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被房进的话给惊住了,四五万只羊血祭,闻所未闻,那灌口神庙供的是何方神圣?
房进被秦越突然变色给吓着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那灌口神庙,供……供奉的乃是二郎真君。”
“二郎神?”
“正是。”
秦越嘘出一口浊气,没好气的道:“二郎神就二郎神,偏要说什么灌口神,对了,你说的四万五只羊血祭,这也太夸张了吧。”
房进也擦擦额头的白毛汗,笑着解释:“不夸张,丰岁多达五万多只,年成再差,也有三万多只,这些羊从四面八方赶来,就为了六月廿四这一天,敬奉二郎真君。”
“说说,百姓为何如此虔诚?”
“因为他乃川主,两川是否平安富足,全靠二郎真君护佑。”
秦越用力的扇了几扇,笑道:“没想到杨戬的香火如此兴旺,人家进香,他血食。”
房进讶然:“杨戬?敢问节帅,这杨戬又是谁?”
“噫,二郎神呀。”
“……”
秦越见房进讶然的样子,自己也迷惑了:“怎么,你这二郎神不是杨戬么?”
房进摇头笑道:“百姓只知虔诚供奉,这二郎真君究竟何名何姓,却是各有各的说法,灌州左近的百姓,说其乃是治水李冰的李二郎,维州、茂州等地的百姓,则说他是马王爷杨二郎,蜀眉等地的百姓则说他是斩龙的赵二郎赵昱,至于益州、梓州的士庶,则认定他是蚕虫二太子……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但杀羊以祭的传统,却最少有数百年之久。不过这杨戬的说法,却是头一次听说。”
秦越“啊”了一声,心里念头急转,盏茶功夫才才重重一拍扇子,对一脑门疑问的房进笑道:“我方才回忆了好久,才想起从哪听来的了。此乃当年与师父云游烂柯山时,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封神榜可读过?”
“封神榜?恕下官孤陋寡闻,却是第一次听说。”
“灶王爷知道不?”
“这个却是知道,家家户户的灶头都有供奉。”
“你知道灶王爷姓什么叫什么不?”
房进怔了怔,笑道:“却是不知。”
“我也不知,因为天下亿兆百姓,所供灶王爷都有不同,张王李赵的都有。”
“下官……有些糊涂了,不知这灶王爷与二郎真君又有什么关系?”
秦越朗声笑道:“封神榜呐,看来你是不知了,我来与你说道说道。”
“二郎神,姓杨名戬,这是不会错的,他是玉皇大帝的外甥。”
“玉皇大帝?”
秦越拍拍脑袋,逾发觉着自己任重道远,当下解释道:“就是昊天大帝,这昊天大帝有个妹妹,有一天思凡了跑到人间,遇上了一位叫杨天佑的书生,生下了一位男孩,这男孩就是杨戬了,仙子违犯天条,被玉帝派人压于桃山之下……”
“杨戬为了救母,拜玉鼎真人为师,学会九转玄功,有七十二般变化术,正是有了这通天彻地的本领,方能担山赶太阳,力劈桃山,救出母亲……”
“后来,武王伐纣,姜子牙封神……”
房进哪听过这般有血有肉的神话故事,不知不觉的就入了迷,秦越都住口不讲了,他还在回味,良久之后方谓然长叹:“怪不得各地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原来是有七十二般变化之故。只不知这庙……”
“子贤兄只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这便请旨……”
“多谢节帅。”
送走房进,秦越搓搓双手,拍拍脑袋,便回后院去找师父。
相信封神榜的故事,他与他那两牛鼻子道友是会感兴趣的,正好给闲极无聊的周容找点事干,她还在回忆焦叔呢。
果然,当秦越把大概故事一讲,徐无道长双臂一振,须发乱飘,扬声大叫:“老夫这便让陈抟来当孙子,乖乖的来当孙子,吼吼……”
喜欢就好,激动就好。
秦越认为,一个成体系的神话传说,比一般的经文还管用。
君不见后世的魔戒,火影,哈里波特等,这些虚构的人物,虚构的故事,影响了全世界多少人。
追番,追剧,追的,是自己的灵魂。
这是不可忽视的强大的文化力量,比钢刀犀利,比火炮猛烈。
尤其在这资讯还不发达的时代,在这习惯于把一切不可知归根于神灵的时代。万千士庶,更需要具备植入正能量的精神食粮。
……
宋炅当孙子好些天了。
他身着麻衣齐衰,木然的蹲在院里发呆。
尹氏故没了。
自那一夜疯狂后,尹氏便落下了病根,没几天便去世了,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为何同为女人,勾栏里女郎怎么作贱都没事,自家妻子,稍稍起兴便如此不堪,虽然没过门时自己便嫌弃她娇弱,但总归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再说,错在己。
他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可是,没想到的是,二兄发飙了,母亲发怒了,已经成家立业的他被禁足了。
门前门后,足足八个兄长的心腹家将,他被关在他自个的家里。
足不出户。
自己内疚懊悔是自个的事,你们凭什么还来管束?
母亲只会不着边际的唠叨,二兄只会蛮不讲理的霸道,难道自己生来就是被管教的么,自己这两年许州京中两头跑,辛辛苦苦的为家里赚下多少丰资家业,却得不到一声叫好,难道父亲一故,这家就变样了么?
什么长兄如父,呸!
“三郎……门外有人来访。”
“某家禁足,怎能见客。”
“说是替二郎送信。”
宋炅长叹一口气,对门房道:“那你通报个屁,直接把人领来不就得了?”
“……诺。”
门房退下,很快领着客人进来,除下斗蓬,却是位颇有仪表的中年僧人。
“阿弥陀佛。”
“你说二兄差你来送信,可有信物?”
“没有信物。”
宋炅冷笑:“难道家兄糊涂了?”
“因为此事不需要信物,说了施主自然就信。”
“哦,却不知大和尚要说什么?”
“为施主说一桩好姻缘来……”
“笑话,什么时候释门也管起人间姻缘来了。”
僧人镇定自若,自找座位坐下,微笑道:“不管姻缘,只是传话。今有符家六娘,美艳不可方物,更是有大气运在身,乃天下少有之良配……”
宋炅倏的站起:“你说什么?”
僧人气定神闲,只是含笑看着他,眼中之意不言自明。
宋炅有些不自然,右手抵着左手,按出几个骨节脆响,想了想道:“家兄虽然身居高位,但某不过区区一闲职供奉,与魏王相比,门户不知差了多少,又如何肯让其千金来某这续弦的道理?”
“贫僧说行,便能行。”
“……”
宋炅惊讶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对方智珠在握的傲然。
“无需这般看着贫僧,若想知道原由,只问你对你二兄知道多少。”
宋炅看着来人,目瞪口呆。
“你对二兄知道多少?”
这一声喝问,如惊雷炸响,直裂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