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笨的我没知觉了



就在她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墨深忽然说:“彭伟,跟我换个位置,我开车。”

一时间车厢里沉静下来。

叫彭伟的人是坐在驾驶位上的,他不名所以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找了个地停了车就跟墨深换了过来。

虽然微恙不知道墨深这样做是为什么,但是看得出思弦的脸色变得很差。

偏偏刚才开车的彭伟是个大胖子,其肥胖程度和闻闻有的一比。后座本来四个人就算挤了吧,他再上来估计是更挤了,古晨忙说,“彭大胖,你跟关林换个位置,你丫一坐上来,后轮胎都要被压爆了。”

那叫关林的男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彭大胖倒是很听话,二话不说就换了位置。

车继续开车,车内又恢复了愉悦的谈话气氛,只不过和刚才比较起来,微恙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同的。

女生都是敏感的动物,可具体气氛又什么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她看了思弦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转过头了。

刚转过头,微恙就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窗子!窗子居然被关起来了!

这种车和其他车一样,窗子的开关除了每个有窗子的车门上有按钮,其次就是驾驶座上的司机掌控着全部车窗的按钮。

而她刚才根本没碰过窗子的按钮……

她可不可以自作多情的想,墨深突然要求换位置,是想要替她关窗子?

朝前面看去,她的这个位置正好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开着车的墨深鼻子以上的侧脸,她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好。

难怪别人都是女人天生善变。

他们去了G市最好的KTV,雨天让G市一整天都处在阴暗中,也许是因为下雨无处可去,KTV大厅中的人出奇的多,霓虹灯径自在大厅中散发着灼灼的璀璨光华,微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看见一对对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的情侣在跳舞,耳边传来的是悠扬缓慢的华尔兹圆舞曲。

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歌曲放小了音量,坐在沙发上的一帮人朝这边走来,原本在舞池的也人都暂停跳舞,看向这边。

微恙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思弦的生日,听着陌生人走过来祝福的话,她隐约的知道,这是思弦的朋友给她的意外惊喜,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思弦今天没有盛装打扮了。以前对于这样的聚会,每每思弦都会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公主,让寝室里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晚上又有聚会要参加。萧北说,那是因为漂亮的女生永远都在任何时刻放弃自己展现魅力的机会。

站在人群角落里的微恙静静的看着思弦嘴角浅浅泛起的优雅微笑,心里不是没有羡慕的,像自己,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过生日了。

在五岁之前,她是没有生日的。一个孤儿没有生日实在不足为奇,虽然后来她被苏烟是领养了,可那时候苏烟是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何况是她的。

她有了自己的生日是五岁认识墨深之后,那年墨深六岁,何家贤和他太太为他庆祝,全大院里的小朋友,他只请了微恙一个人,当何家贤问起微恙的生日时,她摇着头说自己没有生日。她还记得当时何氏夫妇惊讶的眼神和墨深纯净的眸子,他说:“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好了。”

于是从那年起,墨深生日的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

只不过后来因为两人之间的一段疏离,她又开始没了自己的生日。

坐在大厅的一角,微恙看着几乎全是陌生的人影在舞池晃动,她喝着一杯叫不出名字的饮料。

思弦的朋友属于那种很会玩的人,原本安静的圆舞曲变成劲爆的舞曲,音乐声很大,震耳欲聋,整个舞厅像开了锅,除了音乐听不见任何声音,轻烟弥漫着整个舞池,如梦似幻,在灯光的打照下,如一个五光十色的仙境,空气中,缠绵着浓重而颓废的气息。

就在微恙想要离开舞厅去走廊里透透气时,左边的沙发微微的陷了进去,她转过头,是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墨深。

他就坐在她身边,很疲惫的样子,半个身子都躺在沙发靠背上,头也枕在上面。那种久违的神经紧张又碰触到了微恙的心脏。她听以前一个朋友说过,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愿意化身为他身边的一切,他喝水的时候,你愿意变成他的杯子,他吃饭的时候,你愿意变成他的筷子,他疲惫的时候,你愿意变成他的椅子。此刻,微恙真的有那种想变成沙发的冲动,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既然那么累,干嘛还要来这里……”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么吵杂的环境,她自然以为他听不见她说的话,却不想到,恰巧在她说话的那个点,音乐停了下来,她的话也就毫无保留的响起。

怎么会这么巧?其实她也不是很大声,就是平常时候说话的声音,可是……他有听到吗?

微恙偷偷的打量墨深的脸,他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说话。

呃……这代表什么?他没有听到吗?

微恙刚刚有些放心,却发现墨深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他歪过头看着她,说:“既然你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意思就是说,他也不是情愿来的,可是也跟她一样是被逼着无可奈何来的?

微恙张大嘴巴看着他,登时愣住了……

这是安静的大厅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好了,现在该是为我们的女主角庆生的时刻了,在这伟大的时刻,让我们的女主角公布她今天的生日愿望吧!”

一阵鼓掌和吹哨的声音。

两人望去,是站在舞台上的一个男生,他举着话筒,很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见宛如公主般的思弦走了上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思弦就换了一套优雅的装束,一袭长长的裙子,漂亮既大方。思弦果然就是小说里那种娇贵小姐的化身,在穿着方面极为的讲究,那是因为她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普通。

女人大抵都喜欢不管自己站在哪里,都成为异性的焦点,就连微恙这种迟钝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些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美貌的女人,大多是有炫耀的资本,所以人们并不能责备她们不矜持,太过于张扬,这是每个人生来的天性,没有人会不喜欢以自己为中心,众心捧月的感觉

思弦站在上面说了一些感谢朋友的话,当大家起哄的让她说出愿望的时候,只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溢彩,脸通红通红的。

下面不知道是谁起哄,“我们家思弦有什么愿望,估计在场的人没谁不知道的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心照不宣的贼笑。

微恙咬着饮料杯子的边缘,在心里想:我算不算在场的人?我就不知道啊!

然后像是老天故意给出答案一样,又有人开玩笑道:“我们家思弦自从与某人相识以来,愿望啊……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人群忽然就喷开了,有人拿着KTV专用的摇铃在拍,众人一口同声的叫着一个名字:“墨深!墨深!”

每个人都向这边看来,微恙潜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子往黑暗里藏,心想:这里这么暗,他们应该看不到吧?

她看着他昕长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站起来,以从容的姿态走到了人群里。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宽大的身子正好挡住了她的光,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主角身上,自然没人发现黑暗里的她。

思弦站在舞台上怔怔的看着走向自己的墨深,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半垂着眉目,留海落下,额前的阴影托着黑缎似的发,他今天依旧是很随意的着装,一套米白的丝绸衬衫,服帖的衬出肩膀,手臂的线条。

她叹息,如果是青春年少的你,也会因为这样的男子而着迷吧?

她紧紧的握着话筒,心里却又陡然升起些许期待和兴奋。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可是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别人认为的那种关系。

顶多,她只是墨深可有可无的一个女性朋友。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解释过他们的关系,她承认她虚荣,她十分享受当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墨深女友的那种感觉。如果这个角色换成是别人扮演,恐怕也是跟她一样的心态吧?有些阿Q精神,自己却也在其中得到了满足,即便是到了最后可能一切都化为灰烬,不过是南柯一梦。可是谁又能肯定,一些假象,太过于逼真,到了最后不会演变为真实?

何况,如果他想要找女朋友的话,凭着她的条件,一定有优先权不是么?

所以她才不会在这些人面前许下例如,“希望你能做我男朋友”之类的愿望,如果在他们眼底,他们已经是一对了,这样做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以深情却又害羞的眼神望着他,嘴角的弧度上扬,她听见自己说:“我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够为我唱一首歌,可以吗?”说完的那一刻她真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有些荒谬却又十分真实。

也许心底是有期盼的,却又害怕他会拒绝。

那样会夺回她的面子,而她从来都不会在人前丢脸。

大厅里只静默了半秒,接着众人一齐摆弄的摇铃,吹着口哨,大声说,“唱歌!唱歌!”

他会答应吗?

黑暗里的视线一直随着他,他会答应吗?以他的性格?

直到她看见他缓缓的走上了舞台,大厅忽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巨大的屏幕里黑白倒映的画面,失神,黑白交错的古老画面和她的表情一样的暗淡,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屏幕中的另一个自己,她离的她是那样的近,仿佛抬起手就能触摸到她的忧伤。

灯光渐渐的暗了下来,比刚才还暗。

只有白色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耳边传来的是他的声音,低沉不浮躁,缠绵悠远,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每一个音调都那么好听,速度慢,却丝毫不显拖沓冗长。

而她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依旧是她小时候见过的那双最美丽的眼睛。

她第一次听他唱歌的时候是盛夏的夜晚,学校举行唱歌比赛,每个班都要一个代表。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特别喜欢墨深,经她推荐,全班一致同意让墨深当代表,可是墨深却不愿意,没有什么原因,只要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从不爱凑这份热闹。

偏偏那个唱歌比赛时举行在他生日那天,以他被关注的程度,大家当然不会忘记,尤其是女生。那天放学,她便扯着他的衣袖说,“墨深,参加吧参加吧,你声音那么好听,唱歌肯定也很很好听。”

他毫不犹豫的回绝,“不去。”

微恙哪里肯依,绕到他面前,哭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去吧去吧,那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的呢!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你要生日礼物我可以买其他的……”

“我不要其他的,别人过生日,礼物都是自己挑的,哪有强制别人收不喜欢的,而且从小到大,我就只要求过这一次,参见吧!就一次,好不好?参加吧参加吧……”

他们走在放学的路上,还在校园里,几个在教室外面大扫除的同学向这边看过来,眼神或是暧昧,或是奇怪。墨深被看的不自在,一脸拿眼前的人无可奈何,“回去再说好不好?我考虑考虑。”

微恙才不管,标准的得寸进尺型:“有什么好考虑的,参加吧参加吧,只要你参加了,以

后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墨深皱眉:“哪有你这样的!都不让人考虑的,说风就是雨的。”

“参加吧参加吧参加吧……”她扯着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念咒语。

于是,墨深终于受不了的答应了。

微恙笑的像偷腥的猫,她就知道,只要是自己的要求,无论一开始墨深有多不想答应,但是只自己像无赖一样缠着他,他就无可奈何了。

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在众人的面前,他唱着sting的《shape of my heart》。

深情悠扬,每个人都听的如痴如醉,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是为她而唱的歌。

后来他们两坐在一起看别人唱歌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问:“为什么老天对你那么好,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

“……”他给了她一记白眼,

她呵呵的傻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活泼点,开朗点嘛!”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变得平易近人……肯定有更多女生喜欢你!”

“都喜欢我你怎么办?”

“我不担心啊,虽然我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我这么开朗可爱,喜欢的人不会少,对吧?”

“你还能更不要脸点么?”

“嘿嘿……”她抓头傻瓜似的笑,“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墨深,以后你不要轻易唱歌给别人听好不好?或者你每次唱歌的时候都要把我叫上。”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听的,而且你这样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唱的,我当然不能错过。”

后来,她逢人必称赞他,告诉所有人她从小玩到大的墨深哥哥有多厉害,然后偷偷拿了他的照片去刺激别人的视觉,就像发现了宝贝就喜欢拿来和朋友讲,炫耀自己的资产一般。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才发现自己很少提了,她开始不愿意别人知道他有多完美,更不喜欢别人看他的眼神,希望他永远只跟自己关系那么好。

可是,也是那个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情,两人之间的关系如履冰层。

That‘s not the shape, the shape of my heart

And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

You‘d maybe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首深情的《shape of my heart》还在耳畔反复咏唱,萦绕不去。

微恙有点心不在焉,发呆时把吸管的一头咬得平平的。

待到舞厅响起一片鼓掌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三杯饮料都喝光了,放下杯子,站起身想要出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厚实的肩膀里。

“噢!小微微,我不反对你投怀送抱,但是可不可以轻一点。”

一抬头,是古晨龇牙咧嘴的表情。

谁跟他投怀送抱,微恙不发一语,直接从他身边绕过。

出了KTV,天色依旧很暗,雪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她游魂一般的走了出去,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自己脸上,此刻的天气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到了末日。

然而如果真的是末日就好了。

读初中的时候,时常会想自己死了之后会去哪里?曾经总是问墨深这种傻不拉即的问题,想当然他给她的回应只是一个白眼,她却总是一本正经的说,“我要是死了就跟你埋在一起好不好?不然一个人占一个墓地,那该要有多孤单啊。你不会嫌弃我太挤了吧?”

那个时候墨深哭笑不得的神情还深刻的印在脑海里,有一次大概是真的被她说烦了,他无奈的应答者,“好吧,那就跟你埋一起吧。”

明明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都深深印在她脑海里,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记得,记得曾经答应过她所有的事情。

树红树绿,寒交暑,昼替夜,聚复散,谁没有了谁不行?

自从没有他的日子,她每天都过的那么孤单,孤单到希望有个人能够陪在她身边,陪她相依为命。

有女子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只是他,可不可以?

仰起脸,微恙任凭清凉的雨水顺着眉眼睫淋下来,原来人在脆弱的时候,就算是被雨水欺负也会疼。

当那流下来的**滚落唇边舌尖时,竟是有些咸涩。

“上车!”

突然,一个声音无预期的传到耳膜里,她欣喜的转头,只是刹那间,微笑消失在嘴角,恍若如梦初醒,她不发一语,加快步伐往前走。

古晨撑了伞从车上走下来,紧跟着她,“你身上全淋湿了,要感冒的。”

微恙充耳不闻,或许是走的太急,竟然重重的再雨里摔了一跤。

“苏微恙!”古晨的声音伴随着触觉来到她的手臂上,她像触电一般甩开,爬起来就抬足狂奔。

她讨厌脆弱,讨厌被除了墨深以外的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讨厌此刻的自己。

雨水像是要配合她的癫狂一样,下的更大了,挡住了她的视线,跟着呼吸一起蔓延到她的鼻子里,另一种湿透的窒息。她用尽全身力气跑,耳边除了风声雨声,还有自己喘息的声音,那么的清晰。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有一股念头不断的在微恙脑海里涌现,墨深,如果我此刻死去,你会不会后悔以前不理我?你会不会记得小时候说过的话?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为什么那么绝情。

温热的**混着冰冷的雨水不停的滑落,直到腿沉重的再迈步动,微恙才停步喘息,

“苏微恙。”

她气喘的转过头,古晨撑着伞,大步的走了过来,相比较他打了伞像是没打一般,淋湿程度绝不少于她。

“你这个人真的好烦,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老跟着我!”微恙仓皇的背过声,好像只要大声说话就以为别人听不见自己声音里的哽咽一半,“走开!我讨厌你!”

古晨答的很干脆:“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你这人真的好不要脸!”微恙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不要脸就不要脸。”他撇撇嘴,“我脸皮一向很厚。”

“你!”微恙气得转身,虚指了他一下,想不出任何驱赶的词汇,只能用力的抹去眼泪。

他将伞打在她头上,自己的身体却有一半在外面,黑色的衬衫早就湿透的黏在了身上,原本很有型的头发也被风吹乱。

像他这种平时头可乱,发型不可乱的男人还是头一回为追一个女人变成这样。

“我不是你。”他突然沉了声音道。

“……”微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仰头看他,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古晨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想擦干,却还是没伸出手,只是慢悠悠的说,“我不会像你一样,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在他面前变得很低很低。”

微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凑到她的耳边,他的呼吸,灼热的触碰她的耳垂,“你喜欢墨深对不对?”

微恙反身性的闪开,骇然摇了摇头,像看一个疯子,眼泪更加急速地涌出,“没有!你不要乱说!”说完,她转身就想要逃走,可是撑着伞的那个人却迅速的丢下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扳过她的肩头,迫得她不得不面对他:“不要这么害怕,我不会告诉别人,微恙,我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你。”他拨开她脸上湿漉漉的乱发,大雨中,微恙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他的眼,与落在肌肤上的寒雨相反的温暖。

纵使现在有多不理智的她听到这样的告白也着实愣了许久。

女人永远都不知道当自己因为被告白而被惊骇住的样子有多可爱,所以大雨中她因为震惊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的模样时,对方的唇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吮掉了她的泪水,最后印上她微张的唇,辗转反侧。

当古晨的气息慢慢的将她包围,空白的无措感直达脑海,微恙迷蒙的望着眼前的那双眼,那也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有着够迷惑的资本,但绝对不是她从十几年前就开心烙在心间的那双眼。

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耳边,不知那辆车飞驰而过,刺耳的喇叭冲击的耳膜,微恙倏地如梦初醒,刚想推开古晨,却发现肩膀一轻,只是一晃神之间,古晨就被打倒在地,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尖叫,微恙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墨深,脸阴沉的好可怕,他冲上去又给了古晨一拳,力道狠的直接将他嘴角打出了牙血。

“我说过,不要碰她。”他的声音显得克制且低沉。

古晨不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大雨中,他神色凛冽,“你是说过,那又怎样?”他轻晃的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渍。

“不要逼我!”墨深一把揪扯住古晨的领角,黑眸中划过深沉的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古晨愤然甩开他,“你是她的谁?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要追她,你管的着?”

雨中,微恙看见透明的水滴落在墨深的脸上,随着他侧脸的弧度滑落,他抿着唇,沉冷骇怒的气息愈深,忽而,他一把将她揪到怀里,然后用手腕大力的擦她的嘴唇,在那样怪异的气氛中,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一点都不温柔,甚至狠心的咬破了她的唇,唇瓣溢出了血渍,他依然亲吻着,似乎要用他的吻和那血将古晨留在上面的气息彻底的擦掉。

微恙觉得好痛,并且很委屈,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是墨深乌黑深邃的瞳子。

他也在看着她。那么近的距离,她可以看见雨水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滑落在脸上,倒映着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吸吮她的唇瓣间,带着血的腥甜滑进心底。

她忽然有一种冲动,好想问眼前的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她刚张开嘴巴,他的舌就滑了进来,他就这样野蛮霸道的在大街上,在大雨里亲吻她,不需要任何理由。

直至一股男人的推力气伴随着女人微小的呜咽声将他们分开,微恙才看见,他的薄唇上沾满了血渍,自己的想必亦是依然。

“何墨深!你不要太过分!”古晨瞪视住他,紧握的指节泛白。

微恙的脑袋从墨深出现之后就开始迷茫,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怔怔的站在雨里看着哭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思弦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扯扯墨深的衣袖,说,“墨深,我们回去好不好?”

也许是雨真的太大,思弦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莫名的恐慌占据心间。

微恙想,现在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呢?如果这一刻,她可以就这样昏过去那该多好,可是明明浑身就被冷的发抖,却还是僵直的站着,半点没有要昏过去的迹象。

“跟我走。”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假装昏过去的时候,墨深一把拉起她的手,半点不温柔,几乎是扯着她走到一旁的车边,开门,将她塞了进去。

微恙坐的好难受,屁股上黏黏的,生怕把墨深的车子弄脏,她想要站起来,头却蹭的碰到了车顶,疼痛之下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没坐稳,整个身子向椅背靠去,于是车座和椅背都被她搞湿。

她在心底低咒,一连窜发生的事情真叫人措手不及,今天下大雨,没查好黄历,果然不适宜出门。

车子在公路上跑着,墨深开了暖气,微恙从外面的后视镜中看见了狼狈的古晨和思弦,她分不清自己此刻该开心还是难受,墨深最后选择的是带她走,可是思弦一定很恨她,因为她好心带她出来,她却破坏了她本应该完美的生日宴会。

微恙看着外面越来越陌生的路,问,“我们要去哪里?”

“我家。”他回答。

微恙身体一僵,望向他,他的发还是湿的,脸上的也还残留着一些水珠,她在心里想,他该不会是被雨淋傻了吧?还是……

“你说的家,是哪个家?”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确定。

“我的家只有一个。”他答的很平静,调眸看她一眼,“你说是哪个?”

“你家……可是阿姨她……我不是……那个……”微恙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自从墨深和他妈妈两人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他们的家,她相信,墨深的妈妈是恨她以及抢了何家贤的苏烟是的,即便不恨,即便其实那个时候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总会让人觉得很尴尬。

所以当他说带她去他家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敢相信,可震惊之后她又恢复了平静,她问,“我真的可以去么?”

问这句话,其实是一种信任,就像小时候一直信任他一样,只要他说可以去,她就相信自己是可以去的。

墨深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但是她的心却莫名的很平静。

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刻的墨深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内心实则很矛盾。

一向沉着的他每每在碰到她的事情上,就那么失了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像忽然疯狂的吻她,就像脱口而出的是将她带回家。再倒退一点,就像小时候,明明讨厌在别人面前太表现自己,却在她不依不饶的撒娇下,答应了以后唱歌的时候一定要有她;明明不喜欢过生日,却在每年生日时候看见她快乐的样子突然爱上了那个日子。

从小到大他看起来都比同龄人懂事的多,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喜欢的小女孩,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那么照顾她,霸道的宠着她,可是当爸爸因为她养母的关系跟妈妈离婚的那一天,当他再看见那张小脸时,他居然会有不安的排斥感。并不是说他开始讨厌她,只是看见母亲在房内痛哭的时候,他会恨她,他对她那么好,她的妈妈却抢了他的爸爸。

太多的改变都是因为她,先是他性格上的妥协,到最后家庭的决裂,那时候他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就算再喜欢她,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会矛盾,然后刻意的疏远她,假装不认识她,用冷漠的外表伪装自己其实不需要为她改变那么多。

看见她绷着小脸失措的样子,他竟会有残忍的报复快感。

可是当她一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失措感”又来了。

“下车。”他莫名的有些烦躁,停了车之后,冷声道。

微恙没有发觉他了冷淡,因为她被这条化成灰都熟悉的街道惊到了。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墨深住的地方竟然是小时候他们住的那个大院,高三那年因为各种原因,大家都搬离了,她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墨深也不住在那里了。

墨深见她愣在那里,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下车。”

微恙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先乖乖的下了车。

天上还飘着毛毛雨,微恙跟在墨深后面,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住在这里?”

“不行?”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也是,住惯了高楼大厦的人怎么还会喜欢这里?”

微恙总算是意识到他的脸有多冷,语气有多不好,她小心翼翼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出乎意料之外,你别误会。”

“我有误会?”

“没有吗?”微恙讷讷地反问,明明就是有好不好。

墨深冷哼一声,径自大步的向屋里走去。微恙连忙跟去,并且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见到墨深的妈妈一定要很有礼貌,无论她对自己有多不满都要表现的很好。这么想着,她的心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怎么看都怎么像是见未来的婆婆样的。

此念头仅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她直接拍飞,苏微恙!你脑袋被门夹了吗?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她气恼的低下头,自己跟自己生气,“啪!”没看见门前的台阶,摔的那叫一个光荣,痛的大叫一声。

“你是在走路还是在梦游?”墨深一把将她从地上给拉了起来,灰色的裤子上印上了污渍加上血渍。

好丢脸,微恙低着头郁闷,膝盖上隐隐作痛,恐怕是要擦破皮了。

隔得这么近,她都能听见墨深的叹息声了,“这几年你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他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倏地将她打横抱起。

“啊!”她轻呼一声,瞪着眼前的人,“你,你干什么……放,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墨深没理她,自然也没放下她,而是就那样抱进了房子里。

这不是经常在言情小说里看到的剧情么?女人受伤了,然后被心爱的男人抱在怀里。通常这个时候她们都会假装害羞。微恙想了一下,既然是他硬要抱她的,那她也就不客气的回抱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只是这样想着,她的行动就大过意识,两只手像树藤一样圈上他的脖子,顺便再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装虚弱,好吧,她承认自己这样做是因为此刻她的脸也在红,还是很红很红的那种。

直到到了客厅,微恙的脸色还没缓过来,以至于墨深将她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她的手依旧紧紧的抱在他脖子上。

当墨深低头看她的时候,她正好抬起头,脑海中一片茫然的状态下被墨深的眼睛电到了。

然后她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凑上去对着墨深的唇就亲了一口,“啾!”好响的一个声音!

她发誓,她真的没想过要亲的这么张扬的。

当她对上墨深乌黑略显讶异的眸子时,窘迫的吞了吞口水,“看……看什么看,不……不就是轻轻碰一下而已嘛……就,就许你亲我……我就不,不可以亲你吗……”微恙还在拼命死撑,但是在墨深深邃的眼光凝视下,她终于不知所措的将手臂放开,选择了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

真是……苏微恙……丢脸死了!

她听见墨深离开的脚步声,一分钟,两分钟……她偷偷的将头抬起一点点,隔着缝隙眯着眼看他去了哪里。只不过刚看过去时,他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了药水和棉签。

墨深坐在她对面,将她的手扒开,将她的两条腿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的将她的裤腿卷起来。

微恙痛的拧了眉,咬着唇,不敢啃声。

也许是太久没有摔过跤的缘故,膝盖上的皮好脆弱,被摩擦的有些惨。

墨深先是用棉花帮她将血清理干净,他轻轻的擦着,动作很温柔。

微恙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鄙视自己,天啊!她真的快没救了,为什么看到墨深帮她擦药的样子也会觉得那么好看?

客厅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连外面下雨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试图找话题,“那个……阿姨不在家吗?”

“嗯。”

难怪了!她说他怎么会这么大方的就把她带进来,看着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房子,她说,“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嗯。”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怎么他除了说“嗯”就不会说点别的了吗?

她想了想问,“阿姨去哪里了?我要不要趁她没来之前离开?”

墨深抬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一眼,说,“为什么?”

“嗯……”这个原因还用问吗?微恙撇撇嘴巴,打算也学他一会,扮沉默。

可这回他不沉默了,他一边帮她擦药,一边说,“她回C镇了。”

C镇是G市的一个小山村,微恙是知道的,墨深的妈妈并不是城市本地人,她年轻的时候考上了G市的H大,在这边工作后才认识墨深的爸爸的。

“阿姨要回去很久吗?”

“她一直就没回来过。”

“……”微恙一愣,想问为什么,幸好她没笨到那种程度。仔细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墨深的妈妈不愿意继续住在这里触景伤情,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让人难受的回忆。

不过……微恙望望他,恶意的想,她现在知道墨深住哪里了,如果阿姨没有在家的话,她可不可以做心里一直想做的坏事?

刚这样想,她就觉得鼻子痒痒的,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果然人不能想坏事!她郁闷的想。

眼见墨深就要将伤口涂好了,他收拾了一下,又自顾自的走到房间里去了。

微恙两膝盖刚上了药,只能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她真想跟上去看看墨深的房间是怎么样的。

她记得以前有个同学暗恋他小区对楼的一个帅哥,就常常在脑海里意淫人家的卧房的摆设是怎样的,她常常说,从一个人的房间摆设就能猜测的出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微恙想进去看看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小学的时候她常常来墨深的房间做作业,做完了有时候就在他房间玩,玩的累了就直接跟墨深睡在一起了,那时候因为太小,关系那么好自然不会介意什么。她那时很顽固,睡觉的时候硬要把床对着窗台,说什么天亮了能第一时间知道,那样就不会上学迟到了,墨深的窗户边本来对着是书桌的,因为她的“需求”,何家贤又对她疼爱的不得了,所以,当一次双休日他们家里大扫除的时候,何家贤和他太太就顺便顺应她的“需求”搬了,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像个指挥家一样指挥着床应该放哪里,书桌应该放哪里。

自从那一次之后,直到他们上了初中,已经有模糊的男女意识了,墨深房间依旧没有变动过,所以她好想知道现在那里的摆设是不是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样子?

不一会儿,墨深就出来了,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变出一套干净的女士衣裤,走到沙发前丢给她道,“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微恙看着手中的衣服,很新,不太像是阿姨那种年龄穿的,倒像是很年轻的少女穿的。

她直勾勾的盯着那衣服,心里想,该不会墨深已经跟某个女人同居吧?不然怎么会有女生的衣服?可是她从来都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啊?

见她半天没动作,墨深蹙眉,“怎么不换?要我帮你?”

“不不……”微恙连忙摆摆手,抱着衣服犹豫着该怎么换。

墨深走上去将她连人带衣服抱了起来,走到了浴室,“到这里换。”浴室里已经有了一把椅子,他抱她坐在上面,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关上门走了。

微恙看着自己身边有个脸盆,脸盆里又热水冒着热气,这大概也是墨深为她准备的吧?心里这般想着,她浑身便暖洋洋了起来。

真不愧是墨深,真是细心。

只是……她瞅瞅自己手上的衣服,这套衣服是谁的啊?还是新的……脑袋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了,墨深好像没有姐姐和妹妹……难道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脑袋忽然一阵激灵,该不会是思弦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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