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马上高喊道:“*就是好!打倒反对*的反革命分子晏长文、晏长胜!”
除了江成青带来那伙人跟前喊之外,其余与会的人没有一个响应的。
江成青一见此情,立刻抓过麦克风喊道:“奉‘旗手’指示,从即时起江佑钢厂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由本人主持全厂工作,由周锡魁同志任群专队长负责全厂治安,晏长文反革命集团由群专进行关押审讯。”
突然渝梅站起来喊道:“你们有什么文件、有什么命令,随随便便就关押罢免省革命委员会任命的干部?凭什么?”
“你包庇反革命,给我打!”周锡魁喊道。
那伙人一下把渝梅从会场上拖出去,在走廊里拳打脚踢。开始渝梅还拼命骂人,大声申斥,后来人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谁敢攻击‘旗手’,攻击*,就是这个下场”。周锡魁狂吼道,“散会!”
江成青闯进长文办公室开始查抄文件。大头进来了:“头儿,那兄弟俩哪一个是罗兆琪的亲生儿子?”
“糊涂,罗老太婆已经六十五了,二十来岁嫁给文老头做六姨太太,当然生得儿子也是四十多呀,长文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个长胜自然是才四十多岁的林岚七姨太生的喽。”江成青自作聪明说道。他听“太上皇”说泽元曾经娶了七个妻子,想当然就是七个姨太太了。
“一晚有七个姨太太陪着,那多过瘾!”大头馋的哈喇子足足流了二尺长。自从与秀媛离婚后他曾经弄了几个娘们上床,可是人家见他那副怂样,第二天就不干了,所以饥一顿饱一顿,总也解不了馋。
“你去审审长文,他狗妈给没给他来个信。别尽想女人那东西,要弄些干货!”江成青找不到什么有分量的材料,心中没底,“搂草打兔子,把长胜也审审。”
长文和长胜被关押在总厂办公大楼地下室一间黑屋里,屋外由两个“群专”守候着。下午大头带着四个群专进来了,他们是来审问的。
长文和长胜双手被反绑在屋子中间站着。
大头拎着一条沾过水的牛皮鞭粗粗的。他叉着腰,凶神恶煞似的问道:“老实交代,你们那个反革命狗妈是如何教你们反对党和*的?“
“没有,我们没有通信,也没通电话。”长文答道。
“抵赖,不揭发,是不是?老子手中鞭子可不吃素的,快讲!老实交代你们狗妈的反革命罪行!”大头吼道。
这时去长文和长胜住处抄家的群专回来,附在大头耳边说:“没有抄出什么东西!”
“娘的,”大头一听大为恼火,扬起鞭子就抽长文,长胜见状一下子跳过去,挡住抽向长文的鞭子,背上重重地挨了一下,疼痛难忍,他惨叫一声:“啊呀!”
“娘的,你还护着他!”大头叫道,“老子非把他往死里打!把长胜绑到屋角的水管上。”
几个群专过来把长胜拖到屋角,用绳子绑到自来水管上。
大头用裹钢丝的牛皮鞭狠命抽打长文,劈头盖脑乱打乱抽,长文一动不动,不哼一声,纹丝不动,怒目圆睁,紧闭牙关。
大头打累了,叫几个喽啰轮流不停地抽打。长文头上、脸上鲜血直流,身上衣裳被打烂了,血渍染红衣裳碎片,一个多小时后长文已经成了血人。
“说,你狗妈如何叫你反革命的?”大头问道。
“没有!我罗家母亲是有四十年党龄的老革命,她不是反革命,她忠于党!忠于*!”长文坚定地答道。
“你还顽固到底,打,往死里打!”大头吼道。
喽啰们又轮流抽打了近三个小时,长文满脸浑身是血,渐渐站不住了,轰然倒在地上。
“队长,他昏过去了。”喽啰说道。
“娘的,这么不经打,泼桶凉水,醒了再打!”大头命令道。
一桶凉水泼下去,长文没有醒过来。喽啰用手试试鼻息,惊慌地说道:“坏了,没气啦!”
“啥?没气了?”大头马上跑过去用手试试,果真气息微弱,“快,快去医院叫大夫来!”
过了一阵子,大夫来了,检查一下:“伤势太重,有生命危险,得马上送医院抢救!”
大头一听,有些懵了,过了片刻吼道:“不能送医院,快打强心针,打强心针!”
“这,这样不行,有生命危险的,快送医院吧!”大夫坚持。
“娘的,你打不打!”大头劈头就是一鞭子抽在大夫。
“你,你怎么打人!”大夫火了,叱道。
“快给他打强心针,不打,我就把你绑起来,狠命抽你!”大头瞪眼剥皮的命令大夫。
大夫一看大头如此蛮横不讲理,只好给长文打了一针强心针。打完针大夫走掉了。
大头和喽啰们守在长文周围,静静看着,约摸二十分钟后,长文轻声“哎哟”了一声,微睁双眼,出了一口大气。
“娘的,装死,明天再来审你!”大头带着手下的赶紧溜了。
长胜也被松了绑,他见大头他们走了,马上过来扶起长文:“大哥,大哥……”
“痛,痛,别碰我,找点东西让我躺着……”长文说道。
长胜喊门外群专看守拿来两床草垫子。这草垫子是用稻草扎成,外面包了层粗布,日本人称它是“榻榻米”。长胜把草垫子铺在地上,轻轻把长文扶上去躺着。天黑了,长胜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长文身上。俩人就铺着草垫子睡了一宿。
头一天下午江成青传令各分厂车间统统停产,赶来总厂召开批斗反革命大会。第二天上午十点约一万多人都集中于钢厂子弟中学的大操场。前面临时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有讲台和麦克风。
江成青对着麦克风喊道:“无产阶级革命的战友们:我们群众专政队奉中央领导伟大旗手的指示,今天在这里我们批斗现行反革命分子晏长文和晏长胜。下面把这两个反革命带上来!”
长文已经无法站起来,由四个群专用担架抬上来,然后两个群专把他强行架着,立在那里。长胜则被反剪成喷气式推上了台。
台下鸦雀无声,人们看见长文满脸满身血污斑斑,衣裤破碎,全身伤痕累累。愤怒在人们心中燃烧。
突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尖叫着扑上了台。
“长文!长文!你是好党员!好干部!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他们全是些狼心狗肺的坏人!长文!你是抗美援朝的英雄!你是老地下党!你是老革命!……”
这是罗秀媛,她已经怀孕八个月了,昨天她在医院做孕前检查留在医院住了一宿观察,早晨才知道长文被抓的事。她挺着大肚子,蹒跚笨拙带着小燕子来到会场,一个人来到台上,抱住长文大声哭诉起来。
江成青一看这样,恼怒不已,吩咐大头:“赶紧给我拉走,别影响开会。”
大头拎着一根木棒过来捅了秀媛一下:“臭娘们,快滚开!滚开!别干扰了大会,不然连你也定个反革命!”
“放你娘的狗臭屁!长文犯什么法啦!是你们这班杂种把长文打成这样!你们是些狼心狗肺的畜生!……”秀媛骂声不绝。
“臭娘们,你个老子离了我,要攀高枝呀!没门,老子今天就是要整死长文……”大头用木棒又捅了秀媛几下。
秀媛被捅急,她顺势抓住大头握木棒的手,下死命地咬了一口。
“哎哟!”大头惨叫一声,手被咬掉一块肉,鲜血淋淋、他飞起一脚踢在秀媛肚子上。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秀媛一下倒在血泊中。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前面的人群看得十分清楚,大声嚷嚷开了,“群专打死人啦!群专打死人啦!……”
全场万人立即躁动起来了。
昨天渝梅被群专人达成重伤,送进医院救治,援朝和胜利连忙赶去探望,知道内情之后,怒火填膺,立刻要找人去救长文长胜。渝梅说不可莽撞,等今天开大会是再见机行事。为此兄弟二人分别联络了机修段和电机车间的七、八十个青年工人,今早带了榔头、钢尺、扳手之类的工具准备乘机抢人。
援朝一看出了人命,万人躁动起来,知道时机成熟,告诉胜利准备动手,他带头大喊:“群专打死人啦!打死人啦!抓住凶手!……”他们带了几百名青年工人冲上台,扭住了大头和群专的人用榔头、钢尺、扳手往他们手、脚、腰一顿乱打。
胜利带了几个人上去就扭住了江成青:“姓江的,你是什么东西!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长文主任头上严刑逼供,你们想找死!”
江成青一看这阵仗,吓得浑身筛糠,跪在地一个劲叩头:“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愤怒的群众立即把在场的群专抓了起来,把大头用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援朝和胜利走到长胜面前,长胜抱住援朝和胜利:“干得好!人民力量大!好!好!”
胜利问道:“么舅舅,下一步该咋个办?”
“快,马上把总厂治安处的法医找来,还把江佑县公安处的法医请来,勘察现场……”长胜吩咐道。
援朝吩咐胜利带人去叫总厂治安处的人,又派了本工段的二个青年工人去请县公安局的法医。
长文已经进入休克状态。昨晚后半夜长文开始发高烧,长胜不断地恳求看守去请大夫,大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发烧?发烧死了,活该!”大头很是解气。
长胜叫人去医院请来大夫进行急救,打针吃药,这时候总厂治安处的处长、法医和干警都来了。昨天江成青一冲进办公大楼就叫群专把治安处的人全看管拘押起来。胜利带人把群专全绑了起来,才把他们放出来。
长胜向治安处长和法医讲明了情况,请他们进行现场勘查。这时县公安局的法医也到了。双方共同勘查罗秀媛死亡现场,并且勘查了长文的伤情。并且各自出具了法医证明。
长胜问道:“同志们,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县法医说:“他们私自审讯,并且用刑具将长文打成重伤,已构成犯罪。周某人用脚踢死孕妇,构成故意杀人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应予以逮捕拘留,然后提交检察机关批捕,最后由法院判刑。”
总厂治安处长说:“根据规定,钢厂属省城管辖,应交我处移关省城有关厅局……”
长胜说:“好的,治安处长,我们把周锡魁和江成青等人押往省城,由你们负责押送,并且把证据一并交上去。”
厂治安处的人马上把江成青和周锡魁等人押上车送往省城。
长胜随后吩咐援朝、胜利把那些曾有参与关押并且用鞭打长文的群专押走了。其余的一律放掉,让他们回去。
最后他才拿起麦克讲道:“同志们,咱们钢厂的革命群众团结一心,粉碎了一个妄图破坏咱们厂的团结稳定局面的反革命阴谋,这是咱们全厂工人的胜利,正义的胜利。现在我宣布大家回厂复工。各分厂要依次退出会场。三分厂最远,则三分厂先退出,然后是二分厂、四分厂、一分厂和总厂最后离开。总厂的干部同志们集中到大会议室,大家协商选举一个德高望重的同志暂时主持全厂大局,把生产搞上去。”在长胜指挥下,这一万多人十分有序地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