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壤小村里面晚上的休闲活动很少,李德友几人凑在一起打牌,忽明忽暗的灯光让他们没打一会眼睛就受不了了,嚷嚷着睡觉睡觉。
这些人不打钱就觉得没劲,所以上来就是一百起跳,刚刚连输几局的王志可不乐意了大声吼着:“赢了就想跑?没门,继续!”
炕上那边是闹得鸡飞狗跳,连烨则不想参与,靠在从内拴上的木门门板上,轻抚着悬挂在颈项上的古玉,上面清凉滑润,手感极好。
从那之后凤亦就再没出现过,喝下的黑血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用,为什么村中的人看不见他,这里的几个人却看得见他?
“你身上为何有他的气息。”
身侧有声音传来,轻细的嗓音富有磁性又不会过分的娘,连烨不用去看都知道是谁,他心中堵着一些疑问,根本懒得去缡。
见没有得到回应,千禹又凑近了一些,鼻尖几乎要贴到连烨的脸颊,“原来,你是被上的那个……”
他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蛊惑,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自己的脸上,连烨嫌弃的贴着门板朝旁边退开好几步,“你,你说什么啊,蛇精病吗?”
两人身处在烛光完全照耀不到的角落里,牌品十分不好的李德友和王志开始了新的一局,还没出几张牌,就吵的脸红脖子粗,哪里还注意的到这边。
千禹又跟上了一步,直逼得连烨退到角落,“未曾想,他居然能爬到男人上面,怎么样?技术如何?看你这健腰挺臀,能满足吗?“
他不光语气言语暧昧,细白的手掌更是已经摸了上来,轻抚连烨未着寸缕的腰线,还顺着一路往下……
“给劳资住手,再摸废了你丫的……“连烨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手死死拽着千禹乱摸的手,更是抬脚去狠踩千禹的脚。
千禹脚下灵活的避开,手臂灵活的像一只蛇从另一边缠上了连烨的腰,“宝贝儿,你的脾气还真爆,有几分像他。”
开口闭口都是□□之语,字里行间都是他他他,连烨一个肘击向千禹袭去。蹭着他收手闪躲的功夫,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手从臀后的荷包里凑出一张黄纸,口中低声念叨一句,接着把纸片一甩,就向一道锋利的尖刃,朝千禹面门而去。
连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又快如疾风,千禹被拽着闪避不得,眼看着黄纸朝自己额间而来。
呼……
千禹神色如常的轻呼一口气,如同利刃的黄纸瞬间失去了力气,怏怏的被吹走,飘落在地上。
轰的一声,黄纸接触到地面以后像是一个火球砸在了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其中还有点点火星在燃烧。
“我楞个天咯,内们捏是要……骚了鹅的房纸啊……”老刘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见地上的大坑更是激动的话都能说利索了。
李德友愣了一下,大吼一声:“连烨!你又在干嘛!”
“你给我规矩点,否则下次我一定要杀了你。”像是自己的玩具被人觊觎的孩子,连烨气鼓鼓的瞪着千禹。
他是仙神,连烨一介凡人与他抗衡无疑是蜉蝣撼树。连烨绝对不会不明白,但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没有半分惧怕,是这般的无畏……
千禹有微微的愣神,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过度的自信,还是过分的愚蠢?
李德友狠狠骂了连烨几句,让他去角落里的睡袋去睡。不过闹了这么一下,王志也不好拉着他们继续打牌,几个人散去后各种找地方睡了。
炕上睡了老刘和李德友还有牛游,剩下的几个人歪七竖八的睡满整个小屋。
千禹睡的地方最宽敞,附近也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还围着睡袋洒了一圈猩红的细粉,不知何用,就是周遭的小虫飞蛾却不敢近他半步。
连烨被李德友丢到了门旁边,睡着最小的睡袋,身体旁边就是被他自己砸出来的深坑,稍不注意就会滚进去。
夜凉如水,衡水村的深夜寂静无声,在村子的角落,寂寞的矗立着一间惨败简陋的小屋,被皎洁的月光描绘上一层白茫的光晕。
屋中,横七竖八睡满了人,泥墙上全是乌黑的脏痕,厨房脏乱的水槽中堆了几个还没来及清洗的破碗。
就在门口,蜷缩着一个男人,他的睡袋无法将他高硕的身躯完全容下,导致他只能像个虾仁一般缩在一团。
男人眉眼微皱,陷入不止因为这睡袋的尺寸和近在身体咫尺的斗大深坑,主要还是被不远处肥壮男人发出的刺耳欲聋的鼾声给弄的。
忽的,仅仅在一瞬的功夫,屋内出现了一抹人影。
欣长的身躯立在连烨身边,眼眸始终凝在他的脸上。缓缓蹲下身,伸出细白的长指正欲抚上他紧皱的眉心,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凌烈的强风袭来。
微微偏过头,一道白光以极快的速度拂过凤亦的青丝,刚刚若是不躲,想必脑袋已经被刺出一个洞了。
白光冲到半空就停了下来,绕了一个圈又掉转回头,这次没有冲着凤亦而来。
凤亦缓缓回头,目光与身后的男人相遇。
月光从残破的窗户纸上洒入,千禹此时没有带那副无边眼镜,星眸在黑夜中更显璀璨夺目。他的肩膀有一团白色的物体,发出莹莹的凄白光芒。
细细看那物体,竟是一只发光的白羽小鸟,红喙金眸,站立在千禹肩上。
凤亦看见它,脑海中彷佛闪过了什么,不知觉的开口,“它……”
刚出声就停止,因为千禹已然起身,坐在睡袋之上,他食指置于嘴唇之上,是个噤声的手势。
千禹红唇启合,凤亦不知为何自己只是看着就能读懂……
‘它,是你赠予我的,可还记得?’
空茫的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可是看不清也抓不住,面上平淡无波,红唇微启,‘往事莫要再提。’
‘那年,你救下受伤的小鸟,无奈如何救治都不见起色,你不忍见它逝去,去请求师父续它性命。凡物续命、起死回生的法子本就没有,师父见你心善,取了一丝仙气融入它的身躯,使它变成不死不灭的灵鸟……’
唇语与一般的交流方式不同要一直盯着对方的唇形变换,千禹一直说着凤亦陌生无比的往事,他失了耐心,忽的站起身,直直瞪着千禹,‘又如何?’
千禹也起了身,步步朝他靠近,‘它重新有了无尽的生命,你却将它赠予了我,我问你为何。你说,纵使我复活了它给予了它永恒,但是它已经不是它了……’
凤亦皱眉,千禹的璨如繁星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彷佛想要看穿他灵魂的深处,不自觉的倒退一步,‘够了,莫再说了。’
‘你本就是如此将生命轮回看的淡薄之人,为何会对凌烽这般执念?莫不是因为……’千禹不顾凤亦的脸色愈来愈僵硬,继续说着。
“闭嘴!”凤亦再克制不住的怒喝一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慌张。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微敞的前襟露出的白皙皮肤上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猩红的纹路,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红光,美得惊人。
好在凤亦的声音只有千禹和连烨能听到,迷迷糊糊的连烨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给惊醒,睁眼就见到这一幕,迷茫的眼忽的睁大。
‘你气血显然已耗损,确定要和我打上一架吗?你魂飞魄散以后我把他怎么样了,你亦无所谓?’千禹淡笑着迎上凤亦盈满杀气的目光。
连烨看不懂唇语,只知道凤亦脸色微变,僵持在了原地。
满腔怒火无处可去,凤亦深吸几口气,狠狠一挥衣袖,将腾起的鬼力尽数朝着旁边去了。
哐当,可怜的木板门应声而碎,碎掉的木渣飞出去好几米远,散落一地。
寒凉的夜风倒灌而入,梦中的几人都被惊醒,王志震耳欲聋的鼾声也戛然而止,从各自睡袋中钻出几个脑袋来。
“连烨!”李德友怒吼一声。
连烨大呼冤枉,“不是我啊……”
可是显然没有一点说服力,因为他睡的地方就在门后,千禹虽然也是醒的,不过站在房间正中,离门口还有几步距离,这样怎么看都是连烨最有作案可能……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的红纹渐渐褪去,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但是依旧冷然的千禹说:“无论你过去与我有何纠葛,都一概不提。不管你此行有何目的,今后,莫要再靠近他一步,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给我规矩点,否则下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想不到凤亦竟与那脑残的小子说出的话相差无几,千禹愣了片刻后,摇头苦笑,在凤亦身形化作黑雾最后一瞬才缓缓闭眸,“尘缘从来都如水,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黑雾微微一滞,随后消散无踪,千禹闭着眼,不知是对别人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你在说啥子?”王志疑道,鼻腔带着浓浓的困倦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