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津美治郎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野战医院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经过长时间的昏迷之后,冈村宁次终于苏醒了,尽管冈村宁次的身体还非常虚弱,现在最需要的也是卧床静养,可梅津美治郎却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当即驱车赶到了野战医院。
在特护病房里,梅津美治郎终于见到了神情灰败恍若死人的冈村宁次。
“梅津君,对锦州湾的攻击是不是不太顺利?”冈村宁次虚弱地问道。
“唉,岂止是不太顺利,情况简直糟糕到了极点。”梅津美治郎叹息道,“参谋部制定的一号、二号作战方案全部遭到了决定性的失败,如果不果断改变战术,我想关东军肯定会输掉这场战役,帝国也将输掉整场战争。”
“梅津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冈村宁次无力地摆了摆手,神情黯淡地说道,“对于参谋部所制定的一、二号作战方案,我原本就很不看好,只是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方案,所以才勉强采用了这两套作战方案。”
梅津美治郎愕然道:“冈村君,你原本就不看好一、二号计划?”
“是的。”冈村宁次虚弱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关东军航空兵虽能有效地牵制住中国空军,我重炮集群和装甲集群相比登陆的中国军队也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岳维汉又岂会看不到这些?中国军队既然敢在锦州湾与我关东军正面决战,必然是有了充足的准备,我虽然不知道中国军队的底牌是什么,但想来必然是厉害至极。”
“中国军队的底牌的确很厉害。”梅津美治郎重重点头道,“最令人头疼的,莫过于中国军队的陆、海、空三军之间的配合了,从昨天白天以及晚上的作战情形看,我关东军在前沿阵地稍有集结,立刻就会招来对方火箭炮群以及重炮群的地毯式轰炸,出动装甲部队则立刻就会招来对方武装直升机的逆袭,这仗根本没法打啊!”
“是吗?”冈村宁次的脸色霎时变得越发的灰败,叹息道,“看来中国军队在战术战法上又有了突破性的革新了,所以他们的陆海空军之间的配合才会如此之默契,反应才会如此之敏捷,梅津君,坦率地讲,帝国赢得这场战争的机会已经极为渺茫了。”
梅津美治郎的脸色霎那间冷了下来,沉声道:“冈村君,你这话什么意思?”
冈村宁次再次叹息道:“梅津君,如果我是关东军的总司令官,到了这份上就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投降,不过前提条件是中国在停战之后必须让两百万关东军将士全部、安全返回日本,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加以留难。”
说此一顿,冈村宁次又落寞地道:“不过,现在你是关东军的总司令官,所以最终的决定还是由你来下,如果你决定投降,我可以代替你在投降书上签字,如果你决定继续战斗,则我这里有两套不是战术的战术,或者还可以尝试一下。”
梅津美治郎死死地盯着冈村宁次,脸上的神色是一变再变。
一直以来,日本的政治版图都是由两股势力构成的,一是少壮派军官,一是保守派政客。
梅津美治郎和冈村宁次都曾是少壮派军官的核心人物,不过现在,他们却正向着保守派政客过渡,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所谓的为天皇陛下尽忠或者捐躯,已经只是个笑话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政治诉求,也有了独立的政治观点。
所以,冈村宁次才会提出投降的建议,因为在他看来,继续这场所谓的大东亚圣战,除了能够维持日本国以及日本皇室那可怜的脸面外,已经不可能得到任何利益了,而整个日本民族却会因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冈村宁次认为,战败已是必然,投降已是唯一的出路了。
为了日本国所谓的国体,为了日本皇室所谓的颜面,却让整个日本民族、数千万日本民众玉石俱焚,无疑是极不人道的,也是绝对不符合历史潮流的,日本民族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可能地保存元气,如何尽可能地存续民族复兴的希望。
不过,梅津美治郎身为关东军总司令,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却很难。
一旦梅津美治郎下令投降,日本国内和关东军全体官兵的反应姑且不论,单是日本国的史书,就能把他钉死在懦夫的耻辱柱上,作为一名军人,梅津美治郎委实不想在本国的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好半晌后,梅津美治郎才沉声说道:“冈村君,还是说说你的战术吧。”
冈村宁次便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早知道梅津美治郎不可能选择投降,可这终究关系着两百多万关东军将士的宝贵生命啊!梅津美治郎这个决定一下,很可能就意味着满洲的两百多万关东军官兵将永远不可能活着回到故乡了。
这可是两百多万壮丁啊,失去了这最后的两百多万壮丁,很可能整个日本民族的血脉延续都会出现严重的问题,因为此时的日本国内,除了女人,就只剩下老人还有未成年的孩子了,凭那些男孩稚嫩的肩膀,能挑得起民族复兴的历史重担吗?
不过,既然梅津美治郎已经做出了决定,冈村宁次也就释然了。
当下冈村宁次虚弱地说道:“要想破坏中国军队的反坦克壕,我这里有两套战术,一是调集大功率水泵向反坦克壕里注水,眼下正值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只要能将反坦克壕截成一段段的围堰,积水成冰再供战车通行是绝对不成问题。”
“再就是爆破,暗中挖掘坑道直达反坦克壕底部,埋设炸药实施爆破,先将反坦克壕炸出一个大缺口,然后再以装甲集群碾压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通道来,只要我关东军的装甲集群能够突入中国军队的纵深阵地,还是有机会赢得这场战役的。”
“哟西。”梅津美治郎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这两套战术似乎可行。
其实,这两套战术就是冷兵器战争时代对付城墙、战壕的惯用战术,冷不丁使用,效果极好,可如果当成常规战术使用,却很容易遭到敌方破解,所以冈村宁次才说这甚至都不是什么战术,可梅津美治郎和关东军的作战参谋们却陷入了机械化战争的思维定势之中,反而将冷兵器时代的诸多战术战法给遗忘了。
历史上的解放战争,也曾出现这种荒谬的现象。
四百万全副美械装备的国军、几十个精锐兵团的主官,一个个全都醉心于机械化集成作战,一个个全都热衷于步炮协同以及陆空协同作战,可结果呢?结果却被不足百万共军、凭借诸多冷兵器时代的战术战法给终结了,大好河山从此拱手让人。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再说梅津美治郎从冈村宁次这里讨得对策之后,当即又驱车返回了南满司令部,紧急部署工兵暗中挖掘地道,又从奉天、新京急调几十台大功率水泵,同时命令伪满洲国军发动了决死攻击,以截断反坦克壕筑起围堰。
…………接下来的三天,关东军都投入了几十万的步兵从不同的方向发起强攻。
不过,关东军的装甲部队却再没有参战,既便关东军的阵亡数字已经超过了十万人,也仍然没有派出哪怕一个联队的坦克进行掩护,似乎,关东军总司令部已经下定决心,要用关东军官兵的血肉之躯填平中国军队构筑的反坦克壕了。
栗总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异常,当即不顾个人安危上到了前沿观察哨。
透过炮队镜往前看去,只见正前方的反坦克壕里已经填满了鬼子兵的尸体,上万具尸体层层叠叠地堆挤在一起,竟然用尸体在反坦克壕里生生填出了一条坦途,步兵是绝对可以穿越通过了,不过坦克想要通过却不可能。
栗总再调整视角,在左右约五百米外又各发现了一条以尸体堆起的血路。
倏忽之间,栗总的浓眉便蹙紧了,他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可急切间却又不知道日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冈村宁次和梅津美治郎不是傻瓜,不可能真的用关东军的尸骨从反坦克壕上堆起几条坦途来,那么,小鬼子的用意究竟何在?
栗总百思不得其解时,警卫员已经呵着手走了进来,边走边嘀咕道:“司令员,关外这天可真冷,比我们老家可是冷多了,撒泡尿转眼就冻成冰了,难怪大牛他们笑话说,有个弟兄在晚上执勤时,把那话儿给冻坏了,嘿嘿。”
“撒尿成冰?”栗总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旋即击节叫道,“是了,一定是这样!”
“司令员,你咋了?”警卫员闻言茫然,心忖莫非司令员那话也在撒尿时给冻了?
栗总却再不理会警卫员,转身向身边的参谋长道:“参谋长,立即致电总部,请求紧急提供一批凝固汽油弹,数量越多越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