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第二天又开始焦躁。
因为时溆突然让他去做一个全身体检,还是徐子雅的“圣谕”。
于是虽然很无奈,成夏还是不想浪费伯母的好意,去医院检查了。结果就是时溆的感觉是准的,成夏虽然的确没有什么疾病,身体却是亚健康状况,营养不良和低血糖的问题也挺严重,而且以前他大病小病只要不是会昏过去的那种,就一概不怎么重视,自己偶尔吃吃药,好几次还是用时间熬过去等它自己痊愈,留下了好些不严重但很顽固的病根。
总之就是大病没有但小病却特别容易频发。
徐子雅知道了以后,考虑着还是给成夏食补,慢慢调理身体,另外还随口叮嘱时溆早晨叫成夏起来锻炼一会身体,反正现在有车接送上下学,成夏也不用赶时间了。
“……”并不想早起的时溆把电话外放给成夏听。
“……”才几天就迷上了赖床的美妙滋味一点也不想锻炼的成夏看了看时溆,给了他一个眼神暗示。
时溆回成夏一个“我懂”的眼神,笑着对电话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两个人就散开各回各房了。
嗯……至于锻炼?反正他们也不常回来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十月末,九中开了时长两天的运动会。
运动方面的事,成夏也就最近对篮球挺上心的,然而因为低血糖的原因从来都没有尽过兴,要让他认真锻炼身体,他又懒得去,运动会自然也是不会报名的。
可是不做运动员不代表就可以放松了,因为前几次小测成绩上佳被选做临时学习委员的成夏,必须以班干部的身份加入后勤部。
啥是后勤部呢?就是在运动场上的追着运动员到处跑,给递毛巾,给带水,有时候还要陪跑的那群人。
A市的十月末温度也根本下不去,大太阳挂天上依然熊熊燃烧照耀四方,成夏刚跟完跑1500的杨帆,感觉自己真的是跟他一起燃烧的,三十多度的太阳快把他烤焦了,而且头也在一阵阵的发昏。
“……成、成夏?”半死不活的杨帆连声气都降了下来,就差没吐舌头散热了,“水……”
“哦!”刚刚晕乎乎的都忘了要给运动员递水了,成夏赶紧把瓶口旋开,递到杨帆嘴边,顺手还拍了拍他的背。
杨帆简直是直接把瓶口吞进去的,然后扶着瓶身仰起头就开始灌水。
成夏幽幽地盯着不断减少的水:我也想喝……
喝完水,成夏又扶着杨帆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圈田径场,才终于让杨帆恢复了他大喇叭的活力,只是成夏自己感觉不太好了。
他脑袋稍微晃一下就有一种晕晕的闷痛,眼皮上也像是压着层层叠叠的黑云,像是还在照顾王昊时在医院和家里两头奔忙时经常会有的那种难受,大概中暑了。
成夏把杨帆安全地送回班级后,就先让自己去了一趟医务室。
自从上次成夏低血糖晕了一会后,家里就对他的身体情况格外重视,上次不过一个感冒,流了几天鼻涕,嗓子冒了几天烟,就被时溆督促着吃药。可能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好几次这样的事以后,从前成夏一直觉得熬熬就能过去的中暑、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现在只要有难受的症状出来就会自己受不了地去找药吃。
医务室在学校一座景观桥的旁边,里面只有一张病床,医生的办公桌和药柜还是连在一起的。九中不是寄宿学校,平时会来医务室的人少得可怜,话说要不是正好来运动会,成夏估计现在还不知道医务室在哪儿。
他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有人应声便推门而入。
里面一个短头发的学生卷着一只脚的裤腿,露出了膝盖上还渗着血的一大块伤口。听到门那边的动静,抬头朝成夏一笑:“医生不在,你要什么药,直接问我吧!”
直到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成夏才能确认这是个女孩子,也方才想起来九中那个男生头发不能过指宽的变态规定,眼前的女孩虽然也是一头男孩子样的短发,但是却没到板寸的程度。
“请问,你是?”
那女生直起腰来,依然对他露出标准八颗牙的笑:“我是初一一班的,我叫章罄。”她拿起手边一罐碘酒,继续说,“医务室我可熟悉呢。”
成夏点点头,无意去问她为什么熟悉,就说自己要葡萄糖。
章罄三两下给自己的伤上好药,单脚蹦着挪到了桌边。成夏原本就觉得章罄很大只的样子,她站起来后更是直观地感觉到——她好高啊!
他自己小学时只达到男生的平均身高一五多,大概发育得慢,现在也没见长个,而章罄……近距离内他得仰着头看她脸。
身高带来的强烈压迫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章罄正好要经过他旁边,看他自己让道,便冲他点头:“谢谢啊。”
成夏看章罄还在蹦,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帮帮忙:“……我扶你?”
“不用了,小弟弟。”
成夏面无表情:“……”我们同级啊。
章罄回头看他这样的脸,促狭地冲他挤眼睛:“别看我才初一,今年可是十六了啊!”
章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好像这是个特别带面儿的事:“我之前是篮球队的,比赛上受伤了,在家里躺了半年,初二的课全部报废,所以只好重读了。”
成夏歪头想了想,初二没上,接下来好像应该复读初二……
“你不应该在初二吗?”
章罄嘻嘻笑道:“因为我初一成绩差的不行,我妈看我反正都要复读了,干脆让我初一也重来一遍。”
“……”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吧你一脸得意地讲出来好吗?
章罄从柜子上捣鼓出了一罐葡萄糖粉,递给他,说倒一勺泡水就行了。
成夏用医务室的饮水机泡了一杯葡萄糖,自己喝了下去,倒是章罄听成夏说他好像还有点中暑,又强烈推荐了他一瓶藿香正气水。
成夏被章罄推销得一愣一愣的,顺手就接过来一口干了——然后觉得自己在飘……
他捏着鼻子感觉喉咙那边一大坨的不明气体在往鼻头冲,整个脸都皱起来了,他虚弱地瘫在床边,感觉自己本来没什么事也要熏出事儿来了:“这什么怪味……”
“藿香正气水都这个味儿,你小时候没被灌过吗?”章罄摇着还剩点儿底的藿香正气水瓶,坏笑着把瓶口怼到了他鼻子正下方:“还有呢,接着喝?”
诡异的味道在鼻子内外对冲,成夏差点没炸,从床上弹起来:“不用了!”
“哈哈放心,我说着玩的啦。”章罄看这个一直斯斯文文的小男孩露出一副炸毛样,把手上的瓶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又把窗户打开通风:“真可爱,同学你几班的。”
怎么感觉她用词怪怪的,偷偷张嘴吐着舌头散药味的成夏四大皆空地想:“我初一二班的。”
“……然后呢?名字?跟你说话就像挤牙膏啊,班级后面跟名字这不是固定搭配吗?”章罄摇晃着不知从来找来的一只圆珠笔说。
“问这个干嘛?”
“要记下来的啊。”她蹦到桌子前,抓起一个小本子,“你用了这里的药当然要记下来啦。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追你吗?”
成夏感觉章罄好像很习惯满嘴跑火车,于是也不是很在意她开自己玩笑,哦了一声:“成夏,完成的成,夏天的夏。”
他走过去看了看,发现章罄也把她自己的名字记在本子上了。
“章是章鱼的章,罄是罄竹难书的罄。”章罄感觉他过来了,边写边说,“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是弓长张?”
成夏点头,我还以为qing是喜庆的庆呢。
章罄记完,一脸正经地转过头问:“成夏同学,我等了很久了你真的没觉得我很眼熟吗?”
成夏被她问得一愣,这才仔细观察了一遍她的长相。章罄是比较中性的样貌,十六岁长开的脸上带着几分利落线条,穿着充作校服的运动服就是个第一眼小帅哥,第二眼也未必能看出来,特别是她的胸还那么平……咦?
成夏突然想起当初在军训澡堂门口撞得他脑门有些青的那个平胸妹子:“你是澡堂门口那个?”
“对啊!”章罄点头,“不止呢,我还向你借过好几次老干妈!”
成夏脑海里开始闪现,回忆当初揪他袖子的短发女生的脸。
“我以为我们互帮互助了那么多次早就熟了啊,澡堂门口我还向你点头,结果你真是给我惊喜。”章罄一脸对成夏无语的表情,“我能请问一下你还记得军训你同寝室的室友都有谁吗?”
成夏没法回答,默默地无辜地看着章罄,因为他确实有点难把其中两个一班男生的名字和长相对上号了,上次见面只能微笑着说“嗨~”,完全没法提名字。
“……真忘了?”章罄是真的笑容艰难了,“你真酷。”
成夏只能干笑。
章罄篮球打的是真好。这是成夏后来才知道的。
因为在他身体稍微好点跑去打篮球之后,就经常在学校篮球场和章罄撞上,一开始只是两人分开打,后来章罄就手痒痒地想□□菜鸟,两个人一对一嗨得不行,连时溆都知道了。
成夏一上车就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了让自己好好晾晾,现在A市已经入冬很久了,温度一如既往的在零度以上上蹿下跳,每天都能打出一身汗也可见战况激烈。
时溆和成夏同在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