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心暖

如故冷冷道:“云末在你眼里是宝,在我这儿,什么也不是。有问题,你自己去找他,对我喊破了噪子也没用。”

“这么说,你不会缠着云末?”

“我想,有些问题,苏小姐还没弄明白,不是我缠着云末,是云末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你胡说,云末怎么可能缠着你这样的女人。”

这些年来,暗恋云末的女人,全是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绝没有一个像如故这么臭名在外的。

在她看来,如故不过是仗着云末是她的教导官的关系,死缠烂打。

如果云末对她有一点心,他早和她定下名份。

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听过他和她有越礼之处,可见他心里是没有如故的。

如故冷笑了笑,“给云末传话。”

“干嘛?”苏珊珊警惕的看着她,虽然认定自己会嫁给云末,但毕竟这事没成,心里是没底。

“我让你知道,是不是我缠着他。”

“你自己干嘛不传?”

“我没他的联络方法。”

苏珊珊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云末的联络方法。

如故懒得理她,直接向玉玄道:“玉玄,帮我传个话给云末。”

“没问题。”玉玄爽快答应,大有看热闹的劲头。

“我来。”苏珊珊立刻抢过玉玄手中传信遁甲鸟,“她根本是想乘机打听云末的传信方法。”

如故冷抽了一下嘴角。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和云末那混蛋扯上半点关系。

苏珊珊反复的按着遁甲鸟上的按钮,最后气得将遁甲鸟摔在座椅上,使气道:“你们居然把这破鸟改革了。”

说完才想起在如故面前,她同样不知道云末的联络方法,很没面子,忙变了口气,“是我一时不记得方法了,等我想明白了再弄。”

“我来试试。”玉玄从苏珊珊手中拿过遁甲鸟,熟练地按顺序按下几个键,遁甲鸟飞了出去。

没一会儿功夫,遁甲鸟再次飞回,落在玉玄的手臂上。

玉玄在遁甲鸟的脖子上轻轻按了两按,云末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玉玄,如故在哪里?”

苏珊珊见云末开口问的就是如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说什么也不相信是云末缠着如故,忍着没打岔。

“在我车上。”玉玄声调轻松。

“你现在在哪里?”可以听得出来云末强压着火气。

“在去梁城的路上。”

“我在梁城,你赶紧找地方把车停下,我马上过来找你。”

“这我做不了主,要看小魔头的意思。”玉玄笑着瞅了如故一眼。

“玉玄,少贫嘴,我看见你了,赶紧靠边停车。”对方说完,遁甲鸟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如故向前望去,果然不远处,云末的马车迎面驶来,把车直接横在了马路中间,把玉玄的车逼停。

玉玄苦笑了笑,回头看向如故,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谢谢你了。”如故笑了笑,提着包裹,推开车门下了车。

苏珊珊拉长着脸,一声不出,遁甲鸟是云末研制出来的录音通话遁甲,只要他本人启动遁甲声控,如果相隔不太远的话,可以彼此传音,那通传音,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云末和如故是谁追着谁。

如故下了车,正好有一队迎亲的队伍从身边经过。

她抬头向前方望了一眼,见云末正跃下马车,向这边大步走来,忙收回视线,一头扎进身边迎亲队。

脱去大红外袍,顺手拨下盘发用的钗子,长发像瀑布一样滑下,从后背看去,会如同换了一个人,混进人堆。

不着痕迹地挤到花轿的另一个方向,利用花轿遮住身形。

从人群缝里看见,云末的身影已出现在迎亲队外,焦急的四处张望,最后朝着迎亲队最前方追去。

如故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借着花轿的遮掩,一头扎进身边树林。

刚走进树林,一匹马跑来,在她身边停下,马鞍上站着另外一只遁甲鸟。

如故犹豫了片刻,从马上拿下那只遁甲鸟,学着玉玄的手法,在遁甲鸟脖子上按了几按。

遁甲鸟里传出她熟悉的爽朗声音,“丫头,我救你脱困,你怎么谢我?”

如故心里一暖,对着遁甲鸟试着开口,“止烨?”

“呀,好些天不见,一下就能听出我的声音,丫头,你是有多想念我啊?”

“小子,你还犯贫,是吧?”如故把遁甲鸟攥得紧紧地,生怕对方“叭”地一下断了声,而她对这片林子不熟悉,瞎闯的话,只怕又会节外生枝,“你现在在哪里?”

“上了马,自然知道我在哪里?”

如故想到止烨以前一和父亲吵了架,他就往山上的一间小屋子跑,环视四周,论地理位置,这地方离麻婆村不远,忙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哪也别去。”

收起遁甲鸟,朝着一处山顶的小屋而去。

到了小屋门口,见屋里亮着灯,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门突然由里打开。

止烨足有一米八几的身高,抱碰上胳膊,斜靠在门口,轻飘飘地瞟了如故一眼,“丫头,你就不能有点长进啊?过了多少年的事,就这么让你放不下啊?”

如果她不是还心心念念着过去,怎么可能还记得他的这间破房子?

如故脸黑了一下,冲上去,拉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外拽,“你怎么这么别扭。”

止烨任如故拉扯,却靠着门框动也不动,“丫头,七年前的事,你到底记得多少?”

“记不得多少。”

止烨撇了嘴角,没有一点自觉的觉悟,“你要骗人也要骗得人心服口服,你上了马,径直往这里来了,哄鬼呢?”

如故抽了抽嘴角,为什么她说真心话,就是没人相信?

“丫头,我是成年男人,不是三岁,不是你想骗就骗得了的。”

如故被他左一个丫头,右一个丫头叫得头痛,“你鬼混了几年,真的出息了啊?连姐的话都不相信了。”

“丫头,我可比你年长。”

“我两世加起来,别说做你姐了,就是当你娘都当得起。”如故推开止烨,进了屋。

“别这么老气横秋。”止烨嘴角抽了抽,跟在她身后,贴上来,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揽住,“你以前管我叫哥的。”

如故回头瞪他,他扬了扬眉梢,反而收紧手臂,把她整个搂在胸前。

“既然是兄妹就不用这么亲密吧?放开。”

止烨笑笑,放开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屋角草堆上坐下,朝她勾了勾手指,“妞,过来。”

如故皱眉,“这些年,就学来了这些流里流气的坏德性?”

如故虽然不记得儿时和止烨之间太多的事,但他是她重回这里,能记起来的人,怎么也得问清楚,他们儿时是怎么样的,他在麻婆村的那场绝灭一切的瘟疫中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以后怎么打算。

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她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黑着脸瞪了他两眼,仍走过去坐下。

止烨还在麻婆村的时候,就已经是迷死人不赔命的小帅哥。

七年的光阴,让他退去了少年的稚嫩,虽然仍然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被生活百态洗涤过的眸子已经不再是儿时的迷茫,越加的有男人魅力。

“那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那年的瘟疫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屠杀,如故一直想不明白,他一个孩子是怎么躲过那场灾难的。

她打量着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大孩子模样的止烨,止烨同样在看她。

他没有回答,身体挪了过来,挨着她坐下,突然伸手,把她圈进怀里。

“对不起,那会儿,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该带你一起离开。”

那年,他收到消息,云夕设下圈套,在麻婆村捕捉他。

他只能暂时避开,等过了风头回来,才知道麻婆村发生的事,知道如故被人带去了丰城。

他偷偷追去丰城,却没能找到她。

后来抱着一丝侥幸,回到麻婆村见到的竟是已经染病的她。

一个六岁的孩子,要受多少惊吓,多少委屈,才会一个人摸黑走路回麻婆村。

如果,当时他带她一起离开,她就不会受这些罪,也不会染上那身病疾。

如故抬眼惊愕地看着他,“又胡说,当年那样的情形,而你还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自己能活下来,都是奇葩,还怎么带得上我?”

再说,就算他真的能带上她,她也不会跟他走。

当年,小郎就是她的一切,她不会跟除了小郎以外的任何人离开。

止烨没有反驳如故的话,把她环抱得更紧了些,往事何必计较,知道有她记挂着他,就够了。

“你离开麻婆村后,去了哪里?”

止烨默看着她,不说话,眸子深得不见一点光亮,在如故快要急了的时候,才慢慢开口,“我和无颜带着柳儿一路流浪,柳儿中了点毒疫,病得厉害,我们听说扬州有好大夫,于是去到扬州。可是到了杨州,我们身无分文,哪里看得起病,上门哀求,却被赶了出来,恰好遇见浔爷爷。好在那大夫欠着浔爷爷的情,才给柳儿看了病,虽然治不了根,却也算把毒疫暂时控制住了。浔爷爷虽然可怜我们,但他那时也极穷,还带着个孙女,养不起我们三个。于是,我们把柳儿留下了,无颜去了戏班子找事做,而我去了码头给人做苦力,就这样在扬州安置下来。”

如故微微一怔,“你和无颜?难道你在麻婆村就认识无颜?”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无颜?”

如故浑身一震,记起很久以前的一桩往事。

她四岁那年,哥哥进了山,她在院子外等哥哥,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见他回来,害怕得厉害,就蹲在那里哭。

村里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在她面前蹲下问道:“小妹妹,你做什么哭?”

她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更是害怕,哭着道:“天都黑了,哥哥还没回来,我害怕……”

他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女孩子都这么爱哭么?”

她虽然想哥哥,但终究是小孩子心性,觉得被说爱哭很丢人,抹了眼泪,“谁……谁说女孩子都爱哭了?”

他托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如果不爱哭,这一脸的眼泪鼻涕是怎么回事?”

如故怒了,推开他的手,“是被风吹了砂子进眼睛。”

他扬了扬眉,一双桃花眼斜斜挑起,分明是在笑她说谎,却没再揭她的短。

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玩意,是一个藤雕的长着漂亮鱼尾巴的小人偶。

“拿去玩吧。”把小人偶放到她手中。

小人偶有长长的卷头发,耳边别了朵小花,漂亮得像能活过来,如故喜欢得爱不释手。

后来才知道,这人偶,在二十一世纪被人叫作美人鱼,而这里叫鲛人。

突然听见村里传很凶的打骂声,他皱眉站了起来,道:“我得去想办法救我兄弟了,要不然,他会被他爹打死的。”说着,拔腿就跑,跑出几步又转身道:“小妹妹,别怕,如果你哥哥真不要你了,以后我娶你回家。”

那天,天黑尽了,小郎才回来。

去换粮回来,在小郎身后进门的老妪说,铁匠家又打了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爱打孩子的,把孩子打得都不像样子了。

小郎听了,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乖乖在家听老妪的话,拿了瓶伤药出去了。

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孩子,就是止烨。

她问老妪,有没有看见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

老妪说,那漂亮男孩带着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孩子躲出村去了。

后来,小郎从丰城离开以后,她一个人回到麻婆村找小郎,发现全村的人全得瘟疫死了,她染上瘟疫,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林子里有人哭,老妪进林子发现却是离家出去的两个小男孩,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她见过那个小姑娘,是铁匠家女儿,止烨的妹妹。

她虽然病得厉害,但还勉强知道事,求老妪留下他们。

可老妪摇头不肯答应,说如果他们跟留在这里,被人发现了,就等于送死。

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他们留下会死。

止烨说,他养母的一个远房亲威带着戏班四处游走唱戏渡日,他们可以去投靠他。

天大地大,四处游走的人,如何能寻?

老妪觉得不妥,把他们藏在附近的破庙里,等想好了出路再走。

接下来的两日,她病得越加厉害,迷糊中,她不知道老妪去了哪里,但隐约知道那两个男孩偷偷来照顾她。

后来老妪回来,打听到,那戏班子虽然漂游不定,却小有名气,说最近在茗江搭了台子。

老妪想,从这里去,一个月的路程可以赶到,倒可以去碰碰运气。

但路途遥远,三个孩子又没有盘缠,根本不可能走得到。

麻婆村烧得烧,杀的杀,又弥漫着毒瘴,不能再回,他们现在身无分文。

唯独只有小郎冒险得来的那颗珠子,小郎这一生,只留下了两样东西,面具和这粒珠子。

如故虽然年幼,又不舍得小郎留下的珠子,但艰苦的生活,让她比同龄的孩子懂事许多。

知道这三个孩子如果没有盘缠,很可能会饿死在路上,而她病得入了膏肓,不知还有多少天能活,狠了狠心,把珠子送给了他们。

老妪不放心他们三个孩子自己乱走,带着止烨出去找车,让长得很漂亮的男孩照看她和另一个小女孩。

老妪离开后,她梦见过一个长得很好看,但眼睛很可怕的叔叔,叔叔说只要她肯跟着他,他就能带她找到哥哥……

她很想跟着他去找哥哥,但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很害怕,咬着嘴,没敢马上回答。

就在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唱歌,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那个可怕的突然间化成黑烟散去。

她仿佛觉得小郎来到了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如故,别怕,你只是睡个长觉,不会有事,长清说,等你睡醒的时候,病就会好了。”

她很开心,很想问哥哥,她什么时候才能睡醒,可惜,她没能问出来。

等她醒来,却是在二十一世纪,不过她脑子空空,没有任何记忆。

如故心口涌动,这一世的经历,那些破碎的记忆渐渐串拢。

知道,那个梦是云夕对她施展的梦魅之术。

至于那个小姑娘……

如故轻睨了止烨一眼,恐怕就是现在的柳儿。

这么说,柳儿是他养父养母所生的孩子,怪不得他为了柳儿可以倾其所有。

如故深吸了口气,冲淡胸口堵着的聚积着的闷气。

眼前浮过无颜那张妖孽的容颜,再想到当年那漂亮男孩还没长开的妩媚眉眼,难道他就是无颜?

如故心潭里像落下一粒小石子,滴地一声,漾开圈圈涟漪。

止烨凝看着如故脸上忽变的神情,悄然地隐去眼里说不清是喜还是悲的波光,眸子也跟着暗了下去,忽地放开她,“我饿了。”

如故回神,站起身,“想吃什么,姐带你去。”

姐?

止烨嘴角又是一抽,这丫头,还真来劲了。

手臂懒懒地枕到脑后,靠着不动,朝破旧的矮桌上努了努嘴。

“你烤只鸡什么的,不是问题吧?”

如故随他的目光,看向矮桌,桌上摊着两片大芭蕉叶,芭蕉叶裹着两只已经打理干净的野鸡,以及几样简单的调料。

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感情是拉她来当煮饭婆的。

好在以前求生训练时,少不了的要烧烤野味,这点活确实难不到她,白了他一眼,捧着野鸡出了小屋。

屋外堆着干燥的枯枝,应该是他到了这里后,才去拾的。

如故二话不说,麻利的升火烤鸡,回头见止烨仍然坐在草堆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如故虽然当一次煮饭婆,但心情却好了不少。

等鸡皮烤得焦黄,散发出阵阵肉香,冲屋里叫道:“开饭了。”

忽地,腰后一暖,如故怔住,转头见止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屋,在她身后环抱住她的腰。

如故脸一沉,“又占我便宜,是吧?”

他不说话,只是在她身后收紧手臂,把她紧紧抱住,头低下来把下巴贴在她的颈侧,看着她烤鸡时像贤惠小媳妇似的模样,忽然暗哑地笑道:“丫头,像象你这种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小女人,不娶回家当老婆,实在太浪费了。”

如故好气又好笑,手肘突然往后一撞,直接撞在他小腹上。

止烨痛得低哼了一声,放开她,捂着肚子退开,一脸受伤的表情,“女人,要不要这么狠啊。”

“臭小子,下次还敢吃姐儿的豆腐,姐儿直接废了你。”如故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捞起身边一截树枝,向他打去。

“如故,你这个悍妇,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如故手顿了一顿,婚姻对她而言,就是一场恶梦,睨了身后哀嚎的浑小子一眼,“我这辈子还真不爱嫁了。”

止烨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如故的烤野鸡的水平算不上多好,止烨却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天下第一美味,不但吃掉他自己的那只,还把如故吃不下的大半只一起解决掉。

如故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模样,眼底蓦地微微发热。

止烨捕捉到如故眼底闪过的泪意,突然伸手过来,手覆上如故的手背,“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等我做完手上的事,我带你离开。”

七年前,他就想带着她一起走,可是那时,他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不愿她跟着自己受那个罪,而且,她还有小郎。

可是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只要找到父亲,就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远离世俗,找个风景优美,春暖花开的地方,和她快乐地共渡一生。

如故白了他一眼,“你当人人都可以像你那样没心没肺,说走就走?我娘……”

“别和我提你娘。”止烨眼里慢慢涌上怒气,“女人,你还要给凤真当棋子到什么时候?”

“你不能这样说我娘。”

止烨冷笑。

“当年,她生下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把你丢给老妪就再也不理不顾,靖王府把你丢进麻婆自生自灭,六年,她可有理会过?等你回到靖王府,两国和好,她明知你是她的女儿,还摆出一副收养你的大善人模样,让你感着她的恩来活。丫头,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蠢?”

“一个人过得太久,总还会奢望世上有一份真善。你小时候,张铁匠那样打你,你都无怨无悔地受着,我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地去怀疑我娘?不管以前怎么样,但没有她,你们不会出现在临安府,而我没有你们,可能真会死于寒症。我的心不大,能有这些就够了……”

止烨抓着如故的手骤然收紧,即便是心里不认同她的话,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养父嫌弃养母生不出儿子,喝醉了就会打骂养母母女,他去受着,她们母女就可以不用挨打。

他越护着母亲和柳儿,挨打也就挨得越凶。

后来,养父一喝多了,要揪着养母打,他就会先撂倒养父,让养母抱着柳儿出去避避,等养父酒醒了再回来。

他这么做的结果,当然会让父亲更加生气。

但除此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养母带着柳儿离开,他再放开养父,跪在地上,任他打骂。

每当这时候,养父总是说,养了一头白眼狼。

所以,那时候,他也以为养父是不喜欢他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

止烨的思绪慢慢飘远。

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那晚,他再次撂倒醉得双目赤红的养父,放走母亲和柳儿,挨了父亲一顿打,突然听见村子里闹哄哄地,从窗口能看见,来了许多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养父出去看了一会儿,匆匆回来,逼他喝下一罐子的麻子叶水,让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然后把他和来找他的无颜一起藏进烧铁用的炉子。

交待无颜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出声。

做好这些,他又抱起酒坛子。

一堆凶神恶煞的人冲了进来,看着养父笑笑,“张将军,好久不见。”

养父睁着醉眼,像是认了半天人,才认出对方,“原来是王将军,今天怎么有空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止烨跟在养父身边多年,这些年,养父打他从来不手软,但教他功夫也从来不吝啬,养父一身功夫好得出神入化,绝不是寻常铁匠能有的。

养父教他功夫的方法严酷到近乎残忍,止烨感觉到养父不是一个寻常的铁匠。

但除此以为,养父的生活就限于打铁,喝酒,喝完酒打骂老婆,报怨生不出儿子。

在他身上找不出半点特别之处。

止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养父竟然是一个将军。

王将军冷哼了一声,“张将军,当年你让人向国师谎报战死,却躲到这地方,怎么解释?”

“我也没想到能从鬼门关捡条命回来。”

“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去继续为国师效命?”

“虽然命是捡回来了,手却废了,回去也是个废物。”

“就算手废了,张将军回到京里,也是一世荣华,做什么要到这穷山僻野的鬼地方?”

“王孝,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这种人,一旦成了废物,就只有一条路能走……死路。好死不如赖活,我真不想死。躲到这破地方,也是无可奈何啊。”

王孝冷下脸,哼了一声,“当年,由你捕捉那头小兽,结果小兽不见捉来,你却诈死失踪。张蛮,你骗得了国师,骗不了我。说吧,你把那小兽藏在了哪里?”

“王孝,你自己当年向国师夸下海口,一定抓到小兽,结果手上功夫太差,被小兽地眼皮底下跑掉,交不了差,把责任推给了老子。当年我上有老母,心存顾忌,不敢怎么,但现在老子一穷二白,还能任你栽赃?”

王孝阴笑了一下,扫视了一眼四周,“听说你收养了个儿子,他该不会就是那头小兽?”

被藏在炉子里的止烨身体蓦地僵住。

张蛮呸了一口,“姓王的,老子现在虽然成了个废人,但也不是可以由着你小子胡说八道。那小兔崽子如果能是灵兽,老子还用窝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直接交给国师,别说我现在废了手,就是全身都废了,国师也少得不了我的荣华富贵,还能轮到你小子在老子面前唧唧歪歪?”

“就怕是你看那小兽可怜,不忍心交给国师,才拐带了小兽私逃。”

“屁,老子一生杀伐,哪来的那些心慈手软?”

“是不是,你把他叫来看过就知道。”

“被老子打跑了,哪找去?”

王孝能找到这里,知道他有一个养子,当然也知道他喝醉了就打人的事,对他这话也不全不信。

“听说他是个孝子,就算挨打,也不会走远,你把他叫回来。”

“那小子不听我的。”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王孝不再耽搁下去,示意属下擒下张蛮。

张蛮功夫再好,但终究寡不敌众,加上对方又是有备而来,最后被罩进满是倒钩尖刺的渔网。

十根手指被一根根切掉,张蛮痛得嘶声惨叫,却从头到尾都说出止烨的藏身之处,甚至没往炉子的方向看一眼。

止烨看着养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模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但麻子叶水让他发不了一个音符,无颜怕他发抖的身体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音,惊动那些恶人,把他死死抱住,压在身下。

二小抱成一堆,眼睁睁地看着数十种酷刑用在张蛮身上,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焦臭味和血腥味。

那一晚,真是人间地狱。

张蛮死了,被酷刑活活折磨死了,王孝也没看见止烨回来,总算相信止烨被张蛮打跑了,根本不在附近,带人离开,去了别处寻找。

无颜把止烨从炉子里拖出来,代他给张蛮磕了个头,扛着他跳窗逃走。

止烨眼底热辣辣地一片,隐隐有泪意涌上来,忽地感觉一只手按上肩膀,蓦地抬头,对上如故关切的目光,长透了口气,故作没事一样强笑了笑,“怎么?”

“你没事吗?”

“没事。”止烨放开如故的手,“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你睡屋里。”

止烨在火堆里加了些枯枝,这里虽然是山顶,但自从麻婆村没了,这片山更加荒凉,难保没有野兽出没。

“你常回这里?”

“偶尔。”

如故见他眼底拢着一层暗淡,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不再坚持,起身进屋。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隐隐听见一声如鬼泣一般的声音,陡然一惊,翻身坐起。

多年的训练,让她本能地无声潜到窗下,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飞翔的黑影在月影下掠过。

灵兽!

如故飞快拉开低矮的木门,门外火堆烧得正旺,却不见了止烨的人影。

心脏骤然收紧,难道他去追灵兽了?

略为沉吟,向灵兽飞落的方向而去。

**

止烨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湖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不住翻滚的水面。

突然水浪涛天,一条怪鱼从湖中跃起,直直地射向水边的止烨。

“吆喝,还真是迫不及待。”止烨眉梢微扬,只脚下微微一错,就避开怪鱼致命的一击。

怪鱼一击失败,不再急着进攻,立在湖中,警惕地瞪着止烨,突然开口说叫了几声,那声音尖锐难听,脸上神情变得紧张,但眼里却浮现出贪婪的神色。

止烨笑了,“居然是个有见识的,认得出爷来。”

这种怪鱼凶残,又凝积了水底煞气,自然比一般的猛兽灵通,看出他是灵兽,也不是稀奇事。

怪鱼挑衅地比划了几下。

止烨扬眉,“放心,爷来了,就没打算这么走。”

怪鱼被他激怒,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止烨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爷不用真身,一样收拾你。”

用真身收拾它固然容易,但他现出真身打斗,势必搅动天地灵气。

一旦被附近的云夕察觉,又要生出事端。

止烨笑着朝它勾了勾手指,“来,速战速决,早些收拾了你,爷好回去睡觉。”

怪鱼受不得这样的鄙视,顿时怒了。

再次跳出水面,张嘴,一股毒液从它嘴中喷出,直喷向岸边止烨。

止烨不紧不慢地一个旋身,避开到面前的毒液,抽出一柄重剑,脚尖一点,迎着怪鱼直刺过去。

剑锋即时削去怪鱼的一条触须。

怪鱼吃了一惊,飞快反身沉入湖底。

“你是爷的,跑不掉了。”止烨口中调笑,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怕,闪电般追着怪鱼跃入湖中。

如故赶到湖边时,只见湖面翻滚,游鱼四处乱窜,片刻后水里化开一团血色。

如故脸色微微一变,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紧盯着水面。

突然水面‘哗’地一声水响,从水底跃出一个人来,轻飘飘地落在岸边,一身尽湿,一抛手中还温热的内丹,俊朗的眉眼随之展开。

“止烨!”

他没事,如故松了口气,但再看水中漾开的那团血色,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止烨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你杀了它?”如故看了眼仍泛着暗红血腥的湖面,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内丹上,脸色微微发白。

“嗯。”止烨把重剑搁在地上,蹲下身,舀水清洗内丹上的血污。

“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吗?”如故心里堵得厉害。

“残忍?”止烨察觉如故口气有异,回头过来。

“它不招谁,不惹谁,那么小心,那么艰难地活着,你们却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屠杀它们,良心就不会觉得不安吗?”

如故虽然只见过那头灵兽一次,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它,心里就有些酸楚,看着止烨手中鲜血还没干的内丹,胸口燃起一把熊熊怒火。

“丫头,你发烧了吧?”止烨起身,伸手去摸如故的额头。

如故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止烨从来没见过如故这样无故发火,眼里的吊儿郎当慢慢褪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杀它?”

“小开的药引。”止烨皱眉,小开身有疾症,每年都得要一颗这怪鱼内丹为药引,而这怪事十分凶险,他和云末每年谁空闲,谁来帮小开杀鱼取丹。

按理怪鱼还有一个月才会出水,今晚不知怎么,竟提前出水,怪鱼一旦出水,就会四处伤人。

青岗山虽然少有人来,但偶尔仍会有猎人进山打猎。

他怕怪鱼伤了过往猎人,所以连夜赶来把它除掉,顺便帮小开取了内丹。

“小开要灵兽的内丹做药引?”如故脸色越加的白了下去。

“灵兽?”止烨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你以为这是灵兽内丹?”

“难道不是?”

“你是恼我杀了灵兽?”止烨不答反问。

“是。”

“为什么?”

“我见过它,它受伤了,独自舔着伤口,还要防着被人类追杀,它那么孤单,那么无助,我看着心里难受。”如故想到那晚躲缩在,帷幔后的灵兽无辜的眼神,鼻子一酸,竟差点落泪,“如果为了做药引活命就捕杀它,和国师有什么区别?和当年为了发财,屠杀鲛人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弱肉强食虽然生存的游戏规则,但良心……有时还是该要一要。”

止烨眸子慢慢黯了下去,突然上前,把如故一把捞了过去,抱进怀里,“傻瓜。”

灵兽在世人眼中,要么是妖魔另类,要么就是想方设法弄到手的财宝。

从来不会有人想到,他也是有生命的,也会艰难,也会孤单,也会无助!

而她却会为他难过。

如故死死撑着他的肩膀,“你还没回答我。”

“是食人鱼的内丹,不是灵兽内丹。这珠子,你曾经还给过我一颗,让我们拿去卖钱换盘缠,还记得吗?”

止烨低头,把脸埋进她微凉的颈窝,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心里起起伏伏,久久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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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怕我对你做什么?101 澡堂风波134 双栖动物089 稚儿是用来折腾的092 腻死人不赔命104 孤岛相处053 打他脏手036 人不如故089 稚儿是用来折腾的065 情如罂粟115 躲了初一逃不过十五131 云夕010 居然睡着了021 乐在其中140 杀心002 偷宝贝变偷美人016 拉一个垫被的030 一物克一物147 玉美人的心动098 乱了131 云夕077 自恋的玉美人012 三通006 太子萧越127 云溟(二)018 童子鸡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016 拉一个垫被的016 拉一个垫被的131 云夕092 腻死人不赔命157 沙华也有心045 我还就欺负你001 不靠谱的穿越133 有大麻烦了133 有大麻烦了080 自罚暖被020 妖孽075 要人命的菜团子075 要人命的菜团子090 无颜妖孽005 无处可去082 当众一吻061 财不外露068 任性的代价(求首订)032 魔鬼教官166 共生死155 心暖124 小开的克星067 强势082 当众一吻063 恶有恶报164 谁是沙华074 醋了121 斩魔大会015 府中美少年155 心暖152 越教育越没品073 富二代084 与兽花前月下152 越教育越没品040 谁看谁都不爽001 不靠谱的穿越078 我的脸很贵055 领教臭脾气076 斗二货其乐无穷013 人命如纸010 居然睡着了050 是非166 共生死083 她是他的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104 孤岛相处058 狗嘴吐不出象牙048 蛇蝎人家099 关心则乱042 对持交锋039 残魂129 险情076 斗二货其乐无穷038 异界空间154 谋杀亲夫097 软肋157 沙华也有心068 任性的代价(求首订)102 绿帽子052 要死一起死059 验货075 要人命的菜团子120 碰一鼻子灰001 不靠谱的穿越003 夜壶风波052 要死一起死041 驱寒039 残魂120 碰一鼻子灰147 玉美人的心动050 是非062 云末的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