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晚风中,遵义凤凰山上松柏郁郁。林间幽深曲回的小径上铺满黄橙橙的松针,不时传出缠绵鸟语。华梅和侯尚智一前一后边走边聊,看样子好象谈话出现了分歧。
“尚智,你丢掉自己的专业去从政,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侯尚智顺手折下一条小树枝又扔掉说:“无论搞专业还是从政经商,目的都是为了想出人头地,让自己比周围的人在物质上更富有,在精神上更充实。记得在医学院读书时,满脑子都装着乌托邦,总想去做让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可一回到现实生活中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自以为是的我们是多么的无知可笑,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多高地多远,有时真让人悔恨不已。”
华梅沉默,侯尚智接着话头说:“现在的人群中,只要你稍稍深入一点,哪个人心里写着的不是两个孪生字儿‘权’和‘钱’如果把自己死死捆在专业技术上,一个月拿几十块钱的工资,还不如去深圳当打工仔。要是再同那些雨后春笋般的个体工商户相比,堂堂的大学生,干一个月还不如人家干几天。我毕业分配到医院拼了两年多的命,结果竟想找一个窝儿,却还没有排上号。若那样一直干下去,不知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可后来改行调县委办,不出半年功夫不但自己的窝儿有了,而且常常不掏一分一文的腰包仍然烟饭两开,有时吃饱喝足了还要打抱。想到原来全靠工资生活,实在是太可怜啦。这样近有利益可图,远有景致可望有什么不好呢?”“听你这一席话后,怎么突然感到你我之间变得象陌路人了?”“你是在骂我俗套吧?可最俗套的东西,恰恰就是最实在的。”“你误会了,只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你近来长进这么快。”
侯尚智自嘲地笑笑没吭声,跟在华梅身后走了一段路说:“华梅,我前次给你谈的事儿,你认真的考虑过了吗?”华梅想一下说:“老实说我现在心里很矛盾,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当然。我是最有耐性的。不过,华梅,我想你是不是也该变得现实一点。如果把爱情说白了也是一种物质现象,总要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相生相伴。墙上画饼镜中花似的爱情,结果只能是一幕感人的悲剧而毫无实际价值。”
华梅有些不自禁地点点头,侯尚智望望四周收住脚步:“这地方不错,我们坐一会儿吧。”
小径延伸到这里被野草淹没,较为稀疏的树木缝隙中露出一块块羞怯怯的蓝天,僻静与暮色共同营造出不愁惊忧的环境。他俩在侧边一棵树前坐下,候尚志接着先前的话头说:“华梅,你觉得我刚才的话怎样?”“我在试着强迫自己往你的思路上去想。”
华梅说罢稍稍垂头沉思,侯尚智心里热热地猛然拉住她的手说:“华梅,我还想在你面前重复一句话,人生仅有爱情是很不够的,最平常的面包黄油也要比最奇妙的幻想梦境美好得多,现实得多!华梅,我爱你、并且爱得实实在在。我向你保证,你将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过得充实幸福!”
华梅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接着说:“现在改革开放所大力倡导的不就是讲究‘实事求是’嘛。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代人是沉浸在一种‘蓝天白云’的理想主义氛围里长大的,以至今天也还有不少人,仍然陶醉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世界里不能自拔。说实话,几次断断续续的从你口中听到你和那位杨大鸿的爱,我的内心并非一点没有受到触动。说真的,我很钦佩你们能把这种爱保持到今天。这实在是难能可贵啊。芸芸众生中有几个人能为的?但是,如果你们再那样坚持下去,我只忧心你这样差的身体,在很快必将面临的难堪窘迫中如何承受得了啊!”
华梅望着他两眼潮湿了,他非常冲动地一抱将她搂住……
暮色苍茫中,树边的一片野草随即倒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