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一家人在三楼闲聊,叙说着这段分别的各自经历,王艾的简单,多少年都这样,康丝的也不复杂,许青莲的却堪称精彩,从组织各路人马集合、到挑选参展物品,再到抵达中国后的会展组织、客户洽谈,还有她和她的人马接受采访,以及带这帮土老帽在中国最发达的长三角旅游接受他们的惊呼……
许多小商家就是家族企业、父死子继那种的,东西是真不错,但眼界也是真的差。许青莲说:如果不是这次到中国,我都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挺有礼貌的了,居然没有因为我来自一个大农村而歧视我。
是的,在今天很多欧洲人眼里,中国还是个贫困的大农村。
“我们这些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忘了普通人的眼里世界是什么样了。”许青莲喝着咖啡:“这不好。”
“确实不好。”王艾点头:“会让我远离球迷情感,说话做事越来越和他们不在一个调上。”
“确实不好。”康丝也点头:“会让我们的产品越来越和消费者的需求产生偏差。”
“所以得多一些普通人的朋友,真心朋友,互相了解那种。”许青莲放下咖啡杯:“这会很直接的唤醒我们普通人阶段的情感,让我们重新沉浸到普通人的世界里。”
“也可以多看一些调查报告,获取一些理性认识。”王艾冷静的点评。
“可以多参加一些大使馆组织的活动,真正的深入进去。”康丝提议:“有官方背书,安全无需顾虑。”
“……怎么又聊上工作了?我这一天到晚的竟工作了,说点别的吧!”
“那就说说科研的事儿?你想分析哪场比赛?”
“可以分析的很多,但最好是最近的,大家有印象,也有兴趣,这样我们写出来以后阅读效率会比较高。”
“那就是世界杯了?”许青莲问道:“写中国队?外国队?”
“当然是外国队了,我还是中国队一员呢,我不能把对手骂的一钱不值最后是我们输了吧?可我要骂自己,那我不是贱吗?”
“那就世界杯决赛吧,关注度最高。按你的想法彻底的全方位分析,那应该挑最好的案例。”
“决赛啊。”王艾回忆起来。
康丝建议:“法国和克罗地亚,正好你可以从莫德里奇那里拿到一手资料,可以细化你的分析。”
“齐达内也可以的。”许青莲也建议:“就是可惜本泽马了,本来他该是法国头号前锋的。”
“用不用跟高指导请示一下?你又是超巨又是院长的,容易敏感。”康丝有些担心。
“说的也是……诶,怎么又说起工作了?说别的说别的!”王艾烦躁起来。
“那就,一起看个电影吧?”许青莲笑嘻嘻的:“整天不是动脑就是动身,好人也累坏了是不是?”
不大会,三楼客厅里就响起了《伯恩的身份》的音乐声,王艾也很快沉浸了进去。
两个小时后,电影放完,王艾准备去夜练,许青莲问他观影感受,他只说了一句:小鲜肉变成老大叔了。
马德里冬天的夜晚已经有点冷了,王艾是穿着挺厚的外套在训练场里折腾了十多分钟才脱下变成了日常的长袖、长裤训练服的。随着冬歇期日益临近,金元素留下的日子越来越少,他开始更多的走近王艾身边,比如扮演他的练球助手。
九点整,王艾从训练场出来上车,一路驶过马德里的街头回到安静的社区,路过一家家透着光芒的房子,王艾嘱咐开车的金元素把车开慢点、再慢点,车子渐渐的比行人还慢。
到了家门口,见王艾没有下车的意思,金元素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带队的钱自强,轻踏油门车子重新开起来,漫无目的的在社区里安静的行驶着。
王艾知道也不知道,他看到人家的灯光就联想起了刚才谈过的话,然后默默的回忆平常人时候的自己。许多幕过往清晰的在眼前展现,许多个感情激烈的时刻在心中流动。
一直到九点半,王艾轻声说了句“回家吧”。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许青莲已经在客厅等一会儿了。
“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万家灯火,忽然心有所感就在外边体会了一阵儿。”王艾笑着脱下外套走向健身房:“等我练完了再和你说。”
可等王艾练完了,许青莲却已经睡了,只是外衣还没脱,康丝轻轻的跟王艾走进洗浴间:“她说等你来着,说先歇会儿,大概也是太累了。”
“嗯?嗯。”王艾低头拧开花洒:“进博会头一次,带那么大的团也是头一次,卖不掉的商品帮着处理也是第一次,又赶上今天才回来。”
“还担心你,故意逗你开心。”康丝咬着嘴唇:“当你夫人也挺累的。”
“她偶尔累这么一次你就忘了她过去两年无所事事了?”王艾说完了一句忽然发现康丝跑了,还奇怪,等他洗完了出来了,发现许青莲正愠怒:“你说我闲了?”
“好哇康丝,你居然当叛徒?”
长途归来,几个人都有些累,说笑了一阵便慵懒的靠着、躺着做着睡前的最后一段闲聊,然后还是康丝关闭了所有的灯。
“为什么我看西方人都会在临睡前说晚安?而我们从来没说过?”第二天醒来,许青莲便提出了一个意外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他和我们的心贴近到不分彼此的程度,觉得说这种话反而显得疏远了?”康丝仰面朝天:“我是西方人,我很长时间都在这两种思维模式中间徘徊,直到我变成了一个中国人为止。”
“中国人了吗?”许青莲一只手支起来头,一只手去捏康丝的脸:“拿中国身份证了吗?”
“本来可以拿的。”康丝倔强的表示:“本来是可以的,但你们移民局……公安的人代表你们的上级告诉我,我保留现在的身份对国家更好,如果我认同中国是我的国家的话。看看,我还能怎么说?我加入就是因为我喜欢、那我当然希望它好,现在有让它好的方式我怎么拒绝?代价就是我不能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