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青同刘三娘走到路口,他主动向华梅亲热地打招呼,华梅装着没看见没听着似的对刘三娘说:“哦,刘三娘,我有事正要去找巧巧,现在我家里肯定有人。”王燕青站在旁边故作轻松的笑笑。
华梅去巧巧家故意耽搁一大阵回家,没想到刘三娘王燕青还坐在堂屋门口同父母摆龙门阵。华梅向刘三娘笑笑打过招呼,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幺师傅瞥一眼华梅的背影,心里叹道:“唉,姑娘家读书就是越读越糊涂……怎么就不用镜子照照自己,还把眼睛抬得老高不视人。”王燕青暗暗想:“华梅,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天黑后,华梅在厨房里做饭,幺师傅想着中午华梅的处事,一直沉着脸坐在堂屋门口抽旱烟,华梅妈坐在旁边默默地纺线。
华梅外婆家,解放前是村里的地主,土改后便沦为贫民。华梅妈这只落地凤凰无奈才与打石匠幺师傅结了婚。她一个大家闺秀又体弱多病,只能做点手上活儿或家务事。生下的七八个子女结果只养活四个。
幺师傅家祖祖辈辈靠石匠手艺糊口,他没有文化,思想又封建保守,特别笃信孔夫子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眼里看来既使在新社会,女儿家能识箩筐大几挑字儿便足够了。因此,每每看见华梅抱着书本啃就象眼睛里夹着砂子。华梅从小学初年级读到现在的高年级,好几次险些被他*得辍学。但幺师傅从小跟着华梅祖父学得一手石匠绝活儿,让他在社会和家庭中具有特殊地位。他教的徒子徒孙遍布方圆几十里地。大至公社区里的大型工程,小至私人修房造屋,多半请他去负责施工。生朝满期逢年过节,众多徒弟甚至村社的干部都要登门闹热一番。因此,幺师傅虽然没当一官半职却比一些村官乡官的名气大。华梅家的大凡小事,帮忙的人不请自来。她家的生活自然要比一般家庭优裕。可华梅懂事以来,并没有感到过一丝儿的惬意和轻松。
华梅的大姐嫁到北斗镇农村,二姐华芳嫁到成都近郊,家里只剩下她和她哥华松。华松是父亲的独苗正读高中,是幺师傅的唯一希望和寄托。华松在家里也摆出一副孤芳自赏的派头,家务活儿从不沾边,这在幺师傅眼里恰是干大事有出息的男人,自然受到百般优侍,娇生惯养使他身上滋生了不少公子哥儿气。
华梅呢,按华梅妈的话说,幺师傅华松是保皇派,华梅妈华梅大姐是中间派,华梅华芳是造反派。可华芳远嫁到成都,一年半载难回娘家一趟,华梅一个人便成了金字塔的最底层,所有家务劳动几乎全压在她身上。而她又天生着叛逆的‘反骨’和倔犟的性格,常与幺师傅华松形成‘矛’和‘盾’,每当家庭“大战”爆发,华梅常常势单力薄,孤军迎战。让她感到极度的苦闷孤独。久而久之,她的天性在这种家庭环境中完全被压抑扭曲,仿佛让生活塑成了一个现代型的“林妹妹”,连大自然的阴晴雨雪也往往让她偷偷落泪。可真要把她当成“林妹妹”那又大错特错了。
华梅妈停一下纺车在心里叹道:“唉,华梅长的‘反骨’,为啥就剔不掉呢?”
华梅面对弱势命运和世俗陋习从不低头。十来岁时,公社书记家建房子来请幺师傅去帮忙,幺师傅为套近乎让华梅叫他叔叔,华梅说:“他是书记,不是我叔叔。”幺师傅*得华梅哭起来也不开口。公社书记自嘲解围说:“奇人必有奇性啦。幺师傅,你别*她了,可能我在她心目中就不配当叔叔。”
华松高兴时玩笑说:“让华梅热情招呼贵客,比登天还难。可对穷亲戚反倒比谁都亲热。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