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紧回答宋悦明,不过因为路途遥远,这个年代信息由并不发达,他们倒也只是略有耳闻,如今在工部的贺峰说道:“这件事事一时是很难有确切消息的,虽然有地动仪,但是那地动仪顶多是地震发生以后确定地震方位,远近和灾情程度却无法测量,毕竟地动仪是个物件,路途遥远,就算是大地震,这边测起来程度也小的多了。话说回来,上一任的司一般密结。到此时许多地方民不聊生,各地起义,他们便首先要求朝廷用积蓄的力量先平内乱,毕竟内乱才是妨碍他们发财最实际的,至于什么收复幽云,在这些人眼里,现在漠北越西已经是打成一团了,这些事情当然随时可以去做,让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在这边利用两方的人……这些人在朝堂上权术玩得出神入化,甚至在国家之间的战争大事上,也只是觉得有权术足矣了,却不知道,如果不能展示实力,阴谋玩再多,只是让人觉得可笑厌烦而已。
但现在形势所迫,也只能跟他们一路权衡,希望能够硬撑到发兵,能够战胜,宋悦明才可以松下一口气来对付想要对付的人。想着这些,倒是想起离开金陵时与唐雨墨的一些说话。
当时唐雨墨给他一本乱七八糟的小册子,上面的有些东西,他看得也不是很懂。其中有几条是这样的,大概是以国家调控各种商业的导向,使得大部分的商业、农业与战争产业挂钩,将各种利益的重点导向战争,到时候那些有着各种家族利益的人,就会放弃原来的立场,嗷嗷嗷地叫着要国家打仗,因为国家一打仗,他们就能卖粮食、卖军需。不过当时唐雨墨也只是随口说说。
“这些事情真要做到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而且想要有意地平衡商业链,操作非常复杂。今年就要打起来,估计是用不上了……”
他当时是这样以开玩笑一般的方式说出来的,那年轻人总是有很多观念发人深省,不过如他所说,这时候的这种办法,倒也已经是用不上了。但那册子里仍有几点小手法,被他用在了各种军需的调动上,生了效果。
想起了唐雨墨,老人一面说话,一面将那年轻人与眼前的几名学生微做对比,结论一时间自然不好论高下,正聊着的时候,外面门房跑进来,报告李相爷前来的事情,宋悦明还未回答,视野那边,李牧未经通传便已直接进了前院,看起来甚至还在风尘仆仆地整理衣冠。
此时的左相李牧已是七十余岁的高龄,容貌消瘦,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身体健朗。他目光严肃,紧抿双唇,一面走,一面已经在拱手:“未经通报便已进来,还望悦明见谅,实在是事情紧急,且先看过这篇公文……”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公文来,“现在我等必须马上入宫。”
几名弟子起身跟李牧见礼,李牧只是挥了挥手,宋悦明接过那公文看了几眼,脸色已经变了:“怎会如此……这公文已有多少人看过?”
“怕是已经压不住了,送信的骑士马失前蹄负伤,这封八百里加急恐怕已经有许多人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有人带着司天监周思宇他们入宫……”如今的司天监主官周思宇乃是陆敏的学生,不怎么坚定的先安内派之一。
“拿我衣帽。”宋悦明朝着一旁屋檐下的下人说了一句,随后已经举步出门,“咱们快走。”
立秋傍晚,苏杭一带地裂,房舍损毁无数,死伤一时难计,这文告是自苏州那边发来的,大运河恐怕都已受损,江南一带,属那边最为富庶。马车驶向皇宫的过程里,宋悦明想着这些,随后又想到些什么,喃喃道:“杭州、杭州……”
文告上说的主要是苏州,杭州必然受到了波及,但还不清楚状况。李牧皱眉问道:“杭州如何?”
宋悦明叹了口气:“呵,只是记起了一位小友,她倒正好在那边,如果……”他是想到了唐雨墨的那本赈灾册子,若是唐雨墨这时候能在江南把整个赈灾的责任担起来,没准能将事情影响减到最小。当然,脑子里只是微微闪过这个念头而已,唐雨墨无功名无背景,又是一介商贾庶媳而已,到底是不可能插手进去的。而且当初那册子已经发下,苏杭官员也并不都是无能草包,此时只能寄望他们了,而自己这边,则必须抵住朝堂上的重重压力。
皇城在即,他将些许假设的念头抛诸脑后,开始将脑力放在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一切实际问题上……
冬雨靡靡。
云层带着些许的青色,天像是只明了半边,大雨将院子里、废墟边、街巷间的黄泥卷成了一股股的浊流。沉浸在雨中的还是各种哐哐当当的清理声,一名名披了蓑衣的工人推了小车、拖了木筐,仍在将一处处的废墟清理开,将需要丢弃的土石运走,整个街道巷院间,都是这等景象。
巷子内原本属于沈家的院落里此时已经搭起了许多棚子,在雨中,屋檐漏下的水滴结成了帘子,一道小小的身影戴着——或者应该说举着斗笠跑过了一小段雨幕,到了无雨的檐下之后,小小的身影才抱着斗笠朝一个房间里望去。这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头上受了伤,缠着绷带。
地震后不过几天的时间,哪里的环境都不见得好,小女孩此时所看的房间里各种物件堆积也有些凌乱,但从里面的柜子、大床、防水的状况看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她在门口怯生生地看了几眼,里面的男子便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
“三少奶奶姐姐……”
小女孩叫了一声,进到房间里,唐雨墨随后替她检查了一下头上的绷带,用手点一下:“还痛吗?”
“有点痛……”
“那就在房间里休息,不要乱跑了。”
“房间里谁都不在,好无聊,三少奶奶姐姐在做什么,我帮你好不好?”
“这个很危险,你还不能碰,头上又有伤,给你颗糖吃,坐在旁边看吧。”
被称为三少奶奶姐姐的唐雨墨对这一略显古怪的称呼并不反感,小姑娘是沈家一名账房的女儿,名叫陈紫遥。地震那天被东西砸到脑袋,出了血,但后来检查一下伤势却不重,真是命大。此时才没过两三天,就已经到处活蹦乱跳了。
尽管天还在下雨,但由于棚屋搭得结实,里面倒没什么漏水的地方,地面也还算是干燥的,几个木筐、筛子就放在房间里的地上,大大小小的,有些拿板凳架了起来。这些容器里基本都是已经混合了的粉末,雨天,又是天气潮湿的秋初,这些粉末算不得十分干燥,唐雨墨取了一些在旁边的地上摆成一条线。
“紫遥你可要当心,要躲得远一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