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变乱

陈作新满腔怒火,既对同盟会众人的无能,十分不满,又对此刻参与挤兑的群众,愤恨无比。同盟会众人无能,他早便知道;参与挤兑的长沙市民,如此不明事理,不顾大局,尤其让他觉得愤懑。

他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用力的抽着跨下的坐骑。马匹受痛,跑的如飞火流星。幸亏这时天色已经黄昏,日已西斜,长街上人烟稀少,大部分市民,也都去了北门外的文昌阁,参与挤兑。否则陈作新这般跑马,必会伤人伤己。

血也似的阳光铺满沿路,陈作新便在这一路的血光之中,催马疾行。他马速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北门的铁佛寺旁。这时马匹一路狂奔,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但是陈作新心如急火,仍旧大力挥着马鞭,催马前进。

空旷的街道之上,只有马蹄翻舞的得得回音。

谁知堪堪到了铁佛寺门口,陈作新正要拐过路口,奇变陡生,街面上突然绷起一道绊马索,好个陈作新,眼疾手快,一提马缰,带马跃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作新堪堪窜过绊马索,便有一道白光,带着呼呼风声,如惊雷闪电,便直向他面门劈来。

陈作新只觉冷风呼啸,扑面而来,多年习武养成的本能,让他猛一偏头,及时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刀光来的太快,终是没有全躲过去,那道白光呼啸而下,将陈作新的左额头,连皮带肉,还有些发丝,一并削去!

陈作新只觉左额头火辣辣的疼,冷汗一下子便挣了出来。好个陈作新,知道此时性命攸关,也不擦也不喊,身形一低,伏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肚,催马便向前窜去,跟着右手边摸到了枪匣。只要一枪在手,这长沙城,就没人能挡得住他陈作新!

只听一声枪响,清脆无比。陈作新的坐骑跃到最高处,便失了气力,直直的摔了下来。

陈作新见势不好,急忙将脚抽离马镫,双手一推马背,侧身滚落。滚动中他偷眼一看,发现各处路口,都站着数条大汉,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朴刀,围成一个半月,疾趋的向他逼来。

陈作新出来的匆忙,身上除了一支驳壳枪,便没有任何武器。洋人的驳壳枪,远战是个利器,但是在近身搏杀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废铁。

陈作新借着惯性,滚落到街边,站起身来,并不冲向敌人,反而大喊一声,撞进街边的一户人家中去。

那围着的杀手一见陈作新退进屋内,便发一声喊,更快的冲了过来,刚才劈伤陈作新的刀手,更是一马当先,奔到屋前,飞起一脚,便将残破门扇蹬飞。

他才要持刀前冲,进去与陈作新厮杀。冷不防一团黑影,也夹着呼啸,如风啸如山倒,直向他脑袋砸来。

陈作新时机把握的极好,正是刀手俯身前冲,身形用老之时,那刀手一惊,不及躲避,只能一咬牙,是一个举火烧天,横刀上挡。

手上的刀还没接触到那团黑影,他后肩便一痛,放佛被人用两个大锤狠狠凿了一下。刀手大叫一声,手上无力,刀便呛琅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陈作新撞进屋内,借着残阳余光一看,却是一个成衣店,急切间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便一把抄起门边的长凳,躲在暗处,见那领头的刀手踹飞门扇,便抓准时机,一板凳将刀手砸倒。

见刀手到地,陈作新并不迟疑,操起长凳,对着刀手的头,便狠狠砸了两下,刀手头入西瓜,被打的碎裂,**迸溅,眼见是死了。

陈作新放倒一人,顺手抄起掉落的朴刀,立在身侧,右手拔出枪来。也不出去邀敌,只守在成衣店中,等着杀手来攻。

刚才那一枪,打的精准无比,一枪便击毙了自己的坐骑。便是自己,也不过如此。但自己在明处,枪手在暗处,却是等闲出去不得。

陈作新算计的清楚,那刀手也明白的很,两边便静了下来。对峙了好一会儿,斜阳渐渐的沉过了屋顶,残光更是鲜红无比。忽然暗处响起一声唿哨,众人便在不迟疑,发一声喊,冲了过来。

陈作新一枪在手,连连扣发,只见每一次枪响,便有一人前仆在地。见到同伴不断倒地,杀手们的血气更是被激发了出来,都发声喊,冲了过来。

长街再宽,也不过十数步。几声枪响之后,刀手们便抢进成衣店中,与陈作新厮杀起来。

你英雄好汉,便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子?何况常言说,好虎难架一群狼。这几个杀手被激起了血性,打起来都已经不要性命,只想以命换命,杀了陈作新为友报仇。乱斗不过一会儿,陈作新便满身是伤,手臂更是被砍的血肉模糊。

但受伤的猛虎却更加可怕。陈作新越伤越勇,多年坚持习武的好处终于显现出来。混战中他暴喝连连,每一声喝,便砍翻一人。转眼间便只剩下两个刀手,二人被他声威所慑,一步步退出成衣店来。

躲在暗处的谭延昭,看到闯进成衣店的刀手们,又退了出来。心头恼羞成怒,一把抢过身旁新军的长枪,冲着成衣店,便砰砰的开了几枪。

这几枪,准头实在奇差,那两名刀手,连成衣店中的陈作新,竟是半点毫毛也没有伤到。不过这几枪也不算白开,本来陈作新已经杀的兴起,追出了成衣店,听到这几声枪响,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便止住了追击的脚步,他横刀在身前,飞速往成衣店退去。

见自己这几枪没有凑效,谭延昭更是恼怒,也不顾农泉刃告诉他的尽量伪造成江湖仇杀的话,大喊一声:“还等什么,给我开枪!”

旁边襄助叛乱的五十标第二营管带梅馨,听到谭延昭的话,正合自己心意。手臂一挥,登时无数枪口喷出火光,登时将对面的成衣店打得如同蜂窝一般,那两个刀手,也未能幸免,身中数弹,倒毙在地。

陈作新挥舞朴刀,想要挡住子弹。但是人力有限,无数火星在身前闪过之后,他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临死前,他看了最后一眼这长沙城,心中有些留恋,更多的却是祝愿。

此刻长沙城中,残阳如血,长街溅血……

农泉刃站在长街一侧,看着陈作新死的无比惨烈,心中有些不忍,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上马,奔都督府而去。

…… …… …… …… …… …… …… …… …… …… ……

却说焦达峰与庞光志,听到门口声音,惊怒道:“什么人?出来!”

只听外面一阵大笑,忽然走进一个人来,两人定睛看去,却是新军五十标第二营的管带梅馨。

“梅馨,你这是要干什么?”焦达峰厉声喝道。

“干什么?老子当日跟着你们反正,也算革命功臣。可是你们是怎么对待老子的?你们革命党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就别怪老子不仁不义!”

“你要造反?”

“造反?不是,”梅馨摇摇头,嘻嘻的笑着,“我是要镇压造反,恢复国统!”

“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焦达峰骂道:“当日我就应该将你和黄忠浩一块毙了!”

“想不到焦都督位子没坐几天,这官威倒是学了个十足啊!”屋外又一个声音淡淡传来,“梅馨,不要废话,快些将这二人拿了吧。”

听到那人吩咐,梅馨双手便三击掌,掌声传出,暗处便奔出十来个士兵,闯进屋内,几个人伺候一个,便将焦庞二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焦达峰虽然被绑,仍旧厉声问道。

“也不做什么,”方才说话的人,边说边走进屋里,焦达峰看去,认得是茶陵谭家的谭延昭,“只是见你们革命党人,无德无能,无政无纲,又穷兵黩武,把长沙搞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我谭家不忍这湘中父老乡亲,再受洪杨祸乱之苦,说不得,只好除了你们这些暴徒!”

这番话,说的焦达峰默不作声,“无德无能无政无纲”,这八个字,就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将他压的无话可说,这几日都督的生活,确实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确不是一个治世能臣,起码现在不是。

但一旁的庞光志却并不心服,他大声喊道:“你说我们无德无能无政无纲,你有什么?我们当日冒死举义时,你又在哪里?”

这一句话,问的谭延昭有些语塞,但瞬间,他想起昨天农泉刃所说,便又振振有词,“哼,一群刁民!敢死就是功劳吗?敢死就是道理吗?当年的洪杨,不也是冒死吗?可是给我们湘民带来了什么?是苦役!是暴劫!你们也跟那洪杨一样,只晓得一味的革命革命,你们种过地吗?你们办过实业吗?你们懂得怎么治理国家吗?你看看你们这几天,把好好的长沙弄成了什么样子!”

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辞严,庞光志还待要说,一边焦达峰止住了他。

焦达峰盯着谭延昭,好久,他才低声问道:“我死之后,你们是要归复满清吗?”

谭延昭见焦达峰问的苍凉,心中也有些感慨,便摇摇头,“满清无道,与我汉人士子离心,究竟是气数已经尽了。我们当然还是要参与创建民国的。”

听到谭延昭的这句话,焦达峰的心放了下来,他知道今日已是必死无疑,但既然长沙光复,自己也算为民国尽了心力,虽然看不到民国成立的那天。但是凭自己的能力,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已至黄昏,残阳倾尽所有,将最后剩余的一点光和热洒了出来。遍地里都是血红也似的光晕。焦达峰站立在都督府院中,仰头看着天空,心中觉得已无遗憾。

“长沙光复以来,我焦达峰居都督一职,却让湘中父老,受了这么多的苦楚。今日所有罪孽,我焦达峰一身受之。只希望我死之后,你们莫要残害我湘中父老,保湘中父老安居乐业;我相信,革命终当成功,民国终当建立。若是你们反复,忘了今日之言,残害湘民,我在天之灵,必不会饶过尔等!”

农泉刃站立在谭延昭身后,听到焦达峰这临终遗言,心中痛悔无比。耳听的几声枪响之后,同盟会的几个骨干党人,便倒卧在血泊之中,永去了。

谭延昭见农泉刃面色有些不忍,便过去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党人轻薄无行,若留他们,迟早会生出祸乱来。溪篌无须自责,你为湘中父老除去党人之乱,功莫大焉!”

谁知谭延昭这番话说完,农泉刃依旧呆呆的看着院子中几个党人的尸首,默默不语。

“唉,我做的都是什么事呀!”农泉刃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党人不事生产,不通政务,不知经济,只晓得盲目排满,用他们做阵前卒,自然最好,但是让他们居高位,牧生民,却是强人所难了。”

“你当时邀我襄助,我便也是这个想法。可……”农泉刃叹了口气,又说道:“这毕竟是忠诚于我汉家的豪杰义士,今日诛戮,必损阳寿!”

谭延昭见农泉刃一番言语,最后却以阳寿作结,心中只觉好笑,“溪篌,莫去想这些了。今日拨乱反正,大功告成。你我且回家好好喝一杯,将来治理湖南,还要请你大力帮助才是。”

农泉刃摇摇头,说道:“今日之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在这湖南一地,愧对父老,也再不能心安。今夜我便启程,离开湘地,从此不履故土。”

谭延昭闻言大惊,刚说了句“溪篌何必如此”,便听见都督府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两个传令兵,一前一后飞跑了进来,一个报到:“禀告谭先生,民政部长谭延闿不肯就都督一职。梅管带已经领人去劝了。”

另一个却报到:“武昌汉军已经到了长沙外三里,天黑前便要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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