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杀心

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坐在门槛上玩着才采来的花草,她一身雪白锦衣,只是一个侧影,已经漂亮得如同粉堆出来。

如故望着那小女孩,心里隐隐一动,云末在这里养了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这地方虽然极美,布置的也极舒服,但是终究一个人孤零零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和那小女孩说说话,突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从地道里传来,忙闪身一棵大树后头,隐去身形。

黑色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窄道口,如故的心骤然收紧。

云末!

或许应该叫他殇王!

还是她在晋宁大宅里看见的那身装束,面具也没摘去,但露在面具外的半边脸颊白过白纸,嘴角仍有鲜血溢出。

他手中长枪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而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站直身,把手中长枪插进身边泥地,解去身上黑披风,丢过一边,抬手随意地拭去嘴角血迹,装作无事一样,走向屋前的小女孩。

如故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强撑着身影,仿佛觉得整个胸口都抽紧了,很想扑上去,扶住他,告诉他,有伤就治,不要这么撑着。

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的小姑娘,她像被粘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生怕他在这时候发现她的存在。

小女孩自己玩的太投入,他走到面前,也没发现,直到他蹲下身,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头,“怜心。”声音温柔得如同麻婆村时时他唤她‘如故’的时候。

那时,他进了山,她就总是坐在门槛上等他回来。

他回来后,看着门槛上睡着的她,也会蹲下来,这样摸她的头,温柔的叫她。

不过他叫的是‘如故’,而不是‘怜心’。

如故心口又是一紧,这要多怜惜心疼,才会起‘怜心’这个名字?

小女孩抬头起来,看见面前仍戴着面具的俊颜,欢悦地跳起来,扑进他怀中,抱住他的脖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怜心以为哥哥不要怜心了。”

他笑了一下,宠溺地把她抱住,“傻瓜,哥哥怎么会不要怜心?”

这刹那间,如故看清那小女孩的脸,整个人僵住,垂在身侧手禁不住微微地抖。

这张脸和她六岁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小姑娘的眼睛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死灰色,她真会以为这就是儿时的她。

但不知为什么,不远处的小女孩明明会动,会说话,如故却感觉到一股死气,一股死人身上才会存在的死亡气息。

这种感觉让她浑身毛孔都缩了起来,这春暖花开的山谷仿佛也变成了一座坟墓。

她甚至在想,难道这才是她儿时死去的身体?

但她不叫'怜心',她叫'如故'。

小郎向来都叫她'如故',从来没有给她另外起名的意思。

这不该是她。

小女孩在云末肩窝里蹭了蹭,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死气的眼睛顿时放了光,“哥哥,怜心饿了。”

云末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放开她,挽起自己的衣袖。

就在如故迷惑的时候,小女孩突然欢呼着扑上来,抓着他的手腕,低头准确无误地咬上他手腕血管所在位置。

如故看着小女孩因不断吞咽而滑动的喉咙,整个呆住。

她这是在生饮云末的血?

云末这是用自己的血在喂她?

小女孩紧抓着云末的手臂,大口的吮吸,好一会儿都不肯放开,大有要把他全身的血吸干的架式。

云末本来就没血色的脸,越发的苍白,他原本亮如碎星的瞳仁黯淡下去。

如故知道,那是一个人失血过多的身体反应。

然即便是这样,云末仍没有缩回手的意思,仍笑看着小女孩慢慢泛红的小脸,任她饱饮。

过于的震惊让如故无意识得往后一缩,脚踩下一截枯枝,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那声响惊动了小女孩,小女孩停下吮吸,慢慢抬头起来,她发白的唇被鲜红染红,娇艳得如同谷中春花,看向如故的眼却闪着异样兴奋的光华。

就像野兽看见猎物的贪婪和兴奋。

这样的眼神让如故惊了一下,抬头却对上云末向她看来的平静目光。

一抹意外在云末眼底闪过,接着化成了然。

他从小姑娘手中缩回手,随意地放下衣袖,从容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很寻常的事,并非如故所见的那样惊世骇俗,缓缓走到如故面前停下,墨玉般的眸子凝着冰,没有丝毫暖意,和刚才面对小姑娘时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

如故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明明想让他给她一个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末凝看着她慌乱无措的眼,冷冷开口,“出去。”

如故鼻子蓦地一酸,他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半句让她心安的话,只是冰冷无情地逐她离开。

她瞥了眼跟着他起身,虎视眈眈瞅着她的小姑娘,深吸了口气,强压心头震惊,“她是谁?”

“与你无关,走。”他疏离地转开视线,返回屋边,牵了小姑娘的手,“你想太平地活下去,就不要多事。”

今晚是朔月。

她并不是因为害怕冷,而非要赶回临安府,她紧赶慢赶,只是想看他和止烨他们是否平安回来。

结果……

他说,与她无关。

他说,她想太平地活下去,就不要多事。

如此的淡漠疏离。

如故微仰了头,把涌上眼里的泪忍了回去,嘴角牵出一丝浅淡笑意,毅然转身离开。

她不是害怕,也不是听从他的威胁,只是心里痛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

到了窄道口,转身回看,他仍紧牵着小姑娘的手,小姑娘似乎对她的离开很不愿意,但奈何挣不脱被他握着的手,只能不甘心地瞪着她。

如故视线落在他紧握着小姑娘的手上,整颗心都揪紧了。

他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她身边,没有言语的责备,也没更多的举动,就这样温柔地阻止她胡闹。

但现在,他给了她暴虐的伤害后,又如陌生人一样的疏离。

如故,你不是说那赌包赢不输,可是……

这心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你不是说,花痴才会爱上那样的变态……

既然不爱,为什么看到他那样温柔的对着别人,还会堵心到无法呼吸?

如故!

该死心了……

也该醒醒了。

你心里揣着的不过是儿时的梦。

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小郎,而是只有仇恨的煞星殇王。

如故飞奔出暗道,跑得太急,在台阶上踩空,重重地跌趴在台阶下。

风卷着落叶在脸上刮过,吹散了她松挽的发髻,呼吸间尽是冰冷的寒意。

这冷却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

世间长得能像成这样的,只有血脉之亲。

极品女长到现在,也不过十三四岁,不可能这么大的女儿。

除此之外,那就还有一个可,她还有其她的姐妹。

难道说,母亲让云末到临安府,实际上是带着她另一个妹妹离开?

可是,七年前,母亲已经是女皇了,她可以有皇夫,也可以有侍郎,不管是和谁生的孩子,都可以成为皇储,根本没有必要这样私密的藏起来。

而且,她在那小姑娘身上,找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而她说饿,却用人血充饥……

如故想到这里,飞快起身,重新返回书房,恰好见暗门打开,云末跌跌撞撞地从门里出来。

他看见去而复返的如故,脸色微微一变,没能做出继续逐客的举动,身体轰然倒下。

“云末。”如故心头骤然一紧,哪里还顾得死心不死心,飞扑上前,抱住他的腰,把他接住,支撑住他沉重的身体,令他不至于再重摔下去,加重伤势。

他无力地睁眼,看着眼前清丽倔强的少女面庞,他眼里的抗拒最终慢慢退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故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拖拽着他,从书房侧门进了卧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乎陷于昏迷的他弄上床,伸手去解他身上衣襟,看他除了失血过多,还伤在了哪些地方。

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没用的。”

“有用没用,得看过才知道。”她知道,这时候应该去找容瑾,但她得确认他身上的伤能不能撑得到她找来容瑾。

“找四儿。”他半瞌着眼,看着面前少女含怒的眼,目光渐渐迷离,“如故,别怕,我不会有事。”

如故的手僵住,她小的时候,有一次,他也受了很重的伤,进了门就跌倒了,再起不来。

她那时还小,只会害怕地蹲在地上使劲地摇他,哭着叫,“哥哥,你醒醒,如故害怕。”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了一句,“如故,别怕,我不会有事。”

这一怔间,感觉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松开,陡然一惊,摸向他胸口,心跳慢得几乎感觉不到,而呼吸也弱得像被风一吹就能散去。

冷汗从如故掌心渗出,他说,找四儿……

如故把牙一咬,离开床边,飞跑向书阁。

他说找四儿,而不是容瑾,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这个时候,选择了相信他。

正在整理书籍的四儿看见一身是血的如故,即时愣住。

“云末……”如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说了个‘云末’两字,四儿就一阵风一样地去了,根本不等她再多做任何解释。

如故顾不上喘气,又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赶回云末的寝屋。

四儿正抓着云末的手臂,看着上面还在渗血的小牙齿印,愤愤地报怨,“你疯了吗,我一再交待,你现在的状况不能和他硬拼。伤成这样,居然还敢喂怜心,你是不想活了吗?你明知她这么长时间不见血腥之气,能把你吸干……”

他感觉到云末睁开眼看向门口,回头见如故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忙闭了嘴。

如故装作没听见刚才的话,淡淡开口,“他怎么样?”

“还算赶的及时,没有大碍,郡主不用担心。”四儿一扫刚才的怨妇形容,又变成如故平时见的无邪小生。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郡主只需吩咐下去,不要有人来打扰他休息就好。”

“好。”如故点头,“那这里就有劳先生了。”

四儿起身目送如故离开,蓦地手腕一紧,回头见云末强撑着坐起,头痛得叹气,“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躺着,别再乱动。”

“快……快送怜心离开。”云末无力喘息。

“什么?”四儿愕然。

“如故会对怜心不利。”

“怎么可能,那暗道……”

“快去。”云末把他一推,“快……”

四儿懵懵起身,跑向隔壁书房。

**

如故看着吃饱喝足缩在藤椅上午睡的小女孩,她闭着眼睛,看不见那死灰色的眼睛,真漂亮得如同粉堆来的。

然她柔嫩的唇上那抹没干的血,刺得如故眸子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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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拔出头上钗子,握着钗子向小姑娘咽喉刺下。

不管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她不会允许这样以人血为生的东西在她身边存在。

“你不能杀她。”一个急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故回头,见四儿站在窄道口,神色慌乱地看着她手上的钗子。

“为什么?”

“她死了,你也会死。”

“哦?”如故眉梢微扬,手起钗落,仍是刺了下去。

“你失去的那脉魂在她身体里,她死了,你也活不了了。”

如故回头看着四儿笑了一下,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留。

如果,她的魂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活着,她宁肯和她一起死。

四儿没想到如故竟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忙捏了个决,喊了声,“去。”

怜心突然凭空消失,如故的钗子刺进她刚才躺过的藤椅。

如故眉慢慢蹙紧,回头看向四儿,有些意外,他竟还有这样的本事,“我找到她,同样会杀了她。”

“郡主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四儿头痛,他虽然可以用秘术把怜心移走,但如果如故铁了心要杀怜心,动用她能运用的力量,比如——未必知,总能找到怜心,他能保怜心一次,不能保证次次都保得住。

“她不是活人,她是不该在这世上存在的邪物。”

如故自己做死活人活了两世,现在也算不上是个正常人,对死物的敏感,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即便怜心表面上看,像寻常孩子一样,能说能笑,但如故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死亡气息。

“这世上每一样事物的存都有他的道理。”

如故冷笑,“你们用了多少活人来喂她?”

“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除了……”

“除了云末?”

四儿默然,怜心确实以食人血为生,这也是她被囚禁在这里的原因。

如故的脸冷了下去。

就算她再怎么抵触云末,但一想到云末那样温柔地对待怜心,而怜心竟利用他的怜惜,心安理得地咬破他的手腕,喝他的血,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和气愤。

“给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类似杀了她,我也会死之类的就不必了。”

“她是郡主的亲妹妹。”

如故眸子微微一黯,果然,“我母亲知道她的存在吗?”

四儿点了点头。

“这么说,这座郡主府并不是为我而建,而是为她?”

“这倒不是。”

“那就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故在藤椅上坐下。

“当年,你母亲为了逃离越国动了胎气,生下一对双生女儿,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怜心。你和怜心下来的时候魂脉相连,都十分虚弱,随时可能夭折,不切开相连的魂脉,一个也活不了,如果按你们各自的魂脉切开,略为强壮些的你可以活下来,更虚弱的怜心必死。但如果把你的魂脉分些给怜心,你未必能活,而她却有可能活下来。”

“结果,还是把我们各自的魂脉分开了,是吗?”

“不错,当时你母亲怕把你的魂脉分给怜心,没把她救回来,反而害死你,所以选择了保你,放弃了怜心。让老妪把活下来的你,送去北朝镇王府,交给镇王。”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故忽地眼底发热。

“给你们切开魂脉的是我……是我师傅。”

“既然这样,怜心又是怎么回事?”

“切开魂脉的怜心没有意外的当场夭折,但奇怪的是,她的魂魄居然不散。”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身体死了,但魂魄仍在,她成了一个活死人,无知无觉,却不会腐烂。凤真存着一丝奢念,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让怜心活过来,于是把怜心交给了我……我师傅。”

“那她也该是才出生的婴儿,怎么会有五六岁的模样?”

“这也是奇怪之处,她根本就是一个死人,无知无觉,也不会呼吸,却会慢慢长大,直到七年前……”四儿睨了如故一眼,没再说下去。

如故的唇轻轻一抿,又是七年,“是不是和我的那场意外有关?”

“是,续在你体内的怨魂其实是怜心的一脉魂。因为生魂根本不能和你的魂魄相融,除非血脉之亲。怜心的魂魄很弱,只能把你残存的那股魂撕下半缕与她的魂魄相融,才能撕下两脉魂续你的命。所以怜心体内还有你的半脉魂,她生你生,她死你死。怜心得了你那半缕魂,加上吸食生血,也就醒了过来,只是不会再长大。”

如故皱眉,绕来绕去,还是怜心生,她生,怜心死,她死。

虽然和死相比,她更喜欢活着,但如果用吸食云末的血为生存的条件,她宁肯选择死。

“如果我杀了她,倒像是恩将仇报。”如故不以为然地笑笑。

如果不是怜心的那脉魂,她七年前就该是一个死人,不会去二十一世纪,也不会重新回到这里。

四儿沉默,就算如故杀了怜心,也算不上恩将仇报,虽然怜心分两脉魂出去,不过那是云末和怜心之间的交易。

他虽然可以撕下怜心的魂魄,但前提是要怜心自愿,如果她不愿意,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撕下的也只能是两缕死魂,没有任何用处。

当年,云末去找怜心。

只要怜心肯舍两缕魂魄给如故,他承诺让她醒来,不用再沉睡。

于是就有了云末以生血喂死魂的七年光阴。

与其说他用生血喂怜心,不如说是自己的元阳养着怜心体内如故的那半缕残魂。

这些年,怜心吸食着云末含着元阳的生血,日渐强壮,对元阳和生血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导致云末元阳急剧消耗。

加上云夕的步步紧逼,云末又不能隐退休养,大量消耗的元阳得不到恢复,这两年已经隐隐出现亏空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四儿已经不敢想象。

这件事,他答应过云末,不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如故。

以前他觉得如果如故知道了这件事,即便是再怎么恨云末,也会不再恨了。

就算造就不了一对鸳鸯,这两人也不用处处拧着,所以对云末的做法很不理解。

但刚才看见如故非致怜心于死地的举动,突然间了然了。

如果如故知道这些,绝不会以靠吸食他人生血的方式活下去,更不会用云末的命来换她的命。

她就算自己会死,也会要了怜心的命。

不管云末再怎么恨如故,如故都是他的软肋。

云末是那种一但有了软肋,不会等别人动手,就会自己把软肋斩去的人,但唯独如故这一根软肋,他要死死的护着。

四儿叹气,云末这一点很像他爹云溟。

如故把钗子插回发间,慢腾腾地起身,走向暗道。

没说到底还要不要杀怜心。

如故走到暗道口,才转身过来,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走吗?”

四儿突然觉得他刚才那些话白说了,“你都说了,你杀了她是恩将仇报。”

如故天真无邪地歪头看他,“可我觉得偶尔做做恩将仇报的事,也挺不错。”

“什么?”四儿看着面前这张纯真无害的脸庞,完全不能相信这张可爱小嘴里说出来的,竟是这样狠毒的一句话。

揉了揉开始涨痛的头,这两个小祖宗真要折磨死他了,“你要怎么样,才不杀她?”

“不再喂她生血,会怎么样?”如故不答反问。

“或许再变成死活人。”

“那就别再喂她生血。”

“这个……”

“对了,你做不了主,是吗?”

四儿望着她憨笑,如果云末能听他的,也不会弄成这样。

“那我问他去。”如故转身进了暗道。

“嗳,他现在半死不活,脑子也不清醒,你问了也白问,还是别问了。”四儿急忙追在她后面,云末一诺千金,哪能出尔反尔,让怜心再做回死活人。

“不问也行。”

四儿刚松了口气,又听如故道:“你告诉我怜心在哪儿。”

“哎哟,我的娘诶,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杀她。”四儿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两个小祖宗,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

四儿口中的那个要死不活的人,出现在门口。

明明身上伤重再加上被人吸了半管子的血,虚弱得连抽气都难,却偏要做出没事一样,与如故四目相对,淡淡的眸子里隐着怒意,“你是想要闹哪样?”

“做我想做的事。”如故直望着他布着血丝的眼。

“妒忌?”他嘴角忽地慢慢扬起,化出一抹讥诮。

“妒忌?”如故看着他嘴角的嘲讽浅笑,心里堵得厉害,“我做什么要妒忌?”

“妒忌我疼怜心,爱怜心。”

“我没这么幼稚。”

虽然这不是杀怜心的理由,但如故在看见他温柔地对着怜心的时候,确实妒忌了,但这种丢脸的事,只能自己窝在心里。

“承认吧,你爱上我了,所以妒忌,所以才一心要杀我死也要护着的人。”他忽地低头下来,在她耳边轻道:“那个赌约,你输了。”

他的话像有一把刀猛地刺进如故的心脏。

那个怜心,他死也要护着?

即便是饮他的血而生,他也要护着?

也正因为死也要护着,所以受那么重的伤,仍然要把她喂饱了?

如故心里痛极,眼里却漾开一抹好笑,“爱你?我爱谁,也不会爱你这么个丧心病狂的暴君。倒是你,为什么弄个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养着,该不会是爱我爱到胜过你的性命?”

“我还就爱你小时候的模样,可惜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要不然的话,或许我还真会爱你怜惜你。”

如故脸色微微一变。

云末笑了一笑,退了开去,“如故,你可以杀怜心,但如果她死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如故不屑,“不是说,她死,我也活不成,让我生不如死,是四儿在说谎呢,还是你在说大话?”

“我有上百种办法,让你死不了,信吗?”他笑得云淡风轻,明明是最恶毒的话,却说的温柔无比。

如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开,快步离去,这样的他,她一眼都不想再看。

在如故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云末的身体蓦地向一边栽倒,四儿忙上前扶住,叹气,道:“你这是何苦呢?”

云末笑笑,只要如故恨他,恼他,她就不会再理会怜心死活,就不会在怜心的事上纠缠。

任由四儿扶着,“长清,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上辈子欠了你们两父子的吗?”四儿无奈叹息,“放弃那半缕魂吧。”

“如果没了那半缕魂,她会一直这么冷下去……他们也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等我离开的时候,她要怎么办?”

四儿无奈摇头。

“怜心……”

“我暂时把她送去了一个安全地方,只要我在布下的结界消失前赶去就可以安全带她回来,可是如故……”

“带她回来吧,等我好些,自会送她离开。”

“我去叫容瑾过来。”四儿送云末上床,他帮云末归顺了散乱的真元,剩下的伤,只要容瑾在,他就死不了。

云末轻点了点头,等四儿离开,望向窗外一片缓缓飘落的落叶,低声呢喃,“今晚朔月。”

虽然玉玄他们都在府中,如故不会有事,但他想到她将忍受的冰寒之冷,仍隐隐心痛。

**

城郊废弃的天王庙。

一个深紫身影在庙前停下,墨色的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紫金发带松松束着,雍容华贵中又带了些随意。

他抬头起来,望着这间不知多久没有人光顾过的破庙,面庞姣好的得荡人心魂,只是眼底的的那抹阴郁即便是阳春的暖阳也无法化去。

他嘴角微扬,“一些日子没来,竟荒成这般模样了。”

笑叹了一声,转身往前慢慢走开,没走出两步,骤然停下,快步走进破庙,不顾弄脏那身华丽的衣裳,挥袖拂去拦住去路的蜘蛛网。

他凝视往神坛后看去,‘咦’了一声,咬破手指,突然把凝上指间的血珠弹向神坛后的一处黑暗角落,低叫了声,“破。”

角落里慢慢现出一个白色的小巧人影,小人儿玲珑精致得如同冷玉雕出来的娃娃。

小女孩感觉到有人,慢慢睁开眼,揉了揉才睡醒的眼,看向站在前面的高大人影,明明是极好看的眼眸,却透着股森然的死气。

他蹲下身审视着小女孩略显灰白的眼,忽地一笑。

就说那人的元阳怎么会虚空成这样,原来是这样。

小女孩蹙起秀气的眉,“哥哥,你是谁?”

他微微一笑,温柔地道:“我不是哥哥,你可以叫我叔叔,或者云夕。”

小女孩懵懵的点了点头,“叔叔真好看。”

云夕笑了,“喜欢吗?”

小女孩点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哥哥。”

云夕眉梢轻扬,“你哥哥在哪里?”

小女孩看向四周,迷惑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摇头。

“你告诉叔叔,叔叔才能帮你找哥哥。”

小女孩仍是摇头,“哥哥有名字吗?”

云夕不动声色,藏得可真好,就连用命来护着的人,都不告诉。

“叔叔带怜心去找哥哥,好吗?怜心好饿。”

“叫怜心吗?”云夕笑了,“真是个让人怜惜心疼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知他这是愿意带她找哥哥,还是不愿意,眼巴巴地瞅着。

“叔叔先带你去饱饱地吃一顿。”

“真的吗?”怜心死气的眼睛即时放了光,“哥哥好久没能让怜心吃饱了。”

“当然是真的。”云夕嘴角扯开一抹笑,把怜心抱了起来,走出破庙。

他那个侄儿真把这小姑娘喂饱了,也就没几日可活了。

云夕抱着怜心走进离破庙不远处的一间茅屋。

屋檐下挂着不少毛皮和风干的肉块。

一个妇人端着些玉米碎喂鸡,突然见有人进来,见是一位衣裳光鲜的男子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漂亮女娃,忙迎了上去,“先生有什么事吗?”

云夕瞟了眼怀中小姑娘,“她饿了。”

妇人忙放下手中小竹箩,热情的让他们进屋,“我们家还有一些野猪肉,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稍坐片刻,我就去给你们做些吃的。”

“不用了。”云夕淡淡开口。

妇人迷惑,他不是说孩子饿了?

没等她想明白,突然见那人伸手过来,抓向她的脖子,明明动作不快,她却完全不能避开,眨眼间就被那人抓住脖子提了过去。

“你做什么?”妇人吓得脸色瞬间发白,抬手去抠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但仍她怎么挣扎,怎么用力,握着她脖子手,就像生根一样,怎么也弄不开。

云夕一手提着妇人,一手抱着怜心,进了屋,把妇人随手往地上一丢。

妇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又急又怕,但躺倒在地上,却完全不能动弹,“你……你要做什么?”

云夕不看妇人,把怜心放在地上,温柔地道:“去吧。”

怜心迟疑地看了看地上妇人,又看向云夕。

这些年来,她只见过两个人,哥哥和另一个没有哥哥好看的哥哥,但她只喝过哥哥一个人的血。

她不知道,除了哥哥以外的人的血,是不是也能喝。

云夕正拿起桌上粗瓷碗赏玩,见怜心没动,顺手在粗瓷碗上掰下一块,手指一弹,瓷片准确无误地弄破妇人脖侧的血管。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怜心见到血,再忍不住,欢呼一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妇人伤口处,大口大口的吞咽。

妇人恐惧到了极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姑娘贪婪地喝着自己的血。

“娘子,我回来了。”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进了茅草小院。

妇人因失血过多,已经有些睁不开眼,听见叫声,努力睁开眼,想让丈夫小心,可是张了张嘴,却虚弱得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男子推门进来,看见站在桌边的云夕,怔了一下,“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家里?”

接着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妇人,而一个小姑娘趴在她脖子边上,正大口的喝着她的血,吓得脸色一变,“翠花。”飞扑上前,想推开那小姑娘。

突然后脑一痛,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向前跌趴下去,抽搐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妇人看见丈夫后脑上扎着一片粗碗瓷片,血从那伤口处慢慢渗出,越来越多,很快淌开。

她抬眼看向站在桌边,好看得像天人一样的男人,嘴唇蠕动,“你是魔鬼。”

云夕连眼皮都不抬一抬,仍把玩着缺了两块的粗瓷碗,饶有趣味地看着像是怎么也吃不饱的小姑娘。

小姑娘直到喝干了妇人身上最后一滴血,才打了个嗝,站了起来。

云夕不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妇人,掏出块丝帕仔细地拭去怜心嘴角的血迹,“吃饱了?”

怜心点了点头,虽然这妇人的血和哥哥的不同,但肚子却是饱了。

“以后就跟在叔叔身边,叔叔让你每天都吃的饱饱的,好吗?”

“怜心想哥哥。”

“叔叔会帮你找到哥哥的。”

“好。”

云夕牵着怜心的小手,走向门口。

“怜心想长大吗?”

“想。”怜心眼前闪过如故秀丽绝美的脸庞。

“那让叔叔来帮怜心长大。”

“怜心真的可以长大吗?”

“当然。”

“太好了。”怜心死气沉沉的面庞上化开甜美的笑容。

云夕瞟了她一眼,眼角化开一抹高深莫侧的笑。

“我们怜心长大了一定会是个非常漂亮的美人。”

“会有多漂亮?”

“会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等我长大了,变漂亮了,哥哥是不是会娶我做妻子?”

“当然会,他会非常非常喜欢怜心。”

怜心开心的笑了,“叔叔真好。”

“嗯。”云夕眼角莫测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云溟,游戏又要换种玩法了,你说,是不是会很有趣?

**

云末依在床栏上,正握着卷书在看。

四儿神色慌乱地跌扑到云末床边,“怜心……怜心……”

云末放下手中书卷,“怜心怎么了?”

“怜心不见了。”四儿上下唇直哆嗦,“结界被人破去,怜心不见了。不到三里有一家猎户夫妇,那对夫妇被人杀死,妇人身上的血被吸干。”

云末神色不变,仍然从容,眼睑却慢慢垂了下来,“看来,我那叔叔到了北朝帝京。”

能看见并且破去长清结界的,在这世上,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他的叔叔云夕。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四儿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你放心,我一定把怜心找回来。”转身走开。

袖子一紧,被云末抓住,“不用了。”

“不用?可是怜心……”四儿悔得肠子都青了,那破庙就连叫化子都不去,加上有他的结界,寻常人看不见怜心,他以为那地方万无一失,怎么就忘了,那天王庙是当年东临先皇云游到北朝的时候,捐钱修建的。

而云夕和东临先皇一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第153章 一个比一个坏水135 绝世美人139 情之深爱之切127 云溟(二)014 回府127 强势(加更)096 刁难136 休夫045 我还就欺负你111 当老子好欺负?030 一物克一物065 情如罂粟015 府中美少年127 强势(加更)131 云夕122 初生牛犊不怕虎045 我还就欺负你081 霸气侧漏121 斩魔大会069 我不姓禽101 澡堂风波045 我还就欺负你156 打死不承认是兽089 稚儿是用来折腾的046 欠收拾072 使坏116 不想一个人第174章 大结局(中)102 绿帽子044 你全家都是断袖108 被顺带吃掉073 富二代132 杀鸡骇猴106 怀中女人碰不得(求订阅)101 澡堂风波150 曼珠沙华063 恶有恶报106 怀中女人碰不得(求订阅)089 稚儿是用来折腾的024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133 有大麻烦了099 关心则乱037 失去的记忆035 怕我对你做什么?043 我不介意你为难我117 肉丸子的宠物048 蛇蝎人家154 谋杀亲夫072 使坏106 怀中女人碰不得(求订阅)064 陌生的情愫035 怕我对你做什么?087 给你铺床暖被045 我还就欺负你057 生在皇家认命吧116 不想一个人087 给你铺床暖被164 谁是沙华139 情之深爱之切109 我对你没兴趣(加更)089 稚儿是用来折腾的124 小开的克星149 越亲近越好047 恶毒女人150 曼珠沙华070 铁骨柔情(求订阅)097 软肋147 玉美人的心动107 难得的解释(加更求订阅)009 一杯倒026 跩得二五八万156 打死不承认是兽042 对持交锋009 一杯倒104 孤岛相处036 人不如故120 碰一鼻子灰009 一杯倒169 救场144 姐妹相见096 刁难070 铁骨柔情(求订阅)102 绿帽子167 天地共主075 要人命的菜团子026 跩得二五八万148 报仇开始(打劫月票)062 云末的烂桃花094 祸水妖孽149 越亲近越好093 冰美人的初吻138 灵兽069 我不姓禽072 使坏020 妖孽073 富二代007 打死不承认062 云末的烂桃花062 云末的烂桃花147 玉美人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