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剪刘海的过程中, 冷晓书都是逼着眼睛的。但刘海被简短打薄后,理发师却依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周景然说了什么后, 开始给她洗过后没吹干的头发上药水。
周景然好不容易把她逼来了理发店, 怎么肯让她只把刘海简短就走呢, 当然是要给她换个发型的, 他对冷晓书拿门帘似的发型可是心里偷偷不满很久了。从前想着她一心学习就好, 正好让别人不用来打扰她,现在都大学了,时间多了起来, 当然希望她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景然哥?”冷晓书见闻到药水的气味, 下意识地叫他, 脸往周景然坐的方向侧了侧, 却还是闭着眼。
周景然应了:“我让他们给你顺便换个发型。”
冷晓书短促地“啊”了一声,有点想逃走, 可身体稍稍离开椅子,就又坐回去了,抿紧唇,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睁开了看着镜子里的周景然。
周景然与镜子里的冷晓书目光对上, 见她目光游移, 像在看自己, 又像在躲闪, 出声说:“女孩子每年总要换至少一次发型的, 你好多年都没换过了。”
冷晓书的目光里就带着些哀求,但看着周景然, 想着自己答应过的事,再又想着反正刘海剪都剪了,跟换个发型也没什么差别,何况,景然哥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但纵使心里这样想,从开始知道要换发型后,到几个小时过后,理发师将吹风机关了,跟她说:“好了,美女好漂亮哦,你男朋友给你选的这个发型真适合你。”
冷晓书小声说:“不是男朋友。”
理发师没听清,推着小推车去给服务另一个客户了,倒是旁边一个女孩看向她前面的镜子说:“学妹真的很漂亮哦~”
冷晓书侧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却还是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周景然起身走过来,走到她坐的理发椅背后,看着镜子里低着头的女孩,凑到她耳边说:“抬起头来看一看新的自己,晓书。”
这声音温润,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冷晓书垂着的眼颤了颤,慢慢抬起来,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之前那厚重得快要将眼睛都挡住的刘海换成了空气刘海,长而笔直得能把两颊都遮住大部分的黑发变成了蓬松柔软的长卷发,中分变成了三七分,颜色还变成了栗色。
明明只是换了衣服和发型,可冷晓书整个人却给人脱胎换骨的感觉,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没了遮挡,只是平平地看过来一眼,就仿佛能把人的心给勾住,还有那虽然肤色仍暗黄,却饱满细腻的双颊,以及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没被遮挡后都开始成了冷晓书的颜值加分项,让她从一个走在人群里不被注意的人,到现在,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周景然捏了捏她白皙剔透得仿若透明的耳朵,心想以后可得看紧了,不然又要被追求者给吓回壳里去。
冷晓书缩了缩,整个耳朵都红了。这动作过于亲昵了,被捏住的时候,感觉心都跟着颤了颤。她求饶似地喊了声“景然哥”。
周景然笑了声,放开了她的耳朵,伸手把她拉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夜色已经悄然来临,灯光将整个世界照亮。
出店前冷晓书邀付钱,周景然表示自己已经付过。冷晓书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是在出了店才说:“我会还钱给景然哥的。”
周景然没拒绝。上次买衣服的钱她不久后就给转了账,估计是从以往的生活费里省下来的。这回要是再还,估计得用到压岁钱了,或者就是再去找戴妍香,给她介绍兼职。
他知道冷晓书有着自己的原则,平时请吃个饭买个早饭,虽然会接受,但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个借口请回来,买衣服做头发这种肯定更不会接受。所以下一句,冷晓书说要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也同样没有拒绝。
反正以后成了女朋友,就能光明正大且理由正当地宠着了。
冷晓书还不习惯她的新发型,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周景然也不逼她,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找了一家常去的餐馆。服务员把菜单递上,周景然首先就给冷晓书点了份红烧鲫鱼,然后才开始点别的菜。
冷晓书拘谨地坐着,总觉得她已经不是自己了,还很不习惯,总想把头发拨下来挡住脸。
周景然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我在,晓书,不要怕。”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冷晓书却安心许多,大概是自小到大,眼前这个人确实保护着她没受到过任何伤害,所以对周景然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她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周围,见店里人并不是很多,两人坐的位置又比较偏僻,便松了一口气,端起周景然倒好并递到面前的水喝了几口。
周景然在对面看着她一副专注喝水的样子微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在他眼里,长大后的冷晓书与小时候那个总爱跟在自己后头的小女孩并没有什么两样,时间好像并没有改变他们。
但其实还是有变化的。他不再当晓书是隔壁家可爱漂亮的妹妹,虽然一样会保护她,仍然在一起,却对她有了其他的感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位邻家妹妹的,高一那年住校,学校里有女生跟他告白,他拒绝人的时候非常欠扁地说:“你没我家妹妹可爱,我不喜欢你。”
朋友们知道了就对他口中的妹妹感兴趣,可是他却不想给朋友们看,而当朋友们知道他和晓书的事后,则纷纷打趣他说:“哦~原来是你的童养媳啊!”
那时候尚不懂什么是喜欢的他,就是在朋友们的打趣中开了情窦,从此以后再想着冷晓书的时候,就不再是邻居家的妹妹,而多了份别样的情愫。
只是,好不容易挨到寒假到来,少年情热的他放下书包就去见冷晓书,却发现不过短短一个学期,冷晓书就已经性格行为大变,变得仿若一个陌生的人。于是那个寒假,向来不用周爸周妈操心的他,与他们吵了一架,因为他要求第二学期走读。
“晓书……”周景然想起当年的事,声音带着些复杂的情绪,他真挚而坚定地说:“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在。”
冷晓书轻轻眨眼,目光直视周景然,周景然任由她看,巴不得她的目光不要从自己脸上移开。
可是冷晓书却很快就又垂下了眼,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些喑哑地说:“谢谢景然哥。”说完后才再次抬起头来,朝周景然露出个笑容:“可是我也不想一直让景然哥保护我,我想……我想自己也变得勇敢一点。”
决定一旦说出口,后面的话似乎也就不再困难:“景然哥说得对,我不能因为脚摔痛了,就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那我就会永远停步不前,一生都平庸无为了。”
“如果没有景然哥,我或许一辈子都甘愿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做一份刚刚好养活自己的工作,嫁一个觉得合适的人。可是认识了景然哥,你这么优秀,如果我还是继续做现在的自己,那就算景然哥也喜欢我,以后的某一天,你也会被比我优秀很多倍的人抢走的。”
“我……所以我也想变得优秀一点,自信一点,不想再像现在的自己这样,连面对别人的目光的勇气都没有。我太懦弱了,景然哥一定不喜欢我这样性格的人。”
周景然是有些讶然的,他以为自己还要花一些时间去刺激冷晓书,冷晓书才会完全从自己建造起来的房子里走出来。可是现在,自己其实还没有做多少,她就已经站走到了门边,准备将门打开了。
他眨了眨有点湿润的眼,这一刻他心里非常想要拥抱她。可是前面是自己说喜欢别人的,此时只是给她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怕这么贸贸然地冲过去把她抱住会吓着她。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压下心里涌动的情绪,笑着点头说:“我就知道我的晓书就算会被磨难打倒,可还是会很快站起来的。”他伸长手,隔着餐桌去拍她的头,“晓书真勇敢!”
被夸奖了的冷晓书仰起头朝他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笑,那双天生带着几分媚意的狐狸眼弯出魅惑的弧度来,看得周景然的心砰砰地跳。
气氛正好的时候,服务员将菜端上来,转身离去时,露出身后站着的戴妍香。
她很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呢,原来真是你们两个,只是,晓书你……”戴妍香定定地打量冷晓书,像是仍不确定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好友似的,好一会儿才说,“真的太好看了,啊,这局我要输了吗?”
周景然适时地插话:“什么输了?”说话的时候给戴妍香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两人的计划取消了。
但戴妍香跟他根本没熟到有默契的程度,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还以为是夸自己来得真准时,于是不客气地往冷晓书边上一坐,说:“你们既然还没开始,不介意我拼个桌吧?”
冷晓书立即说:“不介意,我请客,妍妍想吃什么?”
“哈,有鱼哎,我就蹭点,不用再点了啦,我要减肥,不然就完全被晓书你给比下去了,这可不行。”然后转头看向对面的周景然,朝她眨了下左眼:“不行,我被这么漂亮的晓书刺激到了,不能再等啦,学长,我喜欢你,从今天开始,我要跟晓书抢你。”
冷晓书顿时心里一紧,看向戴妍香。戴妍香仿佛猜到一般,跟周景然告白后转过来看了能重新奥数:“晓书,虽然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不会承让的哦!”
冷晓书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我也,不会承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