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自恋的玉美人

“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郡主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四儿一脸迷惑,把如故上看下看,虽然魂魄残缺不够稳妥,但不缺胳膊不少腿,没什么不对劲。

‘咦’,这魂魄……

四儿凝了神,向如故的眼睛仔细看去,这一看,吃了一惊,她居然是……是当年被靖王府丢出府不要的小如故!

她在这里,那临安……

四儿看向左右,不见那怨魂在旁边,长松了口气。

脑袋开始犯晕,这个云末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把这小妞子给弄回来了。

一个怨魂就够让人头痛的,现在再来这么个小祖宗,哎哟,乱了,全乱了。

“先生怎么了?”

“啊……没什么……”

“真没什么?”如故直视着四儿的眼睛。

“都说你看得见那些东西,难道看不见我身边有什么?”如故诈他。

“没有什么呀。”四儿往如故身后又看了看,“但郡主阴煞之气极重,如果不多小心,很容易被怨魂上身。”

“要怎么小心?”

“云末,小孤,玉玄,容瑾,惜惜都能克制那些邪物。”

“其他人不行吗?”

“按理,赤阳和纯阳之体的人都可以。只是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不知道谁还是赤阳或纯阳之体。郡主现在体内的元阳是别人给予的,只会消耗,不会再生。公子们的阳气在府里结了界禁,倒还安全。但出了府,没了界禁,郡主一定要处处小心,不要去阴气太重的地方,如果非要去,最好让公子们陪着。”

如故长吐了口气,只觉得后脖子凉飕飕地,重生的身体果然没有正常人的身体好用。

“我说这些,郡主不觉得奇怪?”

“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是特异功能,有什么奇怪的。”

“特异功能?”

“就是特殊能力。”

“谢谢你没当我是怪物。”四儿眼底化开笑意。

“他们不懂你,是他们的损失。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躲在这里,谁敢说你是怪物,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不在意人家怎么说我。”

“我在意。”如故很爷们地勾了他的肩膀,被人当成怪物,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她不希望四儿生活在这样的阴暗角落中。

四儿从小受着传统教育,讲究男女授授不亲,与女人相处总是以礼相待,保持矩离,后来修仙,更要六根清静,女人是绝地不能碰的。

现在这只漂亮得让人心肝乱跳的小白兔,不但对他大胆表白,还动手动脚,惊得手脚无措,脸一红,慌忙后退,“我还有事……这就告辞。”

“喂,我话还没说完,你别走啊。”

“我还几本赶着要书要抄,先走。”

“我可以跟你一起抄。”

“不……不用……”四儿慌乱间碰到身后书架,他接住从书架上掉下来的书,也不把书放回去,把书抱在怀里,小跑着走了。

如故扬了扬眉。

脸红了?

怎么感觉像大灰狼调戏小白兔。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害羞的男生,觉得很有趣。

如故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不理会肉丸子地抗议,把它强抱在怀里,摸着它毛绒绒地头。

“四儿的意思,是不是怨魂徘徊在我附近?”

肉丸子点头,“好像是这个意思。”

“你说,我把极品女招来,直接问她,当年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事,行不行得通?”

怨魂上了她的身,虽然像死活人一样不能动,但未必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

“白痴。”肉丸子翻了个白眼,“你有阳气护体的时候,她不敢靠近,等你没阳气护着的时候,她只会想怎么吞了你,不会想跟你聊心事。”

如故无视肉丸子的鄙视,“难道没有一个可以和她接触,又不会被她吞掉的办法。”

肉丸子觉得如故得了妄想症,赶紧扳着手指,跟如故数着被怨魂靠近的种种危害,设法打消如故的大胆念头。

免得如故脑门子一热,真把怨魂弄来,到时一不小心,被替换了身体,它和如故解不了血契,又没血喝,它可就得陪她挂掉。

如故被迫听肉丸子说了一晚上的鬼故事,只听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最后忍无可忍地把肉丸子丢进三生镯,耳根才算清静下来。

接下来,一连几天,书房里都会提前备下算数题,而云末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每天都由玉玄守着如故,不许她偷懒乱走。

如故知道这个月该玉玄当班,见不到云末,也没多想。

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偷偷在房里学习炼药。

刚开始学,只能炼最普通的疗伤药丸。

而这种药丸,只需要一些很常见的药材。

郡主府里药材不少,但几天下来,也经不起她的折腾,只好让金顺儿出府买药材。

好在这些药材很便宜,她在房里收刮出来的银子足够应付。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

账房先生把账本递给云末。

府里所有进出银两都要经过云末,除了特殊开销,每天的日常开销,大同小异。

所以,每天的账目,云末只需大约看过,就能一目了然。

他发现接连几天药房都在大量补充几味同样的药材,“府里有人受了重伤?”

“没有人受重伤。”

“既然没有人受重伤,为什么用这么多伤药?”

“是金顺儿姑娘拿去的,说是郡主要的。”

云末看着补给药材单子,即便是有人受了重伤,也用不了这许多药材。

这么大量的药材消耗,只可能是一种去处——炼药?

如故在学炼丹?

炼丹不但讲究药物份量的调配,更要注意阴阳火的控制。

就算有配方,不懂火候控制,也炼不出丹药。

瑾没收严家送的金砂鼎容,金砂鼎已经露了财,如果再回到严家,最终会给严家引来杀身之祸,如故也就没让人把鼎送回去,而是让人给了几亩地给严家。

地这玩意,别人强不去,只要自己勤快些,种上些粮食,往后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地契的事,还是经云末的手置办的,但没想到如故会用这鼎炼丹。

小孤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朝账房先生一挥手,“你先下去。”

等账房先生出去,小孤按住云末正在翻看的一本账目,“你什么意思?”

当年临安刚醒来时,云末教临安算数,是手把手的教。

遇上临安死活不开窍的时候,云末不耐其烦一遍一遍地讲解,直到把她教会为止。

两年下来,硬是草包临安,调教成算数高手。

教临安学算数,在神算会拿第一,只是为了提高临安的身价和地位,让两国国君看在神算会奖品的份上,对她再纵容三分。

至于那些奖品,他们从不关心。

但今年的奖品是三生石,是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三生石。

要得三生石,只有一个途径,取得神算会第一名。

既然云末打算用现在的这个丫头取代临安,那么这丫头必须在神算会上拿到第一。

神算会即将开始,如果云末不分白天黑夜地亲自教这丫头,或许还能有点希望。

可是云末除了出题,不再给这丫头做任何指导,只差点没让她自生自灭。

在这丫头身上用的心思,远不及以前那草包如故的百分之一。

这样下去,她根本不可能在神算会上拿到第一名。

“不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不是临安?”

“她是临安。”

小孤凝视着云末的眼,点了点头,“不错,她是临安。”

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是临安这个身份,至于谁是临安,无关紧要。

“她这样,真的能拿第一?”

“我们不需要第一。”

小孤一怔之后,眼里慢慢漾开笑意,“不错,我们确实不需要。”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进入神算会会场的机会。

只要三生石露了脸,就是他们囊中之物。

“既然不需要,干嘛还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在书房门口守了如故一天的玉玄晃晃悠悠地进来,脸色臭得要命。

这个月是他当班,所以守着如故学算数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生性好动,守了这几天,真快耗光了他所有耐性。

“不想她太过丢脸。”云末重新开始查看账本。

玉玄噎住。

转眼又过去十几天。

如故已经近一个月没见过云末。

金顺儿说过,以前如果不是云末出远门,绝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

如故一直觉得云末太聪明,和他保持距离,对自己有利。

但他这样长时间对她不理不问,反而让她觉得不安。

这半个月,如故要打起精神学习算数,再加上学习炼丹,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没有精神与玉玄斗嘴。

玉玄也不来找她麻烦,对她的看管也明显放松,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来晃一晃,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鬼混。

云末出的题越来越难,但她却越做越快。

这一天,如故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把题做得七七八八,故意留了最后一道题答案的一个‘二’字不写,在试题背后涂上自制的胶水,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故意弄出点动静,算着时间玉玄二货应该会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偷听,猛地拉开房门,把试题贴在玉玄脸上。

“交卷。”

“想偷懒,没门。”玉玄不相信如故不到一刻钟就能把那些题做完,想也不想,伸手要撕下脸上贴着的试题。

如故忙叫道:“撕烂了看不清答案,别赖我做不出。”

玉玄感觉脸上有紧绷的感觉,知道如故在试题纸上涂了东西,立马住手,“想害老子把试题纸撕破,然后赖给老子?老子才不上当呢。”

“二货。”如故大摇大摆走向门口。

玉玄飘身上前,大刀横在如故面前,“没做完,不许离开。”

“试题交给你了,做没做完,你自个不会看?”

“贴脸上,怎么看?给老子拿下来。”

“要拿自个拿。”

“自个拿就自个拿。”玉玄捏了试题轻轻一拽,没拽下来,再用点力,还是没拽下来,再用力,试题轻‘嘶’了一声,破了个口子,玉玄吓得忙停手,小心地摸着纸边扒了半天,也没把试题从脸上撕下来,见如故眉飞色舞,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老子就检查不了试题。”回头冲身边小厮吼道:“拿镜子来。”

小厮小跑着拿了面小铜镜来,玉玄嫌小厮跑得慢,一把夺了镜子住脸上试题照去,这一看,怔了,小魔女真的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把这些题做出来了?

难道说,她原本就是会的,在这里跟装疯卖傻,戏弄他们?

玉玄想到这种可能,脸顿时垮了下来。

如故凑上前,“漂亮吧?”

“屁,老子是男人,什么漂亮不漂亮的?”玉玄脸色越加的难看。

“我问的是我做的题漂亮不漂亮,你以为是什么?你的脸?啧啧,看不出来,我们玉玄美人很自恋嘛。”

玉玄俏脸‘刷’得一下红了,恼羞成怒,去抓如故,这妖精太可恶了,就算不揍女人,也得吐她一脸口水,才出得了这口恶气。

如故脚下一错,居然很巧妙地避开他的爪子,嘻嘻笑道:“我的题做完了,走了啊。”

“放屁,最后一道题,你没答出来。”

如故扬眉,看不出这二货行事大大咧咧,还是个不好糊弄的主,怪不得云末拧了他来盯着自己。

提起从书房里带出来的毛笔,直接往他脸上涂了个‘二’字。

如故动作太快,快得玉玄懵住,等他回过神来,脸蛋涨得通红,怒了,“谁让你在老子脸上乱画的?”

如故夺了他手上小铜镜往他脸上一照,“题答完,走人。”把小铜镜和毛笔一丢,丢下呆若木鸡的二货,摇摇晃晃地离开书房。

过了好一会儿,玉玄才回神过来,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的止烨,指了指自己脸,“我们是不是都被她骗了?”

止烨轻挑眉梢,那丫头真聪明得出人意料。

风卷着花瓣飘飘扬扬,头顶乌云滚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雨。

如故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小红焦急地在门外打转,见她回来,连忙跑来,“郡主……”

“有事?”

如故进府后,虽然从不干涉府里的事,但她自己院子里的人,还是极留意的。

这丫头胆小本分,平时做完事,就躲得远远的,从来不会在人前闲逛,今天主动找她,肯定有事。

“我们村子靠着一片葡萄园子过活,一个月前村里的男丁都被征去修防事,家里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葡萄还有十来天成熟。瞧这天,马上要下大雨了,如果不赶着把棚子架上,葡萄全部会打掉。我爹和我弟弟修防事,不能回来,家里只有我年迈的奶奶,做不了搭棚子的活,如果我不能回去。葡萄没了,家里就得挨一年的饿。”

“你家离这里多远?”

“十来里路。”

头顶响起一声沉闷的雷鸣,如故望了望天,十来里路,等她回去,这雨早就下下来了,“我正好想出去走走,送你一程。”如故在书房关了近一个月,早闷得起灰,送小红回村,也正好换换心情,让下人牵来马。

小红惊呆了,直到被如故拽上马背,才怔怔回神。

如故和小红到了陈田村,斗大的雨点已经砸落下来。

小红连家门也顾不得进,就急急去了葡萄园子。

如故想到小郎,无论他对她怎么残忍暴虐,但他对百姓极好,要做到可以与那人抗衡的位置,就得做上位者,百姓是根,不了解百姓的疾苦,就做不了上位者。

如故不着急回府,朝葡萄园的方向走去。

整个村子的葡萄地里果然不见一个壮年男子,在地里忙着抢救葡萄的村民,不是妇人就是白发的老翁。

其中一户人家,整片葡萄地里只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手边的只得几綑麻草,根本没办法盖住几亩地的葡萄地。

风越刮越紧,雨点已经开始落下,老翁望望天,又看看自己的这片葡萄地,绝望得老眼里噙了泪。

如故正想上前帮忙,突然一辆堆满麻草的马车匆匆而来,在老翁面前停下。

老翁看见来人,老眼里的泪滚了出来,快步上前,“云公子……”

如故怔了,是一个月不见人影的云末。

“陆爷爷,没时间了,赶紧着,能救多少是多少。”一身白衣的云末从车上跳下,抱了綑麻草跑向园子,把麻草抖开,盖在葡萄架上。

如故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嘴角浮上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也去牛车上抱了麻草,跑到葡萄架的另一方,学他铺在葡萄架上。

如故从来没做过这样的话,手脚很慢。

麻草刚刚铺上,还没来得及用绳子捆绑,麻草被风一吹,四处散落。

云末眼角余光看见被风吹散的麻草,抬眼起来。

葡萄架比人高,云末看不见葡萄架另一头的如故,只能看见捣鼓着麻草的一双女子小手,没有时间理会对面是谁,道:“姑娘,你来铺草,我来绑绳子。”

如故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们一人铺草,一人绑绳子,没一会儿功夫,就配合得天衣无缝。

又是几个雷声滚过,大雨倾盆。

眨眼间,如故一身衣裳打得透湿。

如故这具娇贵的身体,没一会儿功夫就累得腰酸背痛,咬牙硬撑。

这活对于一个不曾做过农活的女人来说,太过勉强。

手里的麻草变得像有千斤重,几乎要举不过头顶。

雨越来越大,雨水糊了眼睛,剩下的葡萄架再不盖起来,葡萄就会被雨水打落。

如故觉得身上力气,被一点点抽空,但看着云末绑着绳子的灵活手指,将唇一咬,不肯让动作有丝毫减慢。

终于把最后一个葡萄架盖上,突然脚踩在一块小石头上,脚底痛得钻心,没能站稳,跌跪下去。

如故深吸了口气,这才发现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袜子已经磨破,露出沾着泥的脚趾,模样当真狼狈。

有人伸手过来扶住她的手肘。

“姑娘……”头顶传来云末的声音,话音没完突然打住,顿了一顿,才又迟疑响起,“郡主?”

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略为停留,就往她脚上看去。

如故把脚缩回裙下,不转头看他,推开扶着她手肘的手。

腰上一紧,被打横抱起。

如故心脏陡然一紧,挣扎着下地。

他收紧手臂,把她抱紧,令她不能动弹,大步走向马车。

“放我下来。”

“别动。”云末低头看向怀中板着脸的小女人,“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如故想着他这些日子的不理不问,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好口气。

云末微微一笑,不再问。

如故发现,她这个回答很容易让他误会,忙道:“我不是跟着你来的。”

“嗯。”云末嘴角的笑慢慢变浓。

“我是说真的,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为了你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

“云末本来没有这样想过,不过郡主提醒,倒是得想一想。”

“你别乱想。”真是越描越黑。

云末又是一笑,连话都不回了。

如故被他抱在怀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陆老爹绑完最后的一个葡萄架走来,看见云末怀里竟抱着个姑娘,怔了,“这是……”

“她叫如故,来帮忙的。”

如故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她对父亲说过,她从此就叫如故,但那些人仍习惯叫她临安,他叫她如故,却叫得很顺口。  所有人都知道临安郡主,却没有人知道她另外有一个名字叫如故。

陆老爹做梦也没把面前的如故想到郡主身上,见她长得细皮嫩肉,从头到脚被雨水淋得透湿,有些担心她身子娇贵,受不住寒,慌忙道:“赶紧到家里换件衣服,喝点热茶,这么淋着,病了可就不好。”

如故正想拒绝。

云末已经抢先一步,道:“那就劳烦老人家先回去烧些热水,我们随后就到。”

陆爷爷忙答应着跑走。

如故被雨水淋湿,觉得很冷,他身上温热的体温隔着湿衣传来,一点一点地驱去体内的寒意,他结实的手臂紧揽在她腰间,让她这些日子没有着落的心,仿佛有了依靠。

但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不理不问,突然觉得委屈,鼻子一酸,忍不住想哭。

以前离开训练营以后,时常都是一个人,再苦再累,再孤单,都不会哭,被小郎虐心虐肺,也不曾哭。

这时并没受过什么苦,竟脆弱到了这地步。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愿云末看见她软弱的一面,淡定道:“我的鞋掉了。”

云末把如故放上马车,脱下身上同样湿透的外衣,盖在如故头上,冰冷的手指拭去她脸上的雨水,“等我。”

温柔的动作让如故胸口陡然一紧,强忍着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好在这时天已经很黑,加上雨又大,泪水刚刚涌出,就被雨水冲去,不会被他看见。

看着云末走开,跳下马车,把云末的白衣丢在车上,跑向绑在不远处的马,再不走,真要被他看见她的柔弱。

翻身上马,轻拍马脖子,“走。”转眼,就远离了陆爷爷的葡萄地。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声。

马突然调转了方向,向来路跑去,如故用力拉马缰,试图重新调转方向,但这马却丝毫不听她指控,任她怎么折腾,仍是原路跑了回去,远远见站在雨中的云末,一身雪白中衣紧贴在身上,他身形笔直,丝毫不见狼狈。如故心头鬼火乱窜,人不拿她当回事也就算了,马也欺负她。

咬紧牙,用力拉紧马缰,可任她怎么踢打,却丝毫不能让马重新调转方向,一直到云末面前才停下,云末轻抚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僵坐在马上的如故。

如故睨着马下的白色身影,如故生出一股无力感。

郡主府由他打理着,所有事情都由他一手按排,就连一匹马都要听他的,她空有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郡主身份。

深吸了口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磨破的脚底踩在地上,痛得倒抽了口冷气。

如故强迫自己不去看云末那张清俊可亲的面庞,倔强地转身就走,就算没有马,她一样可以回去。

他笑了一下,翻身上马,路过她身边时,弯腰下来,把她抱上马背。

如故用力挣扎,但很快发现,任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环在她腰间的手,把她稳稳地揽在他身前,她根本挣脱不出去。

她停了下来,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他胸脯紧贴着她的后背,在冷雨中热得炙人,如故身体僵住。

他脸颊轻贴上她的耳,低声问,“恼我?”

“我干嘛要恼你?”如故心里堵得难受。

“恼我这些日子对你不理不问。”

“你每天都在给我出题,算不上不理不问。”如故违心地辩白。

“那些题,你都能做出来了,神算会未必难得到你。”

如故愕住。

是啊,经过近一个月的答题训练,书本上的那些题,基本上已经难不到她。

他对她确实算不上不理不问。

但她心里就是憋屈。

她刚回到这世上,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是他。

她潜意识中就默认了他的细致照顾。

默认很快成为习惯,习惯也就成了依赖。

只是之前,她没有察觉。

习惯养成容易,改掉难。

这些日子,他除了给她出题外,她的所有事,他都撒手不管。

这样大的落差让她感觉无措。

如故讨厌开始依赖别人的自己。

“你下马,我要回去了。”

“这雨今晚会越来越大,你这么淋着回去,明天非病倒不可。”

“跟你没关系。”

“你忘了,我是你的教导官,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如故赌气。

“明天一起回去。”云末好脾气地哄道。

“我不和与你一起回去。”

“那也得等明日雨停。”

“你怕我病了,你脱不了责任?”

“是。”

“你只当今天没见过我。”

“如果真没见到,也就罢了,可惜我见到了。”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别人知道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让你的分内事见鬼去,我用不着。”如故怒了,他凭什么对她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

“看样子,真是气得不轻。”

他眼里噙着笑,转过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雨水,审视着她的眼。

如故推开他的手。

“要我怎么样,才肯消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回……”

“到了。”他突然抱着她翻身下马。

如故抬头,面前是一间低矮的茅屋。

陆爷爷打开门,“家里简陋,姑娘别嫌弃。”

有了外人在,如故反而不好再和云末争吵,看着老人憨厚朴实的脸庞,如果这时候硬行离开,只会让老人无措,如故不忍拂了老人的好意思,进了门。

陆爷爷见如故一身衣裳虽然湿透,但仍能看得出来,衣裳料子是极好的,怕是哪家的小姐,看了下自己这间破旧的茅屋,有些不安,“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只是外头大风大雨的,姑娘将就些……”

如故笑了笑,“陆爷爷,别客气了,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她儿时和小郎住的地方,比这还不如。

“我那老太婆已经烧好了热水,姑娘先洗个澡,暖暖身子,别着凉了。姑娘洗了澡,这饭也就好了。”

如故湿着衣服,一来不舒服,二来也不雅观,回头见云末正迈进屋抬头向她看来,心里泛开说不出的滋味,狠狠地瞪了云末一眼,跟着老人进了里面厨房。

云末不愠不火,只是微笑着看她。

如故郁闷,遇上这么一个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这气找不到地方发。

如果小郎没有那些仇恨,是不是也会像他这样?

如故念头刚动,心口骤然一紧,隐隐得痛。

厨房里坐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

老太太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引如故进到厨房里头供洗澡用的小隔间,“我儿子还没成家,就去当兵了,家里也没有姑娘的衣服,姑娘如果不嫌弃,暂时先穿着我老太婆的吧。姑娘的衣裳,老太婆这就给你烤着,要不了一会儿,也就能干了。”

“好。”如故爽快答应,脱了衣裳,从帘子上头,递给老太太。

如故冷了半天,泡到热水里,舒服得全身毛孔全部打开。

隔着帘子跟老太太说话。

得知,这村子的人,并不是这里的人,以前居住在边界附近。

长年战乱不断,男丁都被抓走去修建防御。

他们村子最终沦为战场,他们这些老幼妇人只能逃亡。

逃亡中遇上云末,云末说这边有块葡萄地,缺少人手,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来这里报名种葡萄,安居下来,至于他们家里的男儿,如果有机会,他会想法设让他们来这里和他们汇合。

于是他们这些老幼妇人就迁居到了这里,挖土种了葡萄。

在这名牌管理极严的国度,而这里又是离京城很近的太平村庄,不可能白白送给他们。

他们虽然得了可以安居的地方,却也要上交大量的税金。

于是,他们种的葡萄,大多数供给宫里,做为在这里定居的税金,剩下一小部分卖钱维持生计。

他们的两个儿子都被征去了修防事,而媳妇和孙女死在逃亡路上,家里只剩下他们两老口,如果不是云公子托人打听到,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活着,他们都没活下去的念头。

他们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儿子们回来,他们岁数已大,平时打理葡萄园,有同村的乡亲帮助着,倒也勉强应付,但遇上这样天气,各人都忙着各家的地,抽不出手来帮他们,他们就应付不了。

好在每年遇上这样的天气,云末都会赶来帮忙,才算撑了下来。

陆奶奶说完这些,长长一声叹息,才又道:“云公子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我和老伴还为他犯愁,年级也不小了,却还不成家,没想到,他竟是有你这么个好媳妇的。”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如故囧了,老奶奶眼睛看不见,不知她还是未婚姑娘的打扮。

外头云末咳了一声,“陆奶奶,我要进来了。”

老太太以为他们是夫妻,如故在沐浴,人家丈夫要进来,她哪里好留在这里,连忙起身,摸索着打帘子。

虽然有布帘子遮挡,但如故仍觉得不自在,闭了嘴,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更衣。

她沐浴出来,云末穿着件打了补丁的布衣,坐在矮凳上,正在给她烤衣衫。

他身上衣衫很旧,但依然掩不去他俊雅脱俗的风采,丝毫不显得寒酸。

云末把半干的衣裳搭上厨房一角的绳索,动作麻利,竟像是过惯了穷日子的人。

拿了块干巾,抹拭她湿着的长发,柔声问,“饿了吧?”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的小郎。

“你竟会做这些。”如故确实饿了,闻到外头传来煮红薯的香味,走出厨房。

“我小时候家里穷得连狗都嫌弃,还有一个奶奶和一个妹妹要照顾,这些自然会做的。”

如故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府中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云公子,竟是这样的出身。

而且在这种以出生高贵为荣,以出生贫贱为耻的年代,他对自己的贫寒出生坦坦然,丝毫不隐瞒。

如故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面庞,之前的怒气,一点点泄得没了。

晚饭很简单,一盆煮红薯,一碟没有油气的清炒野菜。

陆爷爷夫妇看着这寒酸的晚餐,有些难为情,“还没到收葡萄的时候,家里也没别的东西可吃。”

“这样挺好。”如故接过云末递来的红薯,第一次对这个年代的皇族有了不满的情绪。

如果宫里少收些葡萄,他们种的葡萄能自己多卖些,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艰苦。

云末挟了一筷子到如故碗中,“现在正是这野菜抽芽的时候,味道还算不错,你平时在府里也吃不上这些,试试。”

野菜入口带着酸涩,并不好吃,但这味道却是如故极熟悉的。

她那时和小郎一起,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靠着这种野菜为生。

自从她重生去了二十一世纪,再不愁吃穿,但这野菜的味道,却是她最怀念的味道。

并且不是喜欢这个味道,而是怀念有小郎在身边的日子。

云末见如故吃野菜,啃红薯仍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半点难以下咽的样子,嘴角化开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

吃完晚饭,陆大娘领着如故进了隔壁屋。

屋子很窄,也很简陋,不过收拾得很干净。

据老太太说,她每天都会把这房间扫一扫,无论她儿子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如故听着有些难受。

在这战乱的年代,征兵修防事,她管不了,但宫里那些贵人吃葡萄的事,她得问一问。

她们吃掉的不是葡萄,而是这些可怜百姓的血肉。

坐到床上,人放松下来,钻心的痛从手脚处传开。

如故摊开手,手掌上起了十几个水泡,哪怕是伸一伸手指都不行。

云末在门口轻咳了一声,推门进来。

如故忙把手垂下,不让他看见手上的水泡,“有事?”

云末关上房门,向床边走来。

“很晚了,还不休息?”如故手痛脚痛,想早点躺下来,让手脚舒服一点。

云末睨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下。

“我要睡了。”如故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嗯。”云末应了一声,没有出去的意思。

“你不出去?”

“陆爷爷以为我们是夫妻。”

“你没告诉他,我们不是?”

“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如果说了,反而不方便。”他们虽然不是夫妻,但他是她的侍郎,同床共枕的事,再平常不过。

“你不会是要睡这里?”

云末之前虽然搞过一点小暧昧,但他那样做,都是有目的的。

抛开目的,她能肯定,他和玉玄他们一样,绝对不想碰她。

今天又不是朔月,他根本不用跟她呆在一屋。

云末睨了她一眼,连回答都省了,慢慢地向她靠近。

------题外话------

月黑风高,腹黑末末会做什么呢?另外我们明天把玉美人扒了怎么样?

感谢:安达宝贝0624送鲜花10朵

珂憬送鲜花50朵,打赏1000点

谢谢姑娘们的月票

030 一物克一物020 妖孽154 谋杀亲夫047 恶毒女人110 我叫你心肝071 忍耐有限166 共生死005 无处可去088 让人爱死的钱小开(求月票)085 衣冠禽兽017 心狠手辣108 被顺带吃掉013 人命如纸085 衣冠禽兽157 沙华也有心134 双栖动物107 难得的解释(加更求订阅)003 夜壶风波107 难得的解释(加更求订阅)154 谋杀亲夫001 不靠谱的穿越171 云溟(一)104 孤岛相处162 玉美人的情商(一)099 关心则乱080 自罚暖被001 不靠谱的穿越074 醋了072 使坏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168 死生之情041 驱寒133 有大麻烦了049 打小人007 打死不承认119 难道的温柔078 我的脸很贵169 救场017 心狠手辣148 报仇开始(打劫月票)059 验货018 童子鸡003 夜壶风波049 打小人160 两虎相斗007 打死不承认003 夜壶风波079 不介意踩狠一点147 玉美人的心动033 心狠手辣095 难相处的室友042 对持交锋019 美人蛇一样的男人026 跩得二五八万093 冰美人的初吻063 恶有恶报057 生在皇家认命吧120 碰一鼻子灰027 披着人皮的渣货099 关心则乱118 人心079 不介意踩狠一点018 童子鸡138 灵兽063 恶有恶报003 夜壶风波126 送上门的脸不打白不打142 容瑾的秘密160 两虎相斗045 我还就欺负你047 恶毒女人017 心狠手辣028 亲身亲授081 霸气侧漏039 残魂008 故人045 我还就欺负你173 大结局(上)017 心狠手辣109 我对你没兴趣(加更)090 无颜妖孽083 她是他的049 打小人154 谋杀亲夫135 绝世美人100 我要把你扒了068 任性的代价(求首订)058 狗嘴吐不出象牙027 披着人皮的渣货166 共生死150 曼珠沙华077 自恋的玉美人048 蛇蝎人家070 铁骨柔情(求订阅)059 验货092 腻死人不赔命119 难道的温柔027 披着人皮的渣货134 双栖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