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秋,放眼望去樱花林一片萧瑟狼藉,满地枯叶无人理睬,毫无生气地摊在地面任人踩踏,以竹依旧如当初一般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前进,却再也见不到初时那份灵动可爱,眼神空洞冷清。
以竹拾起一片落叶,细细地拭去叶子上的沙粒,轻轻吹了口气,似乎天真以为那些烦恼忧伤也能随之远去。深秋的枯叶已不再是罗曼蒂克爱情故事里的金黄色,而变得暗灰无光。枯叶蜷缩成一小片,只想在寒风中自寻些许温暖。残缺破碎的枯叶也早已看不清原来的纹理,想寻迹找回最初的模样,也只找到一半,便断了线索。
以竹虚弱地笑了笑,拉紧了薄薄披上的外衣。
好冷,真的好冷,却再也暖不回来了。
以竹拿出怀中的千纸鹤,挂在了树上,那是他和宇琛第一次见面时的地方,也是宇琛与她道别的地方。
以竹虔诚地许下心愿,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樱树挂满了千纸鹤,宇琛走后,以竹便把那三百六十五只千纸鹤都挂在了樱树上面,自那以后,她每天都会来这里挂上一只千纸鹤。
宇琛走后给她生命留下的空白,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填满,只能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来让自己的生命能有所寄托。
她一只一只地数着树上的千纸鹤,一遍一遍地数着她对他的思念。
数完了,又是陷入更深的悲伤里面,她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二天。宇琛已经离开半年了。
以竹像个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搬到了呓语住之外一切如常。起床,开店,发呆,工作,继续发呆。
天越来越冷,枯叶被风强制刮起,送向一个个未知的目的地,呓语的木门被狂风一遍遍地拍打着,一夜间竟多了几处刮痕。一月前便应爆发开来的暴风雪却不知为何蓄势到如今都还没任何声响,不知究竟在压抑这什么。
路上的行人仍向往常一样奔奔忙忙,繁忙的道路也如也如平常一样绿灯到点便开始亮起告诉人们该走了,地球还是如从前一样围绕着太阳一圈一圈地转着。
时间嗒嗒嗒的脚步,以竹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了。她沉浸在回忆里,筑起了自己的茧,将自己束缚,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她再一次坐到了窗边的位置,眼神空洞地看着这家小店,她像是在看他们一起做蛋糕的小厨房,又像是看他们一起调奶茶的吧台,又像是看他们相互依偎取暖的沙发,又像什么都没在看。
筱雨调了一杯宇琛第一次自调的咖啡——竹中雨给以竹。自从老板离开之后,小店的一切一切如旧,但在隐隐之中好像什么都变了,老板娘越来越少话,越来越爱自己一个人发呆。筱雨自作主张做了竹中雨给老板娘,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心情变好。
淡淡的咖啡香幽幽地飘进以竹的鼻子里,以竹缓缓地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咖啡。
“老板娘,你试试吧。虽然我是第一次调竹中雨,但我是严格按照老板给的食谱调的,味道应该不会有差的。”筱雨对着以竹灿烂一笑,期望以竹能感到她的诚意。
以竹小小地抿了一口,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继而又笑了,眉宇之中参杂了一缕哀伤,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好苦啊。”
筱雨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怎么可能”,继而又用勺子尝了一口,疑惑道:“我明明下的材料分量都没错啊!老板娘你每次喝的时候都说甜呢!”
以竹的心又微微地被筱雨的话语刺痛,缓缓地喝完了杯中剩余的咖啡。咖啡的苦味慢慢地蔓延至她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味蕾,似一阵阵的噩梦般缠绕着她,在每次她以为终于能逃离之际又再次袭来,让她始终清醒着接受现实的残酷。她不动声色,只是皱了皱眉头,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咖啡本来就是苦的,怎么会甜呢。”
其实她早就知道,竹中雨之所以是甜的,是因为宇琛在里面加了大量的糖,她不拆穿他,在他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也好,让她好好地感受着这份苦味,咖啡,本来就该是这么苦的。
筱雨把杯子收走,剩下了以竹一人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从清晨练跑的外国人看到了凌晨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家的醉汉。下午也打烊,空无一人的小店里徒留以竹那的一盏灯毫无生气地亮着。
原本温馨的暖黄灯光变成了寂寥的暗黄色,映出以竹一张清瘦憔悴的脸,虚弱得似乎下一秒便要与世隔绝。
好羡慕啊。他们难过还可以喝酒麻醉自己,自己却喝着最苦的咖啡清醒着看着故事一步一步走向绝望的终章。她深知用酒精逃避现实没用,但她这样成天赖在着满是回忆的小店等他就有用了吗?
半年了,以竹一滴泪也没落下过,眼睛干涩无比。明明心里已经难过到在滴血,但脸上却只是漠然的表情。
一片雪花轻轻泠泠地从天而降,随风摇摆,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以竹透过落地窗,穿过苍茫,越过时间,隐约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初见时的宇琛,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朝她露出和煦如暖阳的微笑。
以竹痛到麻木无感的心渐渐开始有了知觉,好难过,好难过……习惯疼痛的她快连悲伤的感觉都忘了,原来痛苦还是如此的深刻,自己还是那么得不堪。
她慢慢地伸出瘦弱见骨的手一点一点的向着窗外宇琛的幻像靠近。地她紧紧地咬着苍白的下嘴唇,不知不觉中眼眶里早溢满了泪水,终于因无法容纳过多的悲伤而落下,继而便像断了的线的无根水一样再也无法停止掉落。
“宇琛,我那么的相信你。我以为我不会再孤独,不会再一个人,不会再没有人陪。我也以为我不会再痛了。可你又让我这样真真切切地痛了一遍。”
指尖那边的宇琛也伸出了他的手去靠近以竹的手,一窗之隔,却隔开了过往和如今,再近也是无法再相拥。
蓄势已久的暴风雪终于爆发开来,张牙舞爪地像各个角落里席卷而去,黑漆漆的夜晚霎时间堆积出了一层一层的雪。
木屋小店一点一点被白雪覆盖,摇摇欲坠,遥遥欲坠,最后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