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终于有资本搬家了。
接下来,他们花了一个礼拜找房子,新房子依然在这附近小区,但是房型比老房子好得多,而且变大了,使用面积差不多50个平米,屋内家具齐全,铺了木地板,也全面装修过,虽然有点旧,电器设备也都是很多年前的,但是阮沅一一试用过,质量都很可靠。最关键的是,他们终于有了台不吵的分体空调。
除此之外,最好的是这房子在小区深处,远离高架桥和菜市场的喧闹,他们的耳朵终于可以消停了。
而且房东人也不错,是一户老夫妻,他们觉得,把房子租给宗恪和阮沅这样安安稳稳的小夫妻,比较信得过。
至于搬家的事情,完全难不倒他们,阮元甚至都没找搬家公司,俩人就像蚂蚁一样,每天把东西从旧屋子搬去新屋子,因为他们那个家里,基本上没几样好玩意儿。
对于新家,宗恪最满意的是那张大床,之前的房子,只有一张略比单人床大一点点的木板床,阮沅一个人睡还蛮宽大,但是他一爬上床,两个人就觉得很挤了,宗恪个子太大,生生把床给占去了三分之二的面积。
新家的床,是一张正正规规的双人床,宗恪抱着加菲猫抱枕在上面滚来滚去,开心得要命。
全部忙完了,阮沅回到卧室,打开空调,俩人就在这又清凉又安静的环境里躺着,心里都觉得又放松又愉快。
“唉,只可惜车震没了。”宗恪叹道。
阮沅嗤嗤笑起来,远离了高架桥,木板床变成了席梦思,宗恪倒不习惯起来。
“以后买台车,咱到车上去玩车震。”阮沅安慰他说。
“嗯”宗恪翻过身,用力抱住她,“那咱们现在就先演习一遍”
阮沅被他逗得直想笑。
然后他们就在这新租的屋子里甜蜜拥吻,温柔交缠,幸福得像没有烦恼的天使。
终于,在度过了漫长的、超过五个月的茫然期,宗恪和阮沅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经过郑重考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去当厨师。”他说。
阮沅惊愕地望着他
“就是,去炒菜,掌勺什么的。”宗恪努力解释着,就好像厨师这两个字是什么超级神秘的职业,他还得把它实际的操作情况说给阮沅听。
“呃,我知道。”阮沅摆摆手,“我知道厨师是干什么的。”
“你觉得怎么样?”宗恪惴惴不安地望着她。
阮沅想了想,一点头:“挺好。”
“真的么?”
“真的。”她很认真地说,“至少,比我猜想的要好。”
宗恪好奇:“那你之前猜测我会去做什么?”
“我以为,你要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阮沅一本正经地说。
宗恪嘴里的饭都喷出来了
“你这么说,真提醒我了。”他严肃地说,“以后,我周一到周五炒菜,周末就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阮沅乐翻:“行啊,到时候我替你看着,城管一来我就报警。”
宗恪想去当厨师,这结果并没有太出阮沅的意料,之前她就知道宗恪很喜欢做菜,而且这家伙在厨艺方面颇有天分,做的菜风格独特,口感超群,店里的同事们都知道阮沅有个“做菜超级好吃”的老公,甚至不惜以换班来和阮沅保持同步、借此吃到宗恪送来的菜。而且厨师这个行业,也的确符合宗恪“以直觉来工作”的要求。
不过,他要如何进入餐饮这一领域呢?
阮沅暗自为宗恪感到为难:他没有可靠的身份,更别提各种厨师考核证书,人家那些厨师,都是从正规的商业学校餐饮系毕业的,是科班出身,宗恪没上过这种学,他做菜全凭自己探索,再就是拿着菜谱自个儿瞎琢磨。他说科班这种不可信,世上多得是职业不能“科班”,有小说系毕业的文豪么?有经管系毕业的企业家么?再说他之前当皇帝,也没有从“皇帝系”毕业啊。
阮沅听说学做厨师,第一年就是拿着装满沙子的铁锅锻炼臂力,以及每日不停狂练刀功。这些当然难不倒身上有内功的宗恪,他切出来的肉,完全可与正规厨师媲美。
问题是,没有证书,没有个人证件,他要怎么去求职呢?这些都是敲门砖,难道要宗恪双手空空、破门而入么?
阮沅想了好几天,想了个办法,她和宗恪说,要不要去办个假身份证,再买两张假文凭什么的,反正那些只要花钱,就都可以买到。
宗恪想了想,说,他不想作假。其实米娜那件案子对他个人的影响,也没有严重到不能上街的程度,目前秦子涧的嫌疑比他的嫌疑还重,他只要不自己主动撞上警察就好。至于科班证件什么的,他觉得他就这么单枪匹马出去闯,也一样能闯出来。
既然宗恪这么说了,阮沅也就不再多问了。
决定做出了,宗恪说干就干。
他不再每天宅在家里,甚至连懒觉都不睡了,阮沅早起出门上班,他收拾停当、穿戴整齐,也跟着出门,有的时候阮沅下班回来,他还没回家。
阮沅知道他在干什么,宗恪在一家一家的求职,要求森严的高级酒店他自然是进不去的,因为无法提供详实可靠的个人材料。所以,宗恪关注的是那些私人餐厅,只要人家门外贴着招聘厨师,他就会上门去毛遂自荐。
阮沅觉得这起步太低了,可是宗恪说,他想要的不过是个做菜的地方,每天在家炒菜自己吃,一点都不过瘾,炒菜给人家吃,然后还能卖出钱来,这就是他的理想。至于地方高级不高级,就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可以一步步的来嘛,机会随时随地都存在着的。”宗恪满不在乎地说,“过几年做顺了,渠道打开了,我肯定能进更高级的酒店。而且越是小馆子,炒菜之外的事情就越简单,也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我什么都不用考虑,心理上全无负担,其实是非常舒服的事。”
阮沅还是犯愁,于是宗恪就坦白说,除了在家做做菜,其实他完全没有经验,更没有系统正规的训练过。他还不具备职业化的素质,所以,就眼下这样子,哪怕宗恒给他准备好了全套的证件,把他恭恭敬敬送去燕莎酒店,他也一样会被轰出来的。
“关键是基本功。”他说,“这个东西锻炼好了,我才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来。得一级一级往上走,一蹴而就是没可能的。”
说是这么说,然而一开始,宗恪的求职之路并不是太顺利。
第一个礼拜,他跑了十多家菜馆,几乎每家一开始都找宗恪要厨师证、学历毕业证。宗恪说他拿不出这些东西,他说他是“自学成才”,所以只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下厨炒菜,他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是,没有多少老板愿意这么干:谁会把炉灶材料就这么交给一个陌生人,让他用实践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呢?
另外还有的老板只愿意要熟人,至少也得身份详细可考的那种,他们认为陌生人靠不住,天知道会不会干了一半突然走人。
这些失败的经历没有让宗恪气馁,他早就预料到没那么容易的,所以每一次被客气或者不太客气的赶出来,宗恪就看看天,再拿出地图,找下一家继续尝试。
他自觉是个荣辱观与众不同的人,在某些层面上,更有超出普通水平的达观。虽然被一次次的拒绝,宗恪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因为有人说,一看他就不像厨师。
“我到底哪里不像厨师了?”他回到家一个劲儿照镜子,又满腹疑惑地问阮沅,“厨师到底应该长什么样?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啊”
阮沅就柔软地笑起来:“大概是你太帅了。”
“怎么会”宗恪马上反驳,“谁说厨师就不能帅?搞不懂……他们心里的厨师,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啊?”
阮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她心里却明白,对方是从宗恪的言谈举止中,察觉到了他独特的个人气质,那是一种让人不由凛然自省的冲击力,它来自于聪慧而强大的自我,不被周围环境所动摇,此所谓“宠辱不惊”。可是那种气质,恐怕极少出现在油腻肮脏的街头小酒馆里,活得浑浑噩噩的人们,接近它的时候,只会感受到无法名状的刺痛。
在阮沅的想象中,这简直就像一头麒麟从云端降到泥田里,想申请一份耕牛的活计。可是农民伯伯却完全不看好这匹麒麟——
“你头上的角这么奇怪你的身上疙里疙瘩的,你又没有黄牛壮实,你这个样子,到底要怎么犁地啊?”
然后麒麟就辩解道:“可是我很喜欢犁地啊而且我犁地的能耐可棒了你就先让我试试看嘛我保证比黄牛犁得好犁得不好不要钱”
农民伯伯却不肯听,只摆摆手想把麒麟赶走:“我要的是能犁地的黄牛,不是你这种四不像的家伙你请赶紧走开吧别把我的田垄给踩坏了”
然后可怜的麒麟,就只好甩甩美丽的鬃毛,再去找下一个农民伯伯,心中期望自己的运气能好起来……
想到这儿,阮沅不由笑起来,她拿手轻轻摸了摸宗恪的头发:“希望下一个农民伯伯能够收留你。”
“农民伯伯?你在说什么啊?”
阮沅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