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贞仍有些迟疑:“还是得问过景哥哥吧?”
“你若问他,事情就难了!琰儿全听老太太的,老太太自然是想等她侄女儿做了贵妾再让你进门,你甘心吗?加上夏依晴,夏依晴可不乐意你住进去!”
“可不经她们答应,我如何能进侯府去?”
“不是有我帮你吗?进去了就再不出来,老太太她也不会有话说的,因她早就答应琰儿给你妾室名份!琰儿呢,他惯会惜取眼前人,又给过你承诺,你两人这么多年的相亲相恋不是白费劲儿吧?况且他那份人一般说到就会做到,你无依无靠才进的侯府,他能把你推出来?”
王瑶贞被方郑氏一番话说得心头惶乱,含泪道:“全凭姑母为我安排!我此生唯有依靠景哥哥,除了他,我再无牵挂!不管怎么样,老太太既先答应了我,就不能让月娇排在我前头!我四月下旬孝期一满,便住进侯府去!什么仪式,什么礼数,都暂且不理会了!”
“就该这样!你不早早去争取,到头来什么都不会剩给你,你只有后悔的份儿!”
方郑氏淡然松开王瑶贞的手,拿帕巾印了印唇角,长长出了一口气:落魄至此,还有什么好骄矜的?也是我才会帮你,不然的话,你以为这辈子你能有机会走进荣平侯府?
主要是夏依晴那小蹄子太嚣张可恨,才成亲不久,就这般目无长者,心狠心辣的,自己这个大姑太太在侯府住了这么多年,忙前跑后打理事务,没有功劳有苦劳,她一上来就毫不留情面地夺了权,没半点谦逊温婉可言,弄得自己如今在侯府里身份尴尬,地位一落千丈,说得不好听就像个寄人篱下的落魄之人!连下人们看过来的眼神儿都变了,再不把自己当回事!想想往日与太太一同管理家务事,底下婢仆婆子们谁不怕?一句大姑太太来了,能把值更偷懒的婆子吓得跪地磕破了头!那一份敬重忌惮,连太太都没有那样的威仪!
年轻人精神头好,想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表现一下,那也无可厚非,可她实在不该急功近利,步步紧逼,成日里想着揽家权,连自己手上这点权力也夺了去!
不给她添点赌,她以为日子都这么得意好过!
方郑氏冷笑,夏依晴你就等着吧!琰儿最疼爱的女人和老太太从小养大的侄孙女儿,两位侧室一起住进玉辉院,到时我看你乱不乱?还能得意几天?
方郑氏离开王宅时,王瑶贞除了送上几样贵重补品,又封给她八千两银子!
方郑氏不动声色地收下,心里却是卟卟直跳:王家丫头也不简单,看着柔弱,说不定手里抓握着自己那侄儿的所有私房银子呢!不然,怎么够她这么大手大脚地折腾?
她现在有些后悔了,早上去到龚家,见宝婵哭得可怜,原本想留下二百两以防应急时用,结果给了宝婵四百两银子,狠着心仍是留下一百两。早知如此,就该把五百两全给完她,也让女儿从容些过日子!
上次从王瑶贞手里得去的一万二千两,除了给宝婵五千两,其余的她全寄给了大儿子,大儿子即将成亲,手头得宽绰些,方家每月那点例银怎么够看的?小儿子在书院里读书,自有侯府公库支出各样学费、笔墨费和零花的银子,用不着她操心。
她是荣平侯府的嫡出女儿,凭什么自己生的儿女不能从容大方花点银子?而琰儿,他养个外室都是千金万银补贴着!
方郑氏心里不平,将来侯府若不分给自己和宝章一份像样的家业,她绝不善罢甘休!
紧握着袖中包住银票的布巾,方郑氏觉得身上力气徒增,精神头大振,整个人都不同了,一张脸舒展开来,气色瞬间好了许多。
千金散去还复来,这话谁说的?太对了!这不,她才感叹自己傍身的银子太少,有夏依晴在,想从府库中攫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靠着每月二十两月例银子,照着她惯常的花销,要支应宝婵,每月省些给大儿子小儿子做额外零花,那还不得捉襟见肘?不承想,王瑶贞马上又给她送上来一大笔!
银子真是好东西啊,有了银子,许多事情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去做,用不着花费太多心思,也不用着顾虑别人的看法,省下精气神儿,做点有趣又有用的事儿吧!
方郑氏悠闲地倚靠在马车软垫上闭目养神,从从容容回侯府去。
送走方郑氏,王瑶贞快步走回房里,往美人榻上一坐,沉着脸,秀眉拧成两道结。
青荷端了盏热茶进来,轻声道:“姑娘。”
王瑶贞头也不抬:“你再去找他们,就说我快死了要见侯爷最后一面!我就不信,景哥哥真有那么忙!”
“可甘松总说……”
“别再跟我提甘松!”
王瑶贞猛然抬起头脸来,青白的小脸儿扭曲成不甚好看的形状,手用力拍打在榻沿,声音尖利刺耳:“甘松那狗腿子根本就是个不长脑子没眼力见的傻呆贱种!只管拿侯爷没空来搪塞,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思?一定是那个夏依晴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在外头这般敷衍我们的!敢轻慢我,总有一天我让他后悔!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荣平侯夫人!咱们不找他,找杜仲去!”
青荷听见小姐把甘松说得那样不堪,也白了脸,难受地低下头道:“可如今是甘松管着咱们这边!杜仲和侯爷一样被老太太禁足,新婚百日内不许往我们这儿跑,侯爷还可以偷偷来,即便被发觉老太太也不能真把他怎样,可杜仲若被发觉,那是要提脚卖出省去的!”
王瑶贞圆睁起微带红丝的杏目,狠狠瞪着青荷:“死丫头,你耳朵是怎么长的?我让你召杜仲来这儿了吗?我要你去找他!让他给景哥哥传句话,这都不成么?你不肯?那行,你你在家养着吧,等养得白白胖胖,我让牙婆子将你提脚卖了!柳烟,你去!你去侯府找杜仲!”
青荷哭着跪下去:“姑娘!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去了不下十次,每次都只能见着甘松,见不着杜仲啊!侯爷手下人分工细致,谁该管哪一茬,就得尽力做好,不该管的乱管又管不好,是要吃重罚的!这也是甘松告诉我,杜仲他一见我去早躲得远远的,哪儿肯出来啊!便是柳烟去了也没有!姑娘,不如听奴婢一句劝,或能见着侯爷!”
王瑶贞喘出一口气,松缓了些:“说!”
“甘松说侯爷是真的忙,前段日子还出了城,好几天才回来!这些天也是早出晚归,有时天黑了才从秦王府回家去。我也是怕他诓人,夜晚天黑不敢出门,便在大清早天蒙蒙亮时就起床跑到路口那儿去守着,果然一连三天,都见着侯爷带了杜仲等人快马急奔而过,望秦王府那边去……那个时辰旭日初升,行人不多,若姑娘能早早起床,咱到路边去拦他,就能说上话了!”
王瑶贞楞了半晌,喃喃道:“你竟让我用这个法子与他见面?这算什么?我还有没有脸了?”
青荷道:“姑娘,若不这样,真没法子见到侯爷啊!刚才您也听大姑太太说过,夏氏着实厉害,新婚两三个月就掌了侯府内宅的权!说不定她如今已经管住侯爷了呢?侯爷每天在外头又这么忙,他只怕也是想见您的,只是苦于没时间!姑娘若每天只管等着他来,到时候怕真来不及了!姑娘别忘记,侯府里除了夏依晴,还有冯月娇和那个、那个如意……”
“够了!”
王瑶贞狠狠闭了闭眼,用力吸口气,嘶声道:“他们休想将我排除在外!景哥哥答应过我的:娶我为妻,照顾我一辈子!他不能食言!你去,务必找到甘松,按我刚才的话去办,就说我要死了,要见他最后一面!”
“是!”
青荷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道:“姑娘,还有件事。”
“何事?”
“奴婢只是想提醒姑娘:银子不多了,还剩下不到二万两,姑娘不能够总是这般,一出手就几千几千地给……”
王瑶贞看了看她:“你认为侯府姑太太能把几百两或一千两银票看在眼里?”
青荷低着头道:“也不用这么多吧?给二千两就足够!姑娘分两次给了大姑太太二万两银票,这太多了,银票箱子都空下去一大半!还有平日那些亲戚们总来借银子,姑娘也不能够谁来都给,以前咱们侍郎府落魄时,可没见他们接济过!如今姑娘一百两百、三百五百地给,再多的银子也不够啊,咱们总要留着防身的体己!”
“行了行了,这个不用你瞎操心,有我吃的穿的,就冻不着饿不死你!”
王瑶贞不耐烦道:“给大姑太太再多的银子都是值得的,以后你会懂得!至于亲戚们,就是要拿银子砸他们,好教他们知道:别以为王家真没落了,即便只剩下一个女儿,过的日子也是他们所不能企及的!以后嫁进侯府,那更是一生一世荣华富贵,让他们眼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