将他们赶尽杀绝,否则他们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主帅是如假包换的倭马人,有将才,就是没什么忠君思想,武功也不高,他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绛纳尔的人,也不怕他临阵投敌,所以绛纳尔用起来也放心。所以这次绛纳尔被羞辱,主帅没什么表示,甚至还阻止他们出击,两族的大小将领对他颇有微词,渐渐对他的命令也不再如从前一般令行禁止。
所以现在倭马军内部分化得厉害,除了与越辳的安西军对抗,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往前推进一尺土地,相反还几次失了营地,又被安西军将领们无情的打击和嘲笑。
主帅没有办法,只好上报了绛纳尔,将绛纳尔引到了前线。不得不说越辳对人心的观察和掌控令人很敬佩,而绛纳尔到了之后,先是把军中两族所有的大小将领及护法们,训了一通,虽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主帅,但却明确的告诉他们,战场上,唯主帅之令最高。现在虽然还没有跟越辳下面对上,但形势也是水火不容,稍有不慎,即可引发两军大战。
关于西汉要求和的消息,越辳也有耳闻,早就写了奏报回来,说一定要趁此机会将西汉拿下,绝不再给汉室中兴的机会。至于跟倭马国之间对西汉土地如何瓜分,是战是和,一切都可商量。他相信,绛纳尔也有此意,因为蒙书悦在天正。
朝廷中有人主战,有人主和,毕竟战争劳民伤财,不利于国本。此言立即得到主战派的口诛笔伐,开疆辟土是应是他们历代臣子助益君王的本分,劳民伤财只是对战败国而言,哪一次胜利的战争背后没有数不清的财富、金银、奴隶、土地……
西汉国弱,民不聊生,而我天正大国,自惠兴帝十五年起,就开始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百业俱兴。自鉴元帝登基后,更是雄才大略,从来未行伤民之事,现国库充盈,兵强马壮,此时不趁机攻下西汉,扩大-疆土,还要等到何时?
主和
派又拿出东夷、倭马国在东西两侧虎视眈眈来说事。西汉王慕予能从那么多皇子之中杀出,登上皇位,心机手段肯定都有,如今退守流川河南。而南方富裕,多世家,在之前的西汉内乱之中影响小,倭马与天正联军进犯时,慕予也并未从南方调兵,只怕是早有准备。假如天正倾全国之力对付西汉时,倭马国反目,东夷同时也趁国力正虚时犯边……天正危矣!恳求皇帝三思而后行……
主战派又言:西汉现在还剩下不到一半的土地和兵力,若是如此他们还需要举倾国之力来攻打,你们文臣也太小看了我们武将了,倭马反目?东夷犯边?好!我们还怕他们不来呢!定要叫他们看看什么叫天正国威!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而越宸有意让越宫景处理,也不说自己的看法。
越宫景看着好像要打起来的两派人马,真是无语望天。虽然从前上朝,也见过朝臣们好似要吵出你死我活来一般,当年他都当笑话看,然后看着自己的父皇在龙椅上有时笑,有时怒,有时似笑非笑,最后四两拨千斤,轻松解决。而此刻,他面上虽平静得很,心里却早就恨不得拂袖而去了。
退朝之后,越宫景认真地问越辳:“父皇,这二十多年来,你一共面对了多少次这样的场合?”
越宸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你莫非害怕了?”
越宫景翻个白眼:“我不是怕,我是很想杀人,明明一把年纪了,吵得耳红面赤的,我都替他们羞!”有什么好吵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难道吵得越凶越能体现忠诚吗?以后他的朝堂上,一定要定一条规矩,敢吵架的,他上闹市去找一个很能吵架的泼妇过来,谁要吵便跟泼妇去吵!
越宸嘴角轻轻的扬起,“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要战了。我已经叫兵部和户部两尚书在算这次战争要投入多少兵力与钱粮了,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就算东夷和倭马来犯,也用不着倾全国之力。北郡的兵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动,东郡和海郡的兵力也用不上,盯着东夷就好。西汉……慕予我赌他撑不到年尾。”越宫景昂然说。
西汉南方的世家也不是那么好收拾的,慕予南迁,如果他能把南方世家抚顺了,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也只能偏居南方,想再把天正和倭马拿下的土地夺回去,他一定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
而倭马有绛纳尔在,虽然是个潜在威胁,而且依他对蒙书悦的执着,倭马还真的有可能与天正会反目。到时打是不打?打了又置阿悦于何地?不打,又置阿悦于何地?到时光是举国上下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而段唯阳跟绛纳尔相比,也许还不是对手……
越宸笑了笑,越宫景私下的那些动作,他自然清楚,这一战势在必行,不然若给慕予二十年的时间,只怕二十年后,他和越辳都不在了,越宫景不是慕予的对手。但是谁又知道二十后天正会不会比现在更强呢?反正危险就要
消灭在萌芽阶段。但是还有一点……
“我曾祖以为,开疆辟土是帝王的作为。为此国中三十万男儿血战北疆,夺来巴掌大一块地方,又有十万儿郎为守那地方前仆后继,最后都埋骨于雪原,最终还是被柘国夺了回去。他和柘国的扈仪帝却还是因这些战争而名震史籍,他也常常以此自满,觉得一生不虚。”
越宫景看着越宸,这段史实他们耳熟能详,却不知他在这时候提出是为什么,想说明什么,只得垂首聆听。
在越宸曾祖和曾祖之前的年代,战乱时起,西边跟西汉三不五时交手一回,南疆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动荡,终于平定。而那时稳定的柘国却想南下,抢夺更肥沃的土地,到更温暖的地方建立国家。那些年烽火四起,穷兵黩武,百姓艰难,甚至在皇宫之中,都只求一餐饱饭、
为此百年之前的佑成帝一登基,便是对外结交四邻,停息战火,对内减轻赋税,鼓励农耕和发展商业。
佑成帝在位五十余年,励精图治,算是一位明君圣主,而其一生拥有庞大的后宫,有为安抚各方势力娶回来的女子,也有柘国和西汉送过来的公主。宫妃相斗,皇储遭殃。后宫却比战场上更残酷,那么多女人,他应该子嗣丰隆才对,而实际上出生的皇子不足十个,公主也只得十三,活到成年的不过三五。
最后登上大位的便是惠兴帝,然后有了越宸。
越宸见他凝神不语,又说:“攻打东夷我不支持也不反对,届时你们量势而为,若是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我们还忍气吞声就显得太没用了。但是你有一点要切记,不论战争的结果给你带带来了多大的荣耀,赢得了多少国土,你要铭记战争中付出的代价——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有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有多少老人无人赡养、孩子无人抚养。天下不仅仅是我们的天下,更是平民百姓的天下,我们为他们着想,他们才会拥戴我们。”
“是,谨遵父皇教诲。”
“我父亲被世人尊称为圣君,结交西汉与柘国,开拓商路,整肃吏治、明刑弼教、发展百业,由此开创了成兴盛世。到我这一代,也还算马马虎虎,没有丢他们的脸。听宫人们说起过当年祖父把宫廷弄得一塌糊涂,我年轻的时候就打定主意,绝对不娶太多的女子回来,你若贤能,世道自然昌盛,何苦要将一朝兴盛安稳系于女子之身婚姻之举?”
越宫景点头,他也有同感,女人多,麻烦多,所以他只娶阿悦一个就好了。
越宸的目光似乎远远的飘忽了出去:“皇后当年是我要娶的,太后虽然不同意,却还是帮我娶到她了。我当时想,这个女人一定会是我很好的盟友,将来生下孩子,我一定要挑选一个对的人,把这副重担交给他……那将是我一生最大的作为。”
然而他们都让他失望了,他的皇后和他的太子,都把权斗当成了“作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