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周景然平日里总一副淡定的模样，此时也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而等他回过神来，冷晓书却已经离开了。这一吻快得，好似那拂面而过的风，一眨眼就吹过去了。
周景然反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逃开。朦胧灯影里，冷晓书头低得恨不得像鸵鸟一样埋进地底，周景然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都不出声。两人在寒凉的冬日夜里坐着，却都没感觉到一丝冷意。
许久后，周景然打破了沉默：“我们回去吧。”
冷晓书呆应了一声，由着他牵着手带离了篮球场。
两人原路返回，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周景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抓住了。冷晓书看着他说：“景然哥反应这么冷淡，是不是还是觉得，还是觉得我不是真心喜欢你？”
周景然从被她蜻蜓点水的一吻过后，就停止思考的脑子终于继续运转，想起来被亲之前他们在谈论的问题。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下自己的计划，按照现在的进度是不是可以停止了。
他现在就想进入恋爱阶段，想着恋爱后的晓书逗起来一定很好玩。
眼里现出一丝狡黠，周景然勾起嘴角点了点唇：“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信，而且，不能只是碰一下。”
冷晓书立即又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脖颈都泛着红色，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明显在挣扎当中。
周景然有点期待她的表现，完全不担心事后冷晓书会不会认为他此等行为只有渣男才能做得出来，毕竟嘴上说着喜欢别的人，却又占着冷晓书的便宜。
但此时的冷晓书明显想不到这一点，她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准备，终于闭上眼，踮起脚再次亲上周景然，而且没有一触即离。
周景然这次没有愕然。他看着冷晓书，眼里的深情没有掩饰地全展露出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冷晓书惊得睁开了眼，要不是被按着脑袋，估计能被吓跑，但看着闭着眼一脸认真的周景然，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虽然是由主动的，但是现在景然哥在回应她。
景然哥在亲我！冷晓书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砰砰砰”的让她完全无法思考。但她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然后一个想法冒出来：景然哥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直到被放开，鼻子上被手指点了一下，那指尖的凉碰到烫得发烧一般的皮肤，冷晓书立即清醒过来，双手抓住他的手：“景然哥，你的手好冰。”
“你真是……”周景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的重点难道该是自己手凉吗？
可要生气吧，又气不起来。目光看着她水色的唇，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他还想再亲一次。但他时刻不忘自己此时是被追求的状态，不能太过主动。
冷晓书见他没下文了，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晓书应该是初吻？”周景然心里被猫爪一样，让他忍不住要逗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大概是喜欢了太久，终于开了个头，被压在心底里的感情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淹得他失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周景然以为冷晓书又会羞得恨不得钻地洞。但这次她居然抬起头迎视自己的目光，反问他：“景然哥也是初吻吗？”
有进步啊。周景然嘴角弧度扩大：“我的初吻，不是在七岁的时候就给你了吗？”
冷晓书短促地“啊”了一声，显然是因为这句话回想起了某段回忆：“那……那是他们骗我，说过家家扮爸爸妈妈的人要亲亲的，不能算。”
周景然板起脸：“可你是除了妈妈以外，第一个亲我的女性，对我来说，那就是初吻。”
冷晓书低头小声嘀咕：“那也是我的初吻啊。”
周景然其实听得清清楚楚，满脸都写着“我高兴”三个字，却故意问：“你说什么？”
冷晓书当然不会再说一遍。她看了眼四周，看到有路过的人回头看他们，后知后觉刚刚她主动亲周景然的时候，可能被人给看见了，而且还有可能不止一个。
“明天他们肯定又要传我和景然哥恋爱的八卦了。”
那些八卦周景然也听过：“晓书不喜欢？”
“我……”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喜欢，因为她们把景然哥和我说成是一对。”
我也喜欢。周景然心想，嘴上却说：“那就不怕，让她们说去。”
冷晓书“嗯”了一声。
两人牵着的手没再放开，继续往回走。冷晓书还是没忍住问：“景然哥给我机会，就不怕妍妍喜欢上别人吗？”
周景然装可怜：“如果是那样，那我就只能答应和你谈恋爱了，你会觉得委屈吗？”
“不会。”冷晓书立即说：“我会很开心，非常开心。”后面还加重了语气。
“傻不傻。”周景然点了下她的额头：“女孩子可以追求男孩，但是恋爱后，如果没被男孩宠着，那就一定能要克制，不能舔狗，不然男孩不会重视你的喜欢，还会被你宠坏。”
冷晓书鼓着腮，走出去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如果景然哥愿意跟我交往，我当舔狗也愿意。”
周景然停下脚步，没被牵着的手握了握，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然后转身：“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答应我，慢慢变回以前那个自信的，会撒娇，会任性的，会喜欢漂亮的裙子，也会爱自己的晓书妹妹好吗？”
冷晓书看着周景然的目光，因为他的话慢慢变得空茫，好似坠进了某个时空里，身边是白茫茫的大雾，而雾气中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良久后，她才开口：“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样子的我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景然哥。”
周景然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肩，看见她空茫的眼慢慢清晰明澈，上弯的眼尾带着一点勾人的媚意。于是把声音也放柔：“不要怕，晓书。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继续现在不受人注目，但内心平静，只偶尔才感叹有些孤寂的生活，还是愿意做一个走在路上会被围观，会有人羡慕你，追求你，但同时也有人说你坏话，编造谎言污蔑你的生活？”
冷晓书习惯性地求助周景然：“景然哥希望我选哪个？”
周景然没选任何一个，而是说：“我只希望，晓书做真实的自己。”
他伸手拂开冷晓书脸颊上的头发，将它们拢到而后，然后食指在她露出来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至少，我希望晓书不要把自己藏起来。”
冷晓书瞳孔畏缩，身体有些微抖：“景然哥……都知道？”
周景然当然知道。尽管当年他离开冷晓书的时候，冷晓书还是个性格开朗的，漂亮得勾人的明艳少女，但他因为高中离得有些远，而选择住宿后，寒假回来时，冷晓书不仅已经性格大变，连那张年纪小小就被村里妇女们评价为“小狐狸精”的脸，都变得暗淡失色，且之后不仅再没把长发扎起来过，刘海也越来越长还越来越厚，就是憋出痘来了，都不肯肩头。
何况，他曾在某个早上，看见过冷晓书没经过粉饰后的真实面目，依旧是他心里那个美丽可爱的邻家妹妹。
而且，那天他特意去找过季桑阳，仔细地问过当日冷晓书离开他们后，在店里试衣服的经过，前几日他还找到了那个因为冷晓书，而当场跟女友分手的男生，把那男生揍了一顿。
周景然咳了一声，心想打人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晓书知道，不然自己在她心里的人设就要崩塌。他看着她露出来的那边脸颊说：“从小到大，你有什么事是能瞒过我的。”
“呃……”冷晓书还认真想了下：“好像是这样。那景然哥生气吗？我连你也骗。”
周景然叹息一声，捏了捏她的耳朵：“刚开始是很生气的。”见她立即露出不安又无措的表情，接着说，“但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后，我只有心疼。当时我怎么就不在呢！”
“我当时……”冷晓书眼里蓄满泪水：“我当时真的好害怕，我想，我想和妈妈一起死，可是，可是妈妈不让我出来。”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周景然从他妈妈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明白冷晓书的恐惧和绝望。他把女孩颤抖的身体抱紧怀里，像父母安慰孩子一样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别怕，我在，都过去了，没有人能伤害你。”
足足一刻钟，冷晓书才平静下来。她看着周景然肩头上因为被自己泪水打湿的那一处颜色变深，发自内心地说：“谢谢景然哥。”心里说的却是：有景然哥在，真好。
她看了眼已经快到宿舍楼了，于是把周景然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我到了，景然哥别冻着了，快点回去吧。”
周景然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而且今晚上已超出预期，便拍拍她的头：“回宿舍后不准乱想，知道吗？要多想想怎么追到我，以及高兴的事，比如……”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冷晓书顿时忘了难过，说了句“再见”就跑了。
周景然转身看着她越跑越远，直到进了宿舍楼，才转身。结果却看见季桑阳正倚在一颗树上看着他：“你喜欢的，其实是晓书，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