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称誓在前,决不另娶

到了七月,炙阳高照,一片蝉吵。

相较而言,乾明宫的御书房北窗之外,因为只种植着两棵青梧,算是清静。

但那并不刺耳的蝉鸣依然让天子焦躁,这不,才又发了一顿脾气,小李正领着三、五个灰衣内宦举着长长的竹竿子驱蝉。

耳边分明已经清静了,天子却仍旧浮躁不已,没法子静坐着阅奏,背着手围着硕大的冰釜打转,直到詹公公入内通禀楚王求见。

詹公公是先帝在位时的总管宦官,这时依然在乾明宫“屹立不倒”,一来是有侍奉三代帝王的资历,天子才刚继位,总不好拿他开刀,否则越发坐实了心虚的传言,二来也是因为当初多得詹公公的证辞,证明天子亲诏庆王密谈,又将随侍尽数打发,唯余江清谷这个太医院使在内候诊,间接证实了天子登基的合法性,也算有功,天子亲信小李年龄尚轻,做为总管资历不足,与其用那些不知根底的,天子认为詹公公更加合适。

天子待詹公公话音一落,连忙说着“快请”,这才暂时摁捺了被这酷热的天气引发的满腹躁火,坐在御案后的宝座之上。

楚王父子这一考虑,半月没有回音,反倒是天子心急起来,太皇太后奉先帝遗旨监政之事他甚至隐瞒了左膀右臂,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让人知道他手里没有绝对权力,说不定越发会引人心浮躁。

但眼看着陈、秦二相竟然内讧,又拿不出良策对付卫国公府,更不将严家看在眼里,反而互掐起来,怎不叫天子有口难言、煎心似焚?兼着有顾于问在一旁不厌其烦的劝谏,天子越发认识到楚王府对他的重要性,至少眼下,若能争取楚王站在他的阵营,起码才有与太皇太后势钧力衡的实力。

于是渐渐,虞沨是否赴藩对天子而言倒成了其次,楚王是否奉诏接纳秦氏女为将来预备儿媳倒成了关注的重点。

当楚王急步入内,正要行礼,天子紧声喊免,又是赐坐又让奉茶,态度相比上回越显热情。

楚王却不敢坐,长长一揖下去,满是汗颜:“圣上处处为臣考虑,无奈犬子倔强,竟不能说服,臣当真无颜以对,实在愧对圣上,还望圣上降罪。”

天子心中一冷,厉目直视楚王,见他羞愧的神情不似作假,不禁又动了心思,这看上去,楚王倒有妥协的念头,似乎虞沨不愿?便没有问责,或者说那些不准赴藩的话,只是问道:“哦?远扬因何不允,难道看不上秦氏七娘不成?朕那小姑子虽然不能与世子妃比较,也是名门淑女有些才名,朕瞧着,她与远扬也算登对。”

楚王似有难言之隐,摇头叹息:“那逆子……唉,都怪臣教子无方。”

天子越发急躁,可他不及追问,就又得禀报——慈安宫太皇太后有请,并且詹公公还压低了声儿提醒:“老奴打听得,早先楚王世子入宫问安,这时正在慈安宫。”有詹公公在的好处之一,倘若是小李,自是打听不得慈安宫的内情,而无论如姑姑还是卫尙仪,对詹公公还是多有尊敬的。

一听儿子竟自作主张去了慈安宫,并且惊动了圣上,楚王大是恼恨,又咬牙低声“逆子”二字,越发让天子揣摩,看来楚王父子间在此一事上似乎有不同见解,也便没有多问,而是让楚王随驾,跟着圣辇往慈安宫去。

而这时的慈安宫,后殿庭苑里,太皇太后却在欣赏着虞沨抚琴。

那琴音有若山涧清泉,舒缓而轻脆,不急不徐,在这盛夏听来极为怡畅。

太皇太后想到早前虞沨的一番话,心里就越发畅快起来。

也难怪上元对这孙女婿这般维护,说他势必不会与秦家狼狈为奸,今日听他那一番话,竟是决意与旖景荣辱与共,并谨守誓言,不肯纳妾,更休论在其生死未卜时另娶,竟为此甘愿忤逆君、父之令。

太皇太后越发为旖景感到惋惜。

天子与楚王赶来时,眼见的就是这样一副风平浪静的情景,甚至被太皇太后示意莫要吵扰,于是只好各自焦灼地坐于树荫下设的茵席,捺着性子听完了琴曲。

“沨儿也坐吧,本是一家人,今日也不议朝政,没有必要拘着君臣之礼。”太皇太后待虞沨将将躬身,就微抬手臂示意,又示意如姑姑与卫昭摒退宫人,托起茶盏浅啜之后,这才对天子笑道:“圣上欲赐子若予沨儿为侧妃,随其赴藩,原是一片体恤之意,哀家本身也赞同,可沨儿却因当年恳请先帝赐婚时,曾许下重誓,今日被他一提醒,哀家倒想起是有这么一桩,沨儿不愿欺君违誓,圣上就莫勉强了罢。”

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让天子大是懊恼,冷厉的目光直盯虞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远扬为求娶苏氏,许下誓言倒是不少。”

太皇太后“唉”的一声叹息:“圣上也知道,景儿是你姑祖母的掌上明珠,便是先帝那时,也得考虑上元的意思,当初,沨儿可是当着先帝与哀家还有上元的面承诺过,若能如愿娶得景儿为妻,终身不纳妾室偏房。”

其实这话也不算得假,当初虞沨的确在大长公主面前这般承诺过,大长公主也把这话转告了太皇太后与圣上,表达她老人家愿意将孙女儿嫁去楚王府。

天子实在憋屈,卫国公两个嫡女嫁入宗室王府,两个女婿都曾有不纳妾室的许诺,难不成苏家女儿真要高人一等?这规格,都比得上公主了!

“不过眼下情势有变,世子妃下落不明,又没留下子嗣,远扬重情重义不愿另娶,可身边总得有个侍奉的人,伯父想必也关心子嗣一事。”天子看向楚王。

楚王满脸的不自在,看向垂头不语的儿子时越发有几分恼火,语音里就带着几分冷硬:“正如圣上所言,眼下不比从前,故而,还请太皇太后允准变通。”

天子大感宽慰,看来楚王倒是知情识趣之人,也是,谁愿为了一个没了踪影的儿媳屡屡与天家过不去,再者楚王就虞沨这一根独苗,哪能容忍后继无人。

“想必姑祖母也会考虑情势,不至于为难远扬。”天子笑道。

太皇太后就显得为难了,看向虞沨。

虞沨收到示意,立即在茵席上长身跪好,并长长一揖:“圣上,眼下内子音讯全无,但仍有可能生还,臣实不能死心,也请父王允准,倘若儿子清剿余孽,依然逼问不出内子下落之时,再从长计议……圣上、太皇太后容禀,当初臣求娶内子,便决意以全心相待,这才许下重誓,臣若接纳秦氏女为侧妃,便是自背誓言,言而无信,有悖义礼。”

“远扬,不是朕有意逼迫,咱们就事论事,若苏氏一早脱身,何故迟迟不归?应是落入贼手,前朝余孽为狂悖之徒,倘若有强迫之举,苏氏是名门之女、宗室之妇,为保名节,只怕早已……”天子这话的暗示很明显了,就算世子妃还有命归来,为了名节,也只能自殉!

“远扬,你对苏氏重情重义,可难道就能弃孝义不顾?你是伯父独子,倘若真依了同生共死之言,或者再不娶新妇,楚王府后继无人,你难道就能心安?难道就不是有悖义礼?”天子摇头。

“圣上,臣此生只有一妻,再不另娶,也决不会纳妾,若有万一,虽有高堂侍奉,不能殉死,已属背誓,为全孝道,报尊长养育之恩,有迫不得已之由,臣也只能与没有名份之侍妾留一子嗣,记于内子名下。”这便是虞沨唯一的妥协,实际上也只是用来应付天子罢了,他一定会救得旖景平安归来,又怎会容忍旖景因“失贞”之嫌再被逼于死路,他这决心一表,彻底断绝了天家让他另娶的意图,无论是秦家女或者严家女,都不可能成为将来的楚王妃。

太皇太后也没想到虞沨会把事情说得这么绝对,不过她也没有不满,严家嫡女并不一定要嫁入楚王府,只要虞沨不娶秦氏女,不与心怀叵测之权勋联姻,她也能安心。

但虞沨的话还没说完。

“虽说秦氏七娘上回来访,表达一片挚诚之意实在让臣感念,又称为臣之故,宁愿受屈,但她为相府嫡女,名门闺秀,臣万万不能如此轻妄,以没名没份之侍妾待之,故,只能辜负秦氏七娘,辜负圣上美意。”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大感诧异:“沨儿这话怎么说?子若何时登门?还说了这么一番……”太皇太后及时打住了“自荐枕席”“恬不知耻”的形容,咳了一声:“这么一番‘挚诚’之辞?”

“启禀太皇太后,大约就是在圣上前次诏见三两日后,七娘突然孤身来访。”虞沨落落大方地答道。

太皇太后沉了脸色:“圣上,你既然让楚王父子二人商议再作计较,他们父子并无答复,怎么就先知会了秦家?”

原本太皇太后对秦子若并无恶感,甚至还极欣赏这女子的才华与智计,见她行事并不似世家女儿般拘束造做,又不乏稳重端庄,可惜生在秦家,让太皇太后有所忌防,这才渐渐疏远而已,这时听了这话,登即对秦子若的品性大打折扣。

再怎么洒脱不拘,倘若仅仅只是爱与士子比较才华,太皇太后还能接受,天子要她去楚王府做妾,也与子若本身家教无干,但没想到,这姑娘竟做出自荐枕席的下作事来,哈,秦家的家风还真是与众不同,两个长房嫡女都是视礼法为无物之辈。

天子也没想到秦子若竟然这般迫不及待,大为不满,但嘴上却不得不转寰,把自己择清,讪讪说道:“七妹妹甚是钦佩远扬的才品,朕也是因为皇后的话,这才起意……”也就是说,这事是秦家开的头,天子并没有迫不及待地知会下去。

太皇太后也没有在这时议论秦家的荒谬,好歹是皇后的父族,皇亲国戚,表面上多少得有所顾及,只是意味深长:“相府嫡女,居于妾位本就不妥,但沨儿将来是藩王,倒也不算委屈秦氏,只没有名份的侍妾是万万不妥的,有了这样一个妹妹,皇后还见不见人?也罢,既然沨儿他自有打算,我看王爷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别太过忧虑,沨儿持重,便是先帝也常赞他为栋梁之臣,行事自然不会任性。”

太皇太后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与天子商议好册封显王的具体日期,竟直接决断:“沨儿也准备着,得着人去楚州修缮府邸,既是赴藩,可没暂住官驿的理儿。”

就此一来,非但侧妃一事彻底揭过,虞沨赴藩也成定论,天子心下大是憋火,实不敢违逆太皇太后,只有忍气吞声,就此把虞沨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拎了秦子若来泄火,怒斥她轻举妄动。

秦子若也觉得憋屈,她走这一趟尚且没有成效,若是毫无作为,仍旧会被世子婉拒,只她心性也非同常人,又不愿眼见天子怪罪虞沨,沉默着挨了训斥之后,又再谏言:“世子这回以先有誓言为由拒绝,岂非也连带着拒娶了苏、严两家女儿?苏旖景必死无疑,将来卫国公府与严家也都不能再嫁女儿入楚王府。”

天子转念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那么虞沨究竟有何用意?

“世子确为重情重义之人。”秦子若长叹一声:“圣上,既是如此,莫若……”

天子听闻子若的话,眉梢高挑:“七妹妹可真甘愿如此?”

第六百八十五章 隐瞒后着,暂且袖手第七百五十九章 江薇“拜师”,辽王示诚第四百六十章 明月之见,良禽择木第八十八章 一见倾心,是否冤孽第六百三十八章 获胜关键,让人胆寒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影随行,愧疚难消第四百二十一章 兄妹反目,姑嫂离心第两百九十八章 细察人心,温言劝服第六百七十二章 大示恩爱,时日无多第七百四十七章 羊脂玉碎,王妃折返第四百六十七章 “神医”出场,气焰熏天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思熟虑,两全之计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故突生,生死一线第七百零六章 流言炸响,黄恪施助第五百四十九章 太妃出马,二婶遭殃第五百三十八章 数桩喜事,又有恩封第四百五十一章 二娘悔悟,商议家事第九十章 正面交锋,胜负难料第四百五十三章 前世轨迹,今生陌路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寿大庆,终临抉择第两百四十六章 疑似“呷醋”,劫后重逢第一百一十章 苏氏七娘,爽郎大度第三百三十章 我必亲迎,再无遗憾第两百三十一章 旖景劝言,将计就计第九十八章 三女绘画,两副被毁第七百章 忐忑被弃,入宫劝谏第四十一章 突生祸事,马*婚第六百一十六章 等着应招,不妨见面第六百一十二章 实情相告,夏柯恍悟第三十二章 郎如青竹,女若幽兰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秘女子,莫名凶案第五百四十章 福王得子,窥破韵事第四十二章 巴掌甜枣,俱都给之第一百零一章 疏漠不再,关切依然第三百五十一章 弥生之幸,得君倾心第七十九章 小五献计,皇子请罪第六百七十八章 先得主动,慈安生疑第六百三十四章 墙里墙外,暂不得见第六百九十九章 子若被夸,实非善事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来惊喜,恭贺芳辰第七百五十八章 杨秦互掐,辽王不愚第一百九十一章 香河田庄,世外桃源第五十三章 重返旧地,苦辣酸甜第五百九十八章 隐隐不安,即传噩耗第七百四十三章 缱绻怀忧,病势日沉第五百三十二章 怎能无悔?叩请和亲第七百一十八章 平息市议,仍有余波第五百七十一章 掩盖真相,仍期回头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山之约,依时发生第五十二章 情窦初开,惊变顿生第五百六十二章 姐妹管家,刁奴犯横第六百二十八章 被逼无奈,自找耻辱第三百三十三章 剑伤小五,言及谋划第两百八十三章 淑女怨愤,殿下发狠第七百五十一章 卫冉归来,当堂争执第九十九章 别出心裁,掌管茶楼第三百九十一章 吕氏婆媳,朱氏祖孙第四百零六章 西郊“巧遇”,夫妻“密谋”第四百四十九章 言醒江汉,江薇婚事第两百九十七章 咄咄逼人,实为试探第两百七十六章 舌灿莲花,欲反黑白第七百四十二章 关键在于,谁将上位第两百八十三章 淑女怨愤,殿下发狠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个误会,或生事故第八十七章 妻妾之间,明枪暗箭第六百八十章 “顽劣”六郎,新妇投缳第四百一十九章 忠奸之争,世子警言第三百七十九章 敲山震虎,杜绝阴谋第五百零四章 年氏逞凶,反被气死第七百一十三章 添妆之贺,秦氏试探第三百九十九章 筹谋收买,一石二鸟第四百一十五章 朗星明月,各凭手段第六百一十四章 暂时“和谐”,苦无良策第六百零六章 发现尸身,却令毁容第四百六十九章 牺牲小我,顾全大家第六百六十八章 夫妻交心,准备归楚第三百七十章 仗势欺人,欺得彻底第四百六十六章 “攻守”调换,挑拨露馅第四百八十二章 帮派内乱,邻国政斗第三十七章 恃强凌弱?原来闹剧第三十四章 春心萌动,再无可忍第四十八章 忠勇婢女,引发传言第三百九十一章 吕氏婆媳,朱氏祖孙第一百一十七章 注定纠缠,放手不易第七百三十五章 当众揭发,子若强辩第七百二十八章 旧怨在心,扭曲人生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峙双方,狡言不断第一百四十四章 姥姥上门,所为姻缘第七十三章 新任西席,强势继任第一百八十章 痘疹之疾,抑或阴谋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思熟虑,两全之计第二十七章 姨娘教子,嬷嬷教孙第六十六章 花簪风波,荷包传情第四百八十章 陈年旧案,狭路相逢第三百四十三章 香河来人,青州寄信第一百一十章 苏氏七娘,爽郎大度第六百三十三章 有望渗入,确定关键第三百五十章 为君之故,怨痛满怀第二十三章 握手言和,设宴谢师第一百二十七章 侍婢易主,共赴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