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墨看着沈润山的眼睛,用手握住他抚摸自己脸庞的手,轻轻地微笑着摇摇头:“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
“不是的······”沈润山声音里充满了内疚:“我一直在装,装成谦谦君子,懂规矩识大体,体贴妻子,就像我装得很喜欢诗词歌赋一样。我······我当时只是想着自己,想着稳住娘子,让咱们的这个家······看起来和别人心中羡慕的家一样,不被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地嘲笑,也就够了,我没想过娘子······”
此时两个人都同时说了一句话,唐雨墨是百无聊赖地随口一说,沈润山则是充满内疚而真诚的低语。说完之后,倒是不由得为自己和唐雨墨这两句话的气氛而轻笑起来。唐雨墨闭着眼睛就靠过去,埋首在沈润山的怀里,沈润山则下巴摩挲着唐雨墨的秀发,一只手轻轻地环住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他们两个人向来性格都是干脆利落,很少矫情腻味,两个人在一起当然也有像小楼夜话或者是游湖船震这样在那样的年代看起来浪漫得温馨或者惊世骇俗的的小情趣。但是其实说实话,沈润山虽然偶尔情感会爆发,但是基本上也还是尽量以自然的态度在说话,两个人甜言蜜语比起现代的小年轻而言还是不多的。后来后来沈家遭逢大祸,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再到沈润山烧楼、圆房,虽然后来在唐雨墨的影响下不再吝啬几句甜言蜜语,但那也往往会在床第之间。
沈润山害羞的神态并不多见,彼此都是心思缜密厉害的人,就算真是打情骂俏,也都是心照即止。只是这两天,可能因为感染风寒人比较脆弱的缘故,再知道唐雨墨的伤情之后,他虽然默默陪在唐雨墨身边没怎么说废话,但到得此时,才真正开口将这些原本他认为无须在意的东西和唐雨墨倾诉出来。其实这样强烈的情感一直压抑在他心中,估计也不好受吧。
“我现在知道娘子对那时的事情都看在心里,当时为夫心中想的那些小心思,估计也瞒不过娘子,想起来真是很尴尬……那时候我就当娘子是个傻妞,只会读书写字,不会想事情,更不说什么待人接物了,就想着……只要能控制住娘子就行了,想着娘子这样的傻丫头,哪里会是我的对手啊……”
唐雨墨咯咯地笑了:“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
“娘子性格豁达,可能会替为夫在心里辩解说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自从杭州沦陷开始,就时时在想,这一切如果能重来就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娘子。我······为夫我是想真的学成那体贴温柔的翩翩公子,不想等到娘子十八岁才真正和娘子在了一起,最好是十五及冠的时候咱们就在一起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如果那样,所有的事情一定都会不一样,而为夫我,也就不会光顾着自己非要娘子和我到杭州来了······“
沈润山刚才说着前面的那些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很沉重,但是还算是情绪稳定。但是说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泛起了泪花。他此时放在唐雨墨后背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这个男子一向都很高傲,尽管表面上都是温和内敛,但是往日在商场纵横驰骋,其实人生观和价值观也和唐雨墨一般锐利。若事情发生,往往立刻当机立断去寻找解决之道,最多也就是对事情总结和反省罢了。但是到了现在,知道现在形势艰难,娘子的伤势也可能因为这兵灾之苦而更加严重,竟然因此后悔内疚起来。
唐雨墨看着沈润山的眼睛,久久地······终于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亲亲他的脸颊,温柔而坚定地对他说:“没关系,咱们一定可以回到金陵,还是会有机会的。”
沈润山此时感叹一声,将唐雨墨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现在只是想着和娘子一直在一起,想要和娘子夫唱妇随琴瑟合鸣就好,我们可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不想再做生意了,我现在很害怕,很害怕总有一天又会变成只有我一个人。我这两天看到娘子你做事,一直在想着如何逃回金陵,如何地费心费力。我知道娘子你是把责任都扛到你自己身上了。但是我真的很怕······大夫说过娘子你的伤势很重,需要安心静养,不可以劳累太多。但是娘子你为了回杭州的事情这样劳心劳力,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扛不住啊······我经常想劝你,但是我知道根本劝不了······”
唐雨墨此时感觉有一滴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耳廓,用手指一摸,放到嘴里舔了一下,咸咸的,应该是泪水······此时沈润山的声音已经是哽咽了,把唐雨墨抱得越发的紧。他此时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感受,但是压抑得越厉害,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
“这几天,娘子一直在问人,一直在了解情况,计划事情,我在娘子身边陪着,强忍着保持沉默,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和我说,说劝说也是没用的,只能徒增你的烦恼而已,不能让你为了大事烦心还要照顾我的情绪。但是我又想,如果我是那些蛮不讲理的人就好了,只是霸道地不让你做这些,然后咱们就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唐雨墨也很是感动,但是她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哈哈,你也知道我总是一意孤行的。”
沈润山咳嗽了两声,而后继续说:“华安丁香紫鹃他们都哭过好几遍了,他们都想要过来劝你,我都把他们挡下来。我不想让你还要费力跟他们说话,还要劝他们,我也不跟你说没用的话,不想你再耗费一点点力气说话······娘子,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