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南海之滨的一条人烟罕至的僻静小道上,一辆平淡无奇的乌木马车疾驰而过,那驾车之人始终闭目冥思着,而车内的两人,却也是如此。
只不过,其中一人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那骂人的功夫却丝毫不减!此时魏星影正在心中用神念第一百零一次呵斥罂漓漓:“你个蠢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动用奇经八脉的灵力!用你的灵识!只要探出一点点灵识来就行了!”
这厢被当作猪头一般被骂了老半天,心下正火大无比的罂漓漓扭头斜目对那魏星影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心想,说得那么轻松,有本事你自己来啊,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之前两人达成要齐心协力解开两人身上的咒封术,一起回到永徽城的共识之后,魏星影便毫不吝啬地将龙宇传予他的离魂引的口诀教给了罂漓漓。因为龙宇对他太过了解,所以下手的时候也一点没客气,什么奇经八脉灵识全部封得很彻底,修炼几百年的灵力精元又在之前密室的炼丹中悉数都做为回报给了罂漓漓,所以此时他除了眼皮能跳之外,基本等同于废人,之前使用过的影分身之术更是想都不用想。
而罂漓漓却不同,虽然同样被咒封之术所缚,但是,龙宇却没有对她的灵识下手,也许是因为她的修为并不高,其自身灵识弱得几乎等同没有,所以龙宇只是简单封住了她体内瑶姬的灵识。
这一点却正好给了魏星影可乘之机,当日龙宇传予他的离魂引,正是一门针对这样的困境使用的咒术,通过离魂引将灵识人为的增强转化为影分身,然后便可以如游魂一般的行动,虽然要练到如真身一般行动自如随心所欲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达到的境界,但是只要罂漓漓自身能领悟到离魂引最浅显的基本功,唤出影分身来,他便有办法让两人脱困。
所以此时他基本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将那离魂引的口诀如填鸭一般一股脑儿塞给罂漓漓,强迫她迅速学习领会,只可惜这笨女人的领悟能力实在太差,让魏星影肝火大动,一遍又一遍地用神念破口大骂。
其实也怪不得罂漓漓,对于她这样半路出家的人来说,既没有从小修炼的扎实基本功,更没有人详细地给她指点过一招半式,之前使用过的一些咒术如束缚咒,幽冥之火什么的,要么就是依瓢划弧,要么就是纯粹依靠体内瑶姬的灵识在操纵,而如今瑶姬的灵识被封,罂漓漓就如同被打回了原型一般,彻底成了只能靠自己的普通人,也难怪会这般地艰难了。
毕竟,修为这种东西,要从无到有,是需要很漫长的过程,只是,他俩显然是没有这个时间的。所以,其实罂漓漓自己也很急,可是,越急就越没办法集中精力,始终不能领悟到那灵识的奥妙所在。
那离魂引终究是一门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之术。况且再如何贴切的描述,也会因人而异,修炼参悟的时候,勇气、毅力、智慧和机缘都是缺一不可的。
正当罂漓漓急得上火的时候,却忽然感觉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感觉这原本疾驰的马车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阻止了前行,随着那骏马的嘶鸣声,一股子强劲的冲力却将原本盘坐在马车后方软榻之上的魏星影和罂漓漓同时甩了出去,滚落在地,只听见砰通两声,两人的头几乎是同时撞在了那前方厚厚的帘幕之上!
这一撞可不轻,撞得罂漓漓那是满眼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却死活都不敢相信,那明明只是一重厚厚的棉质帘幕,为何会如同石壁一般坚硬?罂漓漓觉得自己的脑门此时肯定是顶着一个大包。
却来不及向魏星影问个明白,只听耳边又传来魏星影急切的神念声:“该死!怕是有人偷袭!”
偷袭?罂漓漓脑中又是嗡的一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唐僧肉,专招恶人!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瑶姬的灵识未封,她或许还可以搏上一把运气,可是如今她和魏星影的模样,那简直就是莫宰羊!怕是随便来一个三脚猫功夫的痞子,也能要了他们俩的命!
正在绝望的当儿,却又听见魏星影的神念声传来:“舅舅既然要将我们送走,自是做好了安排,我想那外面的车夫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不敢说万全,但是抵挡个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成问题。”
罂漓漓闻听此言正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魏星影话锋一转:“不过,靠天靠地还是不如靠自己,他再强大也毕竟只是一个人,若是对方人多势众,只怕.....”
这下可好,罂漓漓的心又被他这句话给提到了嗓子眼。她那双金棕色地眸子忽闪了两下,忽然明白了魏星影方才说这句话的用意,便是在侧面暗示自己,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忽然,她耳垂一颤,似是听到了哧哧地仿若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心下又是一沉,不知道,这被刺的是谁?此时此刻,罂漓漓打从心底里希望外厢那位素不相识的车夫能够平安无恙,最好还能拥有一身绝世武功!
紧接着,从马车的四壁传来铛铛铛铛的仿若是刀剑的劈砍声,如勾魂夺魄地乐曲一般,竟是不绝于耳。罂漓漓的心又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听着外面的响动,来人可真不少!之前还在揣测这些人究竟是想谋财还是害命,可是,看这打斗了半天连个人声吆喝都没听见,外厢那些不速之客却是一股脑儿冲着这马车只管招呼兵器,就知道,对方果然是冲着她和魏星影的性命而来!
不过此时更让她称奇的是,这马车却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的,竟是如同刀枪不入一般,坚硬无比,包括那看似棉质的帘幕,此时也是如同铁板一般,竟是密不透风!看来真如魏星影所说,龙宇对于他俩的安危,是下足了本钱的。
可是,这些偷袭的人究竟又是谁呢?却是不待罂漓漓再细想,耳畔那魏星影的神念再次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不想死在这里就赶紧把离魂引给我施展出来!”
罂漓漓心下凛然,急急敛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闭目凝神,口中默念着之前魏星影强行灌输给她的口诀,意图参悟这其中的玄机...
可是,有人却不愿意再给她如此多的时间!
轰地一声!
一道声势震天的沉雷闪电仿若从天而降一般,直直地轰在了这乌木马车的顶部,若是一般的马车,怕是早就被这惊天雷动震得四分五裂,如那几匹骏马一般,化为了灰烬,可是这辆看似平淡无奇的乌木马车也不知究竟是有何等玄妙,竟是完好如初,只是车身因为承受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击而剧烈地颠簸晃动起来,将罂漓漓和魏星影的身体如皮球一般,抛过来又扔过去!
而如此这般混乱的情况下,此时的罂漓漓却是陷入了冥思一般,闭目凝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外厢那惊天动地的响动一般。
她的脑子里,此时翻来覆去只有那寥寥数字的离魂引口诀--
动不见形影,静必是真身,分身化影、化影分身,身、影互分相化,其时,身便是影、影即是身!
而此时若是从这马车的外部看去,却更是骇人,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罩凭空而起,将整个马车四面团团掩住,紫黑色的电光在这马车四侧流窜,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密轻响,似是在耐心地寻找着这看似坚固的马车某处的细微缝隙,好一举将这马车四分五裂开来!
而离马车不远的地方,之前那位看似寻常的中年马车车夫,此时面无表情地迎风而立,胸口插着一根半寸长的树枝,看起来似是有很长的一截已经没入了胸口,却没有半点血流出!仿若那树枝插入的并不是他的肉身,而是没入了空气中一般!而那车夫此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却是骇人,那是一股子赤裸裸的杀意!
而他离他不远处的半空中,一位银发髥须清瘦儒雅的老者御剑而立,一副潇洒自若的气派,哪里有什么持刀舞剑的小罗罗,从头到尾,这偷袭者,就只有这位老者一人!
而这之前所有的骇然动静,都只是这老者弹指之间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那老者颇有些玩味地看了看那车夫,又看了看那依旧牢不可破的马车,忽然纵声长笑:“哈哈哈哈,这龙小子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老夫今天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式神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