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号砲车准备完毕。”
“贰号砲车准备完毕。”
……
“第三组攻城车准备完毕。”
“第四组攻城车准备完毕。”
曹彬看着各部次第举起的号旗,听着曹义朗声通报,心中豪情渤发,他站起身来,接过曹忠手里捧着的令旗,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臂用力一挥,鲜红的令旗于半空中迎风飘扬。
“开始。”
潘美长刀一举,轒辒车后飞快的跑出一名健卒,肩上挽着一根细细的麻绳。
没错,细如指头粗而已,关墙上的蜀军看不明白这究竟何用,只见那军士飞快的跑着,第二组的军士被城上的飞弩击中后背,甫一倒地,又有人迅速的跑出来,捡过绳头便跑。
他们的目的地是早架好在轨道上的那方方正正的木厢车,那木厢车高不过丈八,宽不过七尺,其中一个内有楼梯,一上一下,另一个则底部也有个若大的绞盘,看上去平平无奇。
城头上的王昭远与赵崇韬远远的看着,研究了半天也不知是何物。
却不知这是半拉子未完工的攻城车,城高三丈,要想把比城头还要高的攻城车推过去……实在太难,所以秦越便想出了一分为二,在城下拼接的主意,但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
说平平无奇也不对,这木厢车的轮子是铁铸的,轮上有一道深深的内弧。而与其配套的,是一大堆包了铁皮的略方的硬木头。
厢车里有人接过绳头,不一会,绳子拉起,然后,随着绳子不断拉扯,轒辒车下,一根粗大的篾索如无头的蟒蛇般飞速窜出,狠狠的钻进木厢车中。
城下爆出一声如雷呐喊,然后……
周军好不容易推到城墙下的轒辒车猛的就翻倒在侧面,露出平整的铺了铁皮的轨道,篾索的另一头,正挽系在一根粗如碗口的铁桩上,为了能吃住力量,周军将这一根铁桩,整整敲进了七尺深。
与此同时,木厢车处也爆起奋力的呐喊声,厢车动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快……快……投石……投石……”
王昭远跺着脚呐喊着指挥……
然而一切已晚,那木厢车本就离城墙不到百五十步,在数十名大力健士的推动下,厢内绞盘的飞速转动下,发出轰隆隆的怪响声,一头扑向城墙,那厢头尺半长的四棱尖锥狠狠的钻进墙体中。
这一声暴响才停,后一辆木厢车也已飞轮滚滚,向前车冲去,这辆前方叠着厚厚棉被的木厢车与前车发生了重重的相撞,然向在车头那根粗索的作用下,整辆车卡着前车设计好的卡槽开始翻身,稳稳的叠在前车身上,堪堪比城墙高了一个头。
才从轒辒车里出来的工程兵在甲士大橹的掩护下,一手梢钉,一手斧头,“啪啪”几下响,便敲插进早备好的孔槽中,上下厢车转瞬间混然一体。
观阵的石鹤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将作营的杰作,不由讶然问道:“还有根篾索绷在箭塔上,这箭塔也要拉过去么?”
血杀营的副手乃是宋群,闻言解释道:“箭塔不前,若无这箭塔底下的大绞盘给力,后一辆厢车可翻不上去。”
石鹤云这才明白,举目一看,潘美已经再次挥刀。
“进攻。”
这一声进攻,仪式大过形式,因为攻城车推过去时,后面已经跟着四条黑压压的兵线,人头攒拥,刀耀寒光。
“推枪……推枪……”
“准备肉搏……顶上……”
王昭远喊的声嘶力竭,然后却见天空中黑压压的一大团物什凌空砸来,落在城墙上,“呯”然巨响,随着这响声炸开的,是一团团冲天弥漫的白雾,顿时惨叫声一片。
王昭远眼睛一疼,连忙闭眼,一闻那股辛辣之味,却是差点一口老血吐出,“石灰砸墙,曹彬,尔这无耻小贼……”
城下,望车上,曹彬见城头上因为石灰包一团团炸开而白朦朦的一片,听着那渗人的惨叫声,吸吸鼻子道:“九郎,你俩出的这主意,会不会太阴险卑鄙了。”
“别问我,我正人君子。”
木云冷眼一翻,也推脱道:“这不关我的事。”
“难不成又是某家的事?”
秦越拍着曹彬的肩膀大笑:“能者多劳。”
石灰飞袭,所有人都没料到,蜀军因此而乱作一团时,四座攻城车上,已经汹涌出大批的周军,狞笑着,钢刀劈下,钉锤砸下……
……
一切都结束了。
王昭远沮丧的瘫软在地,甲寅则无聊的压着长槊。
他发誓,真没想捉他,但王昭远就是不走了,如癞皮狗般的赖在草地上,半点风范也无。
总不能推着他快跑吧。
攻城战结束的太快了,城头上的石灰还没散落完,蜀军就不打了,一个个弃了刀枪,因为赵崇韬一见不妙,推着王昭远就下了城。
这还打个屁呀,早说不给他们卖命的,现在果真不管我们了……人群中忽然响起的不满声比刀枪还管用,五千蜀军意志全消,或跑或降,一片乱糟糟。
利州城破。
为了这一战,周军准备了二十多天,然后一日攻破。
“喂喂,起来了,你倒底逃不逃嘛。”
破坏了原定计划,这让一直蓄着力的甲寅很不满,只好用脚踢踢躺地上装死的王昭远,道:“我知道你是蜀中统将,我们都虞侯说了,必须以礼待之,你走吧。”
王昭远无声的笑了笑,闭着双眼道:“不走了,给某来个痛快。”
“……”
见甲寅没有答话,王昭远又幽幽的叹道:“都输脱裤了,哪还有面目再见故人,来吧,下手利落点,给某来个痛快。”
甲寅闷了半天,来了句:“刚被教训批评过,杀俘不降。”
把濒死待毙的王昭远都差点给逗乐了,自说自语:“不杀也罢,某也想见见曹彬,一直以为自己兵书战策无一不精,没想到山外有山,唉,服气了。”
不料这话一出,却遭到了甲寅的鄙视:“你这种人不输才怪,到现在还不知道败在谁手里。”
“不是曹彬?那是谁?”
王昭远倏的睁眼,身子半支而起。
“……”
甲寅想了想道:“一加一加一,三个半,三个半比你有才的人加一起,你这样的十个也输。”
“三个半,还有半个的人么?”
甲寅点点头,把战刀收鞘,起身道:“那白脸小胡子还只能算半个。”
远处,马蹄得得,一彪人马列队而来,史成一马当先,老远就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虎子,捉住了敌方大将赵崇韬,这老货的枪法好生了得,竟然与某大战了三十回合,不过还是某史家枪法更胜一筹,来,这是那老货的金枪。”
一杆长枪呼啸而来,甲寅探出刀鞘,一搭一旋,长枪又被他旋了回去,这才开口道:“吹牛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史成接过长枪,翻身下马,不满的道:“你还不信么,看,人都捉来了。”
“信,只不过你得小心花枪用枪杆子抽你屁股。”
“这关花枪啥事了?”
甲寅不再理他,让李行点名,祁三多编俘,准备回城。
远处,青山如黛,残阳似血。
在这似血残阳的映照下,长江北岸,开州城头,慕容延钊挥着如锯齿般的血刀,如苍狼怒吼。
周军一日下双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