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迟疑让乌苏抢了先机,乌苏此时早已寒发竖立,他小心翼翼地将罂漓漓揽了过来,缓缓落地,双手齐动,无数精纯地灵力注入罂漓漓的眉心,而言铮此时也已来到近前,言铮一边急急地伸出手来,以掌中灵气控制住那破碎的伤口替罂漓漓止血,一边冲着那些已然呆愣在当场的刹墨大军大喝出声:“巫医!快传巫医!”
龙宇正待上前,却被乌苏不客气地一掌挥开,也许是因为那破天一箭来自永徽城,让龙宇有些吃瘪,这次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再与那乌苏做意气之争,因为此时他心中更为挂牵的却是罂漓漓的伤势。
此时罂漓漓的脸几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血色,不过,万幸的是,因为言铮那一声惊呼,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挪了挪身形,那破天一箭便稍稍地偏移了本来的目的地,避开了心脏要害,插入了左肩下方!
而那箭头几乎没入了罂漓漓的左肩,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柔弱身影,龙宇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齐齐地向头部聚集,便是在龙宇要陷入无边的狂怒之际,却听见罂漓漓微弱地一声轻呼:“龙宇....”
龙宇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上来,单膝跪地,半俯在罂漓漓身前,乌苏迟疑了一下,这次并没有再阻止他靠近,罂漓漓的嘴唇微微地阖动着,可是因为周围的刹墨人此时已经出离愤怒,有纷纷凑上前来想要查看罂漓漓伤情的,有怒喝着要血染永徽城的,还有剑拔弩张想要与龙宇拼命的,还有极力控制着众人情绪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导致龙宇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那股渗入骨髓撕心裂肺的痛楚让罂漓漓几乎就要忍不住晕过去,可是,不行,不能在此时晕过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龙宇交代!
罂漓漓几乎用尽了她这一生最大的毅力努力强撑着自己,娇嫩的嘴唇早已被银牙咬得渗出了斑斑血迹,她吃力地抬起自己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左肩几乎被洞穿的伤口处,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只听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伴随着骨肉分离的嘶嘶声,罂漓漓的左肩霎时露出了一个血窟窿,而一枚带着黑色箭羽的箭头,此时已然躺在罂漓漓的手心,那黑色的箭羽已经被罂漓漓的鲜血浸染地一片血腥。
“龙宇...”罂漓漓又唤了一声,在龙宇俯下身来的时候,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那带血的手颤颤巍巍地将那枚箭羽放在了龙宇的手心。
龙宇微微一怔,霎时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他的唇微微地颤抖着,然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等我,我很快回来!你坚持住!”
然后不待罂漓漓回答,龙宇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一般向那永徽城内掠去,那乌苏此时的目光冷硬如冰,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阻止龙宇,他若有所思地向那永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心中明白了些什么。
“师兄....乌苏师兄...”罂漓漓微弱的声音将乌苏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半坐在地上,将她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一直没有停止向她的眉心注入自己体内的淳厚灵气,此时罂漓漓几乎是靠着乌苏源源不断注入自己体内的灵气维持着最后的意识。
而便是在此时刹墨族的巫医也已来到近前,纵使这位见惯了生死无常和血肉残肢的医者,在看到罂漓漓的伤情时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全身上下竟然血肉模糊一片,不说那已然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臂,就是左肩之上那个恐怖的大血窟窿,也足够让一个女子痛得死去活来失去所有的神志,可是,她不光保持着清醒的神志,竟是紧咬着下唇,连眼泪都不曾掉落一滴,这是怎样一个坚毅的女子!
不愧是镰邑大人的转世,这位巫医一边在心中感慨着,一边从随行的药箱中取出疗伤的药剂,眼看罂漓漓这般痛苦的样子,他有些不太忍心,想了想,先从药箱里取出一片透着幽幽香气的椭圆形叶片,递到了罂漓漓嘴边。
“请您将这个迷魂叶含在嘴里,这样能帮您减轻一点痛苦,因为接下来我要替您清理伤口,怕是会极痛...”那巫医正要将那迷魂叶塞进罂漓漓嘴里,却发现罂漓漓紧咬着牙关,死死咬住下唇,却并不张嘴。
其实此时罂漓漓几乎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但是脑子里唯一的意识却是,自己绝对不能晕过去!
因为她不确定若是自己有什么万一或是自己万一睡去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此时眼前这些刹墨族人的愤怒她心知肚明,而此时她更加明白的是,那破空一箭背后的意义!
这是促使刹墨族和若耶族决裂的一计!
若是方才罂漓漓不幸被那一箭射死,那么,若耶族和刹墨族的梁子就算是结大了!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
光天化日之下,永徽城之前,若耶族的人放暗箭射死刹墨族的首席大巫师,这对刹墨族来说不光是赤裸裸的挑衅,更是奇耻大辱!誓死不容的事情!刹墨人决计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这一箭是从永徽城中射出,龙宇百口难辨,就算龙宇心知自己是被人暗算,也无从解释,甚至包括龙宇本人,若是失去理智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谁也无从得知,这一招简直是一箭双雕之计!
若这一切果真是被人操纵,那不得不承认,这幕后的黑手实在是厉害,几乎是将所有的一切都算得丝毫不差!包括将刹墨人引到这里的时机,貌似不经意地挑起龙宇和乌苏的决斗,包括假借若耶族的内贼之手暗中诛杀罂漓漓....
可是,不幸中的万幸是,罂漓漓福大命大,竟是生生躲过了这一劫!而且让她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一切!她甚至有种感觉,空鸣族的大军,也许就在这附近,也许他们正潜伏在哪里,等待着若耶族和刹墨族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人之利!
所以她必须保持最后一份清醒,就算自己如今几乎不能言语,但是,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有最后一份意识,也许就能阻止那一切最坏结果的发生,这是罂漓漓的坚持。
而乌苏,在看到罂漓漓这般倔犟的表情时,竟是微微一怔,这,仿佛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女子,可是,又隐约觉得她和记忆里那个影子在慢慢地重合,看到罂漓漓那双虽然已经毫无生气却死死瞪着自己的眸子,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女子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乌苏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悦,他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如同在哄着孩子一般,柔声对她说着:“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你乖乖听这巫医的话。”
得到了乌苏的保证,罂漓漓方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倔犟地不肯张嘴含那迷魂叶,因为,她还放心不下龙宇。
眼见罂漓漓这般的坚持,那巫医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在得到了乌苏的眼神示意之后,他又从那药箱里掏出几根迷魂针,打算强行麻醉罂漓漓的意识,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实在不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可以承受的,他要挖开她左肩的伤口取出那深陷在骨肉里的残箭断枝,还要替她修复双臂...那股痛楚,就算是刹墨族顶尖的男巫师也不一定承受的住。
可是,他的手刚刚掏出那迷魂针,却被另外一只手阻止,他下意识地回头,才发现那阻止他的人竟是言铮。
不光那巫医愣住了,连同乌苏也不禁蹙眉,似是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沉静的年轻人为何会做出如此轻佻的举动。
而言铮出手阻止那巫医对罂漓漓使出迷魂针纯粹是下意识,虽然与罂漓漓接触的时日并不多,但是他觉得,在经历了那样的一幕幕生死与共之后,他仿佛有些理解眼前的这个女子,她既是坚持,就必定有自己的用意。
所以,就算是当面冒犯大长老,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在此时言铮的心里,已经完完全全将罂漓漓当作刹墨的首席大巫师,既是她坚持的事情,那么,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替她守住那份坚持。
乌苏拧眉看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心下虽然有些不悦,但是他深知此时并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急急地对那巫医开口道:“算了,她既是坚持,就随她吧,先替她疗伤要紧!”
既是乌苏大长老都开了口,那巫医自没有再坚持的道理,长叹了一口气,开始忙活着替罂漓漓清理伤口.....
却是在此时,天地忽然间又变了颜色!
青蓝色的细密电光和劈啪的爆鸣当空织成数丈方圆的一张大网,迅急而灵巧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光是永徽城,连同这连绵不绝的刹墨族大军一起,似乎都一同被包裹在这青蓝色的大网中!
在场所有人都骤然变了脸色,而乌苏却只是眼皮跳了跳,果然如预料中一般,那个人怕是眼见这挑拨离间之计未成,又害怕夜长梦多,若耶族和刹墨族一旦联手,就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所以,终是等不及要出手了。
便是在此时,那巫医一口气取出了那没入罂漓漓左肩中的断箭残枝,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之后,罂漓漓用那几乎是回光返照一般的气力仰卧在那乌苏的膝头上,生生地吐出一句:“乌苏师兄,求你,替我协助龙宇保住永徽城,保住永徽城之后,我便跟你回刹墨城去。”
虽然她知道这一招有些可耻,可是,如今自己这番模样,就算想要与那永徽城共存亡,也是一种奢望,所以,她只好赌一赌,赌自己在乌苏师兄心中的位置,或者说,赌瑶姬在乌苏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