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在大厅比较位于前方的位置,这位杭州出名的大商人,在这个地方和那对伤人的夫妇就这样对峙,围观的众人除了觉得紧张之外,甚至觉得很是诡异。
诡异之处在于,这双方的气势居然可以让人感觉势均力敌一般。
这查家泽在杭州出了名的狠辣,并不是像好勇斗狠的市井之徒那种狠辣,而是有那种商场枭雄的狠辣。不过查家到底没有查家林家丁家这样的望族底蕴,他的家族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和查家泽的狠辣城府更是分不开。以他在杭州一贯的行事作风以来,虽然查家泽平时表面稳重,不轻易开口与人翻脸,但是一旦他表现出怒气,就说明他基本上不会给人留后路。正是因为这样,这个老人现在的怒气,让在场围观的众人都觉得很是压抑,不敢再轻举妄动,就连几个官家的年轻子弟,一时间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但是偏偏,偏偏那个叫沈润山的年轻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丝毫都没有恐惧的表情,只是淡定从容写在脸上。看到查嘉泽这样,他的妻子唐雨墨也只是站起身来,夫妻俩安静地向查嘉泽行了一礼,而不再开口。唐雨墨脸上带着淡淡的恬静的表情站在沈润山身后微微不远的地方,手仍旧彼此牵着,看着并没有因此恐惧后退的意思。
其实现在的对峙就和拔河差不多,一时半会看不出来谁比较占上风。在场的众人当然知道一般的年轻人总是叫嚣着不管怎样也不会让步,但是其实也只是嘴硬罢了,在真正的气势上,并不是说撒泼耍赖就能决定胜负的。按照大家的理解,以查嘉泽的实力,加上现在大厅里大家一边倒的斥责下,就算是杭州本地的稍微体面的商户都不一定能和查嘉泽处于一个相当的气势,而他们预计中的沈润山夫妇理所应当应该心虚,或者最多就是歇斯底里地跳脚分别痛斥的小丑行径。但是现在在眼前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对夫妇的态度非常自然,甚至流露出淡淡的,毫不勉强的微笑来。
此时蒋安还没过去,但是听到那头查嘉泽隐约地发话了:“······我和玉琦算是故交,你和瑞安也本来就该是兄弟之情,而雨墨,你和我家孩子本来也该以兄妹相称,我不知道瑞安究竟是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居然能让你对他下手如此之重······”
查嘉泽这话音量不高,但是语气措辞相当严厉,可以听得出他是首先向那个叫沈润山的年轻商人发难,对于他身边那个娘家没有什么背景的妻子,自然也带着几分藐视和愤怒。沈润山刚想要说话,一旁的女子牵着他的手紧了紧,这一下动作淡淡的,不算得多么刻意。但是也就是在这一下之后,沈润山回眸和妻子相望一眼,已经明白妻子的打算——无论如何,自己作为查嘉泽的“故人之子”,是不好与他分辩太多的。于是,沈润山微微后退了一点,而唐雨墨也微微向前,两夫妻基本处于同一个位置,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是以丈夫为先。不过那娇俏的女子接下来,居然就自然而然地承接了整个由查嘉泽带来的压力,甚至可以说,她把因查嘉泽怒意而引发的在大厅里的那种紧张的气氛都化作了一种戏剧化的转折。
只见她表情诚恳,言语温柔道:“关于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去问问瑞安公子吧,不仅仅是世伯奇怪为何今天居然闹到这个地步,我们也纳闷得很呢。”
查瑞安现在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她却说他们夫妻纳闷得很,这简直是荒谬!但是奇怪的是,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查嘉泽只感觉胸中一股怒气升腾而起,逼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可是那个女子居然敢坦然接过他的目光,甚至也渐渐带上点凌厉的眼神回报过来。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查家泽怒极反笑,笑声带着一股寒意:“你,不错。”这短短的三个字,竟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唐雨墨却还是淡淡地看着他,查嘉泽是用着长辈看小辈的眼神,而唐雨墨居然也如同一个长者一般看着这个看起来要长她几十岁的大商人,她眼睛微眯,淡定中也带着几分淡淡的不懈。从来没有一个年轻人敢这样对待查嘉泽发火,所以查家泽对这样的情况也是经验不足,只觉得那股怒气几乎要撑炸整个胸膛。
等到这时,蒋安终于走到这边来了。
这种情况下,不管在场的人分量多重,到底还是要等到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知州大人到了,才能算是正式的开始的。
“蒋大人。”
“府尊。”
人群中响起了各种行礼声,而后还夹杂着伤者中的“求知州大人要为小人做主啊。”这类的哀求声。这些人既然能做得成查瑞安的朋友,也都身上背着功名的,最少的也是秀才身份,可以见了官员不下跪的,而蒋安向来也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此时也立刻挥挥手让大家坐下,而后目光巡视了一圈,转到唐雨墨夫妇这边时,看到唐雨墨也在打量自己,而后沈润山也拱手行礼,唐雨墨屈膝行礼:“见过蒋知州大人。”
蒋安微微点头,可是旁边立刻有人趁机叫嚣起来:“放肆!你们不过是没有功名的外来商户,见了知州大人,居然不下跪?!”看样子是想趁机打压二人的气势,分出个尊卑来。
但是蒋安却淡淡笑了挥挥手:“不打紧,今天请大家过来参加这个诗会的,本来都是本人的贵客,现在虽然有些小纠纷,但是到底真相未明,本人自然不会以官身相待。”
蒋安话音刚落,那边的查嘉泽脸上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