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征回来了, 谢云岂会不知?尤其是听说陆衡征指着自己身上的那身铁甲,说是被鲜血染透时,她才想起自己未来的公公是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军,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而后跑去找陆拓询问。
“陆老爷可有喜欢的物件?”
陆拓思考片刻说。
“杀人?算吗?”
呵呵!不算!人能算东西吗?
谢云清楚陆衡征既然选择在城头上哭诉, 无非是向皇上施压, 这样下去只会更不得龙心, 不过显然陆拓也并不在乎此事,听谢云问起,他冷笑一声。
“他的皇位还能否坐牢, 都尚不得知,谁管讨不讨他的喜爱。”
谢云一惊, 陆拓提及此事时是满脸的不在乎, 想来当真是要变天了, 可说来与她也并无太大的关系。
陈霖的喜事在即,她将重心移到了这桩婚事上, 陈大娘对她多有照顾,是以她也特地替她二人准备了贺礼,陈霖的娘子她也有幸见过,是个会操持家事的女子,三人见面没有尴尬, 反而像老友般问候起来。
这一忙又是好几日过去, 见陈霖也娶了如意的娘子, 傍晚夜风吹, 她沿小路回去, 远远的看见一男人健壮的背影,她甚疑惑, 这人理应是不认识的。
“你好?请问你是?”
男人转过身来,饱经沧桑的脸上透着一丝庄严,他双眼将谢云从头扫视一遍,沉声问她。
“你就是我儿的娘子?”
听这问话,谢云往后退了两步,这就是那个征战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她未来的公公??
谢云不知他突然到访,是不是因为对她不满,还是别的,定下心神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老爷也不能这么说,我与陆公子还未成亲,也配不得娘子称呼。”
“哈哈哈。”
陆衡征闻言,笑了起来,他爽朗的笑声震得大门旁边的树叶晃动起来。
“听见没有,人家可没把你当回事。”
“臭老头,要你说。”
围墙旁的树梢上坐着个人,穿着身黑色圆领长衣,内里白色衬袍,更是风度翩翩。
“你怎么……”
来人是谢云还以为关在牢狱中的陆澜清,见她一脸震惊,他耸耸肩。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快进来,我正做饭呢。”
说完,陆澜清便跳下了树梢,谢云这才注意到门没开,她朝陆衡征笑着点头示意,取来钥匙开了门,边往里走边好奇的问道。
“怎么你进来了,陆老爷还在门口等着?”
“我爹说初次登门需得主人回来方可,□□而入不是君子所为。”
陆澜清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
“合着你不是君子?”
回话稍顿,而后探出个脑袋。
“我一向自诩自己为小人,小人行事,睚眦必报,随自己心意快乐逍遥。”
“荒唐。”
一石子破风而来,快击打到陆澜清的额头上时,他右手掌伸出一翻,将那石子给握住,笑着道。
“谢谢爹的见面礼。”
“哼。”陆衡征长哼一声,顺势坐到石桌旁,谢云见势不妙,赶紧溜之大吉,跑去替陆衡征斟茶。
茶壶里的水早就冷了,她提着茶壶去灶房里取水,却被陆澜清拦了下来。
“你先别进去,我替你取水。”
他面色有些尴尬,加了热水提回来的时候,谢云终于抽空问道。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皇上把责任全推给了太子,本来我陆家就没有罪,此刻我爹也回来了,有证有据,他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只得放了我们,不过他面上说还要再调查几日,所以陆府近日仍然被封,至于祖母等人都去其他山庄修养了,毕竟她年岁已大,这段日子在牢狱里总归是煎熬了几分。”
“你们家还有山庄?”谢云诧异出声。
“放心,我们家养得起你。”陆澜清右眼微眨,做出个风流才子模样,风急,一物从后而来,打在陆澜清的右眉毛上,是他之前躲过的石子。
“我陆衡征怎得有你这么个泼皮无赖般的儿子。”
谢云身形一晃,连忙提着茶壶往陆衡征的方向走去,她倒了杯热茶递给陆衡征,陪笑道。
“陆老爷今日登门可是有事?”
陆衡征喝了口清茶,眼神下意识的瞥了眼陆澜清的方向,等视线回转,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女子正眉眼秀丽的提着茶壶看着自己。
他努力抿唇装出个庄严的模样。
“我那儿今日一出牢狱,便吵着嚷着要来见你,我想着能让他挂念的人到底是何相貌品性,也就跟着来了,结果他偏要给你做顿晚食,我看我这不成器的儿是栽在你手上了。”
谢云放下茶壶,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陆老爷莫要这般说,私以为陆公子才貌皆为上,只是平日里嘴贫。”
“哈哈哈看来你对我儿也很是满意,最近是多事之秋,婚事恐不适宜,等我陆家的门前雪扫干净了,自会捧着聘礼前来的。”
“陆老爷……”
谢云想说不需要太多的聘礼,可她话音未落,自家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那传闻中骑着大马的神秘农家女子正站在门口,她面容普通,唯有一身气质,犹如脱离人世,正安静的盯着陆衡征。
陆衡征手中茶杯一晃,他显然坐立难安了。
“你该娶我了。”
农家女子如此说道,谢云面上不敢显露,但心中却已经震惊的张大了嘴,竖起了耳朵,陆老爷几月未见人,一回来就有如此火爆的场面?
‘刷。’
陆衡征猛的站起身来,谢云以为他要出去,却见他一个转身,从另一边□□而出。
谢云心想,果然父子还是相同的。
“躲了我几日了?哎。”门前女子长叹一声,而后面不改色的对谢云说道。
“叨扰了。”
随后也如一道轻烟般转身离开了。
谢云坐在石凳上,撑着小脑袋思索,满腹疑惑,也就忽视了灶房里令人恐惧的黑气。
半个时辰后,陆澜清终于咳着嗽跑了出来,他白色的衬袍已染上了黑色的碳火印。见谢云没有看他,他还特地跑她面前兜了一圈。
可面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却连一个眼角也没给他。
“喂喂喂,谢丫头,谢丫头!”
谢云这才从迷糊中缓过神来,她抬头看陆澜清那张俊脸正对着自己,她歪头疑惑的问。
“嗯?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嗯?????”
这……从何说起?
“我已经在你面前站了许久,别人说你我现在应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我怎么见你未把我放在心上?”
谢云闻言轻笑一声,赶忙倒了杯清茶送到陆澜清的嘴边。
“我是在想陆老爷和那女子什么关系,还有你们当真无事了?我总觉得我在做梦,这也太平静了。”
她还以为至少还有几日。
“我爹当日掉下山崖,被树枝困住,大难不死,但后脑勺却撞上了树干,失了记忆,得那女子所救,几月未归,而那副将为了不受责骂,挑了一具身形相似的尸体呈给了皇上,这几月里他二人已到婚娶,他却突然想了起来,便急忙赶了回来。”
“我觉得我爹对她还是有喜欢的,只是对我娘愧疚。”
“至于事情,也许从今日起,才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不过这与你我都无关系,等明年开春,你我便成亲。”
谢云看着他的正脸,心里有一时的慌乱,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有结婚生子的一天,她想了想道。
“行,不过乞巧节那天,咱们把四公主叫上吧,李复行已经离世,我担心她心情不好。”
陆澜清虽心里百般不愿,但也只能噘着嘴同意了。
“啊!我的菜!”
他如惊兔一般跳立起来,赶到灶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盘黑色的条状物走了出来。
“这……这是?”
“青……青菜。”
“……呵呵。”
谢云下意识的想跑,下一秒,陆澜清却已端着盘子出现在她面前,轻功真好!
“丫头,来吃一口。”
他的笑容如恶风扑面。
……
不,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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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澜清说的的确没错,释放陆家只是所有事情的开端,皇上因为陆家的释放而焦虑,越焦虑则越沉迷于酒色,太子因为此事已被夺了太子之位,可他心中不服啊。
尤其是大理寺彻查的事情已有了眉头,他更是惶恐不安,某一日醒来,他见铜镜前出现几字。
‘以身擒龙必可代之。’
他扯过身边奴仆,却无人看见这几字,他大喜,跑出殿门外,见黑云滚滚,犹如天神下凡,回屋时,那几字又已消失,他更是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
可皇上越发重视三皇子了,这令他不能接受,尤其是现如今外界百姓都背着他痛骂着,言他构陷陆家,何其可笑,他不过是依父皇的指令!凭什么只骂他!
他浑浑噩噩,却又无兵力造反,只想借着母妃的枕头风,搏父皇一面。
是时,天气正好,他躺在门槛边饮酒,像是看见了自己当年意气奋发的模样,一队士兵却朝他走来,他饮酒过多,反应变慢,由着他们将他锁住往外拖去。
“放开!我是当今太子!谁敢动我?”
“你与袭贵妃合谋下毒,令圣上如今生死不明,三皇子彻查此事,袭贵妃现已认罪,自尽而亡,大皇子,你已无出头之路了,认罪吧。”
母妃……母妃死了?
“我不服!本宫不服!!”
空荡的寝宫内早已空无一人,绕梁三尺的也不是当日的丝竹之声,而是他的哭喊。
圣上病危,经太医院全力诊治,虽救回了一命,却再也不能爬起来了,瘫在床上无法动弹。
二皇子自觉时间已到,想要争位,可他哪里争得过现下风头正盛的三皇子。
三皇子毫无悬念的登上了皇上之位。
蒋语柔安抚二皇子。
“王爷,你之前的眼线和势力被皇上打压了,现在理应静等机会,勿要担忧,臣妾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你算什么东西,你家都是文臣,能帮我什么?要不是你怀孕了,拿到我娘面前,我会娶你?笑话。”
二皇子将蒋语柔一把推到地上,动作毫不留情,而后潇洒离开,去了妾室房中。
蒋语柔摔倒在地,她没有动,也没有眼泪,她只觉得好累,她任由别人侮辱自己的身体,给自己一个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可原来,所谓的机会不过是作茧自缚。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带着你一同下地狱。
天运十五年的时候,从前的三皇子,现如今的圣上大婚,取一女子封为皇后,立后过程艰险,盖因女子只是一平民女。
这运朝看似越发繁华鼎盛,前朝余孽已是前尘事,如烟湮灭,可繁华之下的腐朽又有何人能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