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明天的你是否依然爱我(中)
祝冰衣小心地瞄瞄地面,有点畏缩地再坐坐稳,然后不解地看向步留云。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步留云神情柔缓了些,四下张望一阵,似还满意地吁了口气。他扭头注视祝冰衣,问:“席上那首歌是什么名儿?”
“月亮代表我的心。”祝冰衣脸色发黑地回答,不太乐意他糗事重提。
步留云目光变得幽暗,轻喃:“月亮代表我的心?真是贴切……表弟可懂我的心?”
说完,他不待祝冰衣回答,迅速恢复郑重的表情,唤他:“表弟。”
“什么事?”被他方才的问话弄得有点愣怔的祝冰衣赶忙问。
“你记不记得……”步留云凤目怀着思索凝视他的脸,开始述说。
祝冰衣头大如斗地回视他,很想马上告辞。他现在最怕这类开场白,因为在这之后通常会有一大堆他没有印象的事情被人硬灌输给他,让他这个想与过去一刀两断的人实在是感到绝望。
但是面对这张彷徨的脸,迷茫忧伤的凤眼,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这个表哥现在犹如一个迷途的孩子,不听他讲完实在太不厚道了,他还是稍微忍耐下吧。
“那时,我们常常一起坐在屋顶上,就像现在这样,喝酒、谈天、看星星。
“你喝一点酒都要醉,可是偏偏喜欢和我抢酒喝。
“你说,失恋最好的疗伤办法就是坐在高处喝个烂醉,然后再大睡一觉就什么痛苦都会忘记。
“这个方法很灵,每次和你喝完酒,还没有等到睡,我就高兴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
他带着磁性的声音慢慢低沉,目光中的忧伤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像是个被最信任的伙伴欺骗了的孩子,全身充满了痛苦无助与愤怒,却根本不知道被欺骗的原因。
“为什么你离开后,这个办法就失灵了?我坐在屋顶,一夜又一夜;酒喝了一壶又一壶。可是根本不顶用!我的痛还是在那里,一直痛,一直痛……痛得我恨不能挖了这颗心!”
步留云手按住胸口,定定地望着祝冰衣,似在乞求他给自己一个不再痛的妙方,绝望的火焰在他凤目中熊熊燃烧。
祝冰衣安静地聆听,满含同情。痴恋的少年啊!是谁令你这般饱受折磨?他的心脏不由地也开始有些疼痛。
“……你说你会给我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像烟花一样美丽的爱情。我相信了你,也自以为得到了。……可是,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得到!那份爱情什么也不是,我爱上的只是你曾许诺给我的那种爱情本身而已!不是月奴,不是!为什么我不能和我爱的人拥有这样的爱情?你答应过我的,你是个骗子!你没有给我!”
步留云声音越来越低哑,神情却越来越激动。最后竟失控地一把抓住祝冰衣的手腕,举在半空,几乎冲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吼叫起来。
祝冰衣的手腕被他捏得剧痛难当,他倒吸着凉气,勉强劝慰:“表哥,别激动!咱有话慢慢说。如果我真的骗了你,那也是从前的我。你忘了?我现在正在失忆,就算我想认错也无从认起呀!”
“你少拿失忆当借口!要不是知道你失忆,我早就,早就……”步留云再也说不下去,手下有所放松,却仍瞪着他。
早就怎样?杀了他?祝冰衣腹诽,心里无奈叹气,苦口婆心地再接再厉继续劝:“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重申一下事实。另外,有时爱情像访人。你敲了门对方没有开,或是对方开了门而你却走了,都会让爱情错过。如果从前的我没能帮你达成心愿,那也绝对不是有意的,只可能是你想要的爱情还没来到而已,这是不能靠人力的。”
“访人?”
步留云听到他的论调,有些意外,怒气渐去,凝神沉思。
过了半晌,他的凤目慢慢变得专注,认真地望着他,握住他手腕的手上移改握他手掌,轻声问:“表弟,如果我去访你,你会为我开门吗?”
祝冰衣诚恳的笑容僵在脸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愣怔了,完全回答不出。
他没有想到步留云居然真的喜欢同性,对象还是他!可是这些人记忆怎么同样差劲?总是会忘记他已经失忆这个严重事实,动不动就给他出难题,这回更来个绝的。他招谁惹谁了?老天不带这么玩的!
但是望着面前这张认真的脸,抱怨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心绪复杂地沉吟,一时没有说话。
“会开吗?”步留云得不到答案,有些焦虑地凑近,凤目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他的朱唇中有酒气逸出,拂在祝冰衣脸上,让他莫名地感觉到一丝熟悉。似乎在某个时刻,他和某个人有过相同的对视,但那个人……
祝冰衣呆呆地想,下意识地向后仰,步留云马上又跟过去,俩人姿态暧昧地有片刻停滞。
“……表哥,请原谅,现在的我没法回答你这个很有难度的问题。”
祝冰衣小心地拉开俩人这种危险的距离,却也不敢退得太多,以免就此被他逼下屋去。屋顶谈心还真是危险的说,以后他再也不提倡干这个了。
“为什么?”步留云的酒气又有所逼近,凤目开始变得灼灼迫人。
“因为,我现在对你真的没什么记忆,不好回答你。现在不论我回答会或不会,都不是慎重的选择,都会让我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
感觉到步留云的情绪又有些不对头,祝冰衣尽量放缓语气解释,不愿再刺激到他。
步留云的神色在听到他的解释后,变得有些怪异。他唇边含着一抹冷笑,手上用力,捏得祝冰衣差点尖叫出来。
“果然,是为了蕊王吧!”他耳语般低语,冷笑换成嘲笑,眼中却有一丝自伤。
“当然不是!虽然有人说我们曾经关系……嗯,比较不一般。但是我现在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怎么会是因为他?”
祝冰衣手腕几乎要断了,解释得飞快,恨不能长两条舌头撇清,好让这个面临失控的人冷静下来。同时他也有些讶异:怎么回事?这些人的消息都是打哪儿来的?他和蕊王那点破事儿什么时候变得尽人皆知了?!
步留云的笑容归于沉寂,他若有所思地端详他一阵,点头松手。却不坐回去,仍和他靠得极近,低声说:“不管你现在对他抱着什么想法,还是尽快离开他吧。”
“……”
他也想离开,可是找不到当面告辞的机会啊!他总不能连招呼都不打,一走了之吧?好歹也在王府住了半年多,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蕊王会不会发怒,会不会捉他回去都未可知。
祝冰衣无声地想,望着步留云,有些奇怪他们俩怎么想一块儿去了。
“蕊王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步留去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同时凤眼不停地向四下扫视。
祝冰衣立刻意会有人在附近偷听,不禁大感惊讶。什么人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将军府偷听,还挑了将军本人……
“可是,人和人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只不过有人一开始就是目标明确,另一些人到后来才明白;有人抱着恶意,有人怀着好意而已。他有目的,这很正常;他要是没有,反而才是反常。”祝冰衣也小声地回答他。
“哦?你是这么看的?这套说辞倒真像是你一贯的风格,永远在不寻常中看到寻常。”
步留云有些意外,又有些释然,接着说,“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来判断一下,他是好意还是恶意。”
“你曾经买了两支望远镜,你我两人各留一支。可是,你那支只用过一次后就离奇地不见了。这次北征,我发现蕊王也有一支望远镜,和我那支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那东西在全天朝找不出第三支来!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你,所以才会取镜在前,巧遇在后。”步留云神情不屑,目光中闪动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蕊王倒是个对异事物很敏感的人,祝冰衣不着边际地想。但他是上位者,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和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对象碰巧是他而已,并不存在什么对与错。
“还有吗?”他冷静地问。
“这还不够吗?你想听,我不妨再讲讲。”步留云生硬地说,似在责怪他不当回事。
他改用腹语:“你最后做的那批武器,在这次战争中并没有用完,可他却令人用多报数目、重复记帐的方式,在呈兵部的记录上记载已经全部消耗掉了。剩下的武器和那些工匠一起被他秘藏了起来。如果说,他让你制作武器的目的光明正大,又怎会如此作为?他肯定是意图不轨,和你一腔报国的心意根本不同!”
“你是怎么知道的?”祝冰衣疑惑。
蕊王私藏兵器,可以说已经有犯上作乱的心思了。兹事体大,蕊王必定会慎之又慎,严密封锁消息,怎么会让这个并非蕊王亲信的表哥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自认做得机密,杀了所有押运的士兵,还伪装成是流寇所为。可是我既有心,自然会想办法查到。”步留云唇边含着一丝冷笑,全身黑衣散发着凛然。
祝冰衣看了他半天,思索一阵,才小声说:“这事非同小可,要是被他晓得了,恐怕会贻害无穷。这些皇子皇孙的事,是我们这些局外人掺合不起的,你千万不要再向第三个人提起。我也老实告诉你,即使你不劝,我也已经决定离开王府了,你不用为我这么担心。”
步留云眼中冷然退去,目光柔和地注视他,似是极为欢欣。
他轻轻握住祝冰衣的手,轻启朱唇,低声说:“我怎能不为你担心呢?你现在身处虎狼之地,让我每每想到就忧心忡忡。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我查这些只是要让你认清蕊王的真面目,又不想做别的,自然不会再和外人提。看你这样关心我,就算有再大的祸患,我亦无悔。表弟,你,你和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