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秋七月的乐安汉互府却笼罩在,片寒冬的肃杀之一“乐安舟有县令,但汉王朱高煦哪怕是被贬谪到此,也不是一个区区县令能够抵挡的。因此,接连十几日中,就只见乐安街头跑马不断,城中百姓虽说惊惧于这时时玄刻响个不停的马蹄声,却是没人敢抱怨。
云南那座王府朱高煦没住过。青州那座王府他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召回,险些连命都没了,所以对乐安这座汉王府,他更是一见就有气。一年三百六十天,他倒是有一多半的日子都住在王府后头的园子中,也就是这座他亲自使人督造的园子,才是真正符合他的心意。
园子正中的莹仁堂名虽是堂,用的却是王府正殿的规制。屋顶铺青色琉璃瓦,窠棋攒顶,间中都是镶嵌金饰,窗格门闱尽是吉祥花。正堂十一间,居中的大开间乃是朱高煦召见下属的地方,除了安设宝座之外还有楠木交椅若干,宝座后头绘着蝼蜡,前头垂着红销金蝼甥宝帐,一派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气势。平素朱高煦在这里接见麾下众将时,林林总总的人甚至连这偌大的屋子都站不下,那整齐的队伍一直要延续到门外台阶。
然而,这会儿的董仁堂中却只有两个人。宝座上的朱高煦仔仔细细看着手头那封信,忽然劈手将其丢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恼火。一旁站着的王城早见惯了这位主儿和朱林一脉相承的暴怒习性,遂上前把那张纸捡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就把信笺随手搁到了一边,又笑道:“枚青既然已经在京师中平安扎下根来,又送了这样的讯息,殿下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我哥兴个屁!我让他去京师是为了盯着父皇和太子的动静。不是让他去注意那些官员偷鸡摸狗!至于王府区区一斤小典仪不见了。算什么大事,还要来报给我!这皇宫里头值得打探的消息这么多,他偏去管着父皇的房事,真是吃饱了撑着”。
朱高煦自然有发怒的理由。这信上不少都是记载着朝堂上那些重要官员这些天的动向,但都是见了什么人因什么事饮宴之类的琐事,要紧的一件都没有。更为离谱的是,最后头甚至还直言不讳地说了朱橡近月以来临幸嫔妃的彤史,平日里看着也就算了,但如今的他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心头极其怨愤,若是枚青在面前,他恨不得直接一个窝心脚踹过去。
“殿下大约没看仔细,枚青在后头还加上了一句。虽说皇上如今偶尔上朝、骑马校阅乃至于接待四夷使节,都会叫上宫女搀扶随侍,夜夜更是无女不欢,那几个朝鲜妃子最受宠爱,但宫中却有可靠的消息说。皇上,,皇上在男女之事上头已经不行了,只是做个样子。”
王械虽说是朱高煦的心腹,但毕竟只是替他总领护卫联络山东境内的诸军官,对于王府内院的事情却不甚了了。因此,这话一出,他注意到朱高煦一下子变得脸色铁青,不禁心里头异常疑惑。只不过,无论他是怎样粗豪的汉子,这时候也知道此事绝不能再说下去了。
“殿下,不管怎么说,兵才是根本。
当日靖难之役的时候,殿下驰骋沙场屡建奇功,勋贵们都记着您的武勋,所以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能袖手旁观的人一定会袖手旁观,即使要受命来讨伐,到时候临阵倒戈也未必可知。但之前裁撤了两护卫。如今天策护卫虽说陆续不断加了不少人,但和当初皇上名震天下的燕山护卫相比,还是少了。属下觉得,挑个关键的时候,把王府之前网罗的那些人正式加入军中,”
“这些事你去办!”
心中烦躁的朱高煦没好气地吩咐了这么一句,旋即就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呆愣的王斌就径直朝门外走了。他这一走,门前的两个小太监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从荤仁堂前的穿堂向左走了一箭之地,便是一座横跨水上的石拱桥,他三两步登顶,正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那回取笑朱高炽,反被朱瞻基寻着了出彩机会的往事,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
小兔崽子,这天下不是靠嘴上说就能得来的”。
斑饥院在园子中仅次于董仁堂和雷霆居,乃是汉王继室韦妃所住之处。虽说这个集发已乃是继娶填房。但这些年渐渐颇得汉王宠爱,而且终究占着一个嫡字,自然没人敢亏待了她。只不过,如今这处风景幽雅小桥流水的地方却是一片死寂。四周围把守着几个斤,身强力壮的宦官。里头竟是一丝人声也无。此时远远瞧见朱高煦过来,立玄就有人往里头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太监就迎了出来。见朱高煦脸色不削。他连忙赔足了十万分小心在旁边侍候是。他却见朱高煦往那纹饥院正房带,而是把人请到了一旁收拾干净的厢房,随即就恭恭敬敬地端茶递水,恨不得这个主儿永远不要问话。
“本藩不是来喝茶的!”朱高煦心头本就是怒火高炽,这时候便重重把茶盏往旁边的高几上一搁,也不管那溅出的茶水流得满桌子都是。“本藩问你,这个贱人哪里来的胆子暗害本藩,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药!还有,她背后可有人挑唆!”
中年太监全正山此时已经是心惊胆战,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说:“回禀千岁爷,可是王妃,王妃已经死了,”
“她就算死了,可那些随侍的妈妈和丫头难道就什么都不知道?本藩之前就对你说过,不管什么刑。你都尽管用,只要能从她们的嘴里撬出话,不管真话假话,本藩只要一个理由!你用了这么多夭,也该查出来了!”
朱高煦一下子提高了声音,紧攥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扶手上。他在女色上头和朱林一样上心,而传宗接代的能力远胜于父亲。虽说前头两个儿子一死一废,但他还有七个儿子。可这些年仿佛是见鬼了一般。王府嫔御却都没了动静,前一眸子他更是悚然发现自己在男女之事上渐渐力不从心,这一惊之下便是延医问药,最后却在韦妃处找到了根源。发现那几包药的时候,怒从心头起的他一剑就刺死了这个女人,但为了避免惊动朝廷,只能隐下了死讯。
“千岁爷,小的确实有严刑拷打。如今已经死了三个丫头一个妈妈。也得了一些讯息,可是”全正山一想到那得来的只言片语,心里就忍不住直发憷,可被朱高煦直喷火们目光一逼,他也不敢再多作忖度。只能期期艾艾地说,“有一个妈妈说当初已故的世子爷曾经来见过王妃数次,劝过她一些话。一说是让王妃用秘法求子固宠,还有一说是让王妃多多接待外头那些武官家眷,也好为千岁爷的大业”
“居蔡是那个病秧子!他死了还阴魂不散,这个畜牲,这个阴魂不散的小畜牲!”
朱高煦一听到事情竟然是牵涉到自己死掉的长子,顿时更是怒不耳遏。发完了好一通脾气之后,他只觉的胸口堵得慌,于是一手撑着高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才抬头看着全正山道:“拷问了这么久,就只问出了这么些只言片语?”
“还有,还有一个妈妈捱不住刑罚,吐露王妃曾经在外头重金收过丹药,这些年则是从乐安的一处道观重金买了不少散剂,说是昔日白莲教那位佛母的秘方,最是灵验。加在饮食里能让千岁爷一直宠爱她,”说到这里,全正山看到朱高煦那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顿时止住了话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心里更是大骂起了已死的韦妃和世子朱瞻坦。
这两位一死就一了百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得顶缸!
“好,真是好极了,一个是本藩的长子,一个是本藩的妻子,居然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算计下来!”
朱高煦气急败坏地拔出佩剑。胡乱砍向了椅子高几,直到将那些东西都砍得稀烂不成样子,这才停止了动作。此时,原先的茶盏早已是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黄绿的茶水和青翠的茶叶把地上弄得一片狼藉,而全正山早已是蜷缩在地上不敢抬头。
“派兵出去,把那个道观给剿了!至于那个贱人用过的人,全部杀了。挫骨扬灰!至于韦妃,”虽说心中恨极,但朱高煦毕竟还要颜面。上奏朝廷给韦妃安一斤,罪名容易,可招惹出来的事情却是巨大的麻烦,因此他只得恨恨地说,“她是死了,可她的那些家人却还在。找个法子,本藩要让她家里的人谪戍边疆,永世不得翻身!她的死讯上报朝廷,横竖本藩杀妻已经出名了!”
大汗淋漓的全正山连声答应,爬起身来的时候却又低声说:“小的已经吩咐人去暗中请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有那位曾经调护过英国公嫡子的冯大夫也悄悄弄到了乐安。有这么些人细心调护,千岁爷大可不必担心。”
听得此语,朱高煦面色稍卑,随即就想起了同样雄风不振的朱橡。他还年轻,还有的是挽救的机会,可是他那个曾经英明神武的父亲”山陵崩的日子应该已经不远了!
比:这两天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只能请假更一章,对不住大家了。另外,下个月可能还要出远门,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