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二十七章(一)

二十七

泽元晨行夜宿一直向北去,穿过阆中的张飞路,见识过险峻雄伟的剑门关。越往北山越高险;嘉陵江越来越窄越浅,江水在山谷中汩汩穿行。刚出南充还可以见到大块平坝,一片片的冬水田和墨绿墨绿的冬小麦,澄黄澄黄的菜花香气四溢。越往北平坝越少越小。多是修在深丘山腰的一阶阶梯田,深丘陵渐渐成了深山,山腰上只有半坡旱地,只是偶尔在江边有那么一两块冲积平坝。路上行人稀少,住家的也寥若晨星。

山里的天亮的晚,黑的却早。这一天泽元着急赶路却错过了投宿的地方。太阳刚藏进大山背后,黑幕渐渐布下了他的影子,路上看不到行人,也看不到人家,泽元心中发毛,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沿着崎岖的小路近乎跑步了。一下子前面有一片榿木林,黑郁郁的,风吹树叶飒飒直响,林中野草足有半人高。突然在他前面十多米的草丛中跳出一个人,脸上抹着黑锅烟灰,手握两把大刀片,穿一身补丁罗补丁的烂棉袄,大唱道:“留下买路钱!”

泽元一惊,倒退两步,停下来仔细瞅瞅这黑汉子,知道遇上劫匪,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从容答道:“我是个学生,没得钱!”

黑汉子乱舞这大片刀,叫道:“没钱,拿命来!”样子很凶,只是乱舞着大片刀,并没有冲上来砍人,显然只是虚张声势。

泽元心中暗自捉摸如何对付,摸出二块大洋:“大王,我只有两块大洋,全都给你吧。”

一听有大洋,黑汉子把大片刀反插后背,走过来接大洋。

等他的手刚触到大洋时,泽元手心一翻,“哐啷”一声两块大洋掉在地上了。“哎呀,咋个搞起的,落地上了。”泽元叫到。

“丧气!”黑汉子蹲下身子到处乱摸。

泽元撒腿就跑,一下冲出去五六米。黑汉子摸了好久没有摸到大洋,呀呀地乱叫着,乱舞着大片刀追赶过来,这时泽元已跑出三十米了。泽元毕竟年轻,又在学堂里经常跑步,很快就把黑汉子甩了百十米了。跑到江边小路上,远远看见前面一位樵夫,担着一挑干柴悠悠的走着。他情急大喊道:“大伯,救我!棒老二(四川话,土匪强盗之意)要杀人啦。”

樵夫放下挑子,抽出扁担,横握手上站在路中间:“棒老二在哪儿?”

泽元指着追过来的黑汉子,说道:“就是他,就是他!”

黑汉子追到离他只有十几米处,停下了,暮色中他拿着大片刀僵在小路上。

“嗨,黑驴娃,咋个干起棒老二营生来啦!”樵夫把扁担往地上一戳,喝道:“快回去!”

可能是看清楚前面站的是谁,他扔下大片刀“哇”地哭了:“家里断粮十多天啦!我,我,该死啦!”

樵夫说:“断粮了,去我家来借呀!”

泽元听见,知道黑汉子是迫不得已,于是又摸出四块大洋送过去,说:“兄弟,这点钱,给你买些粮吧。”

黑汉子接过钱,“扑通”一下跪在地,“梆梆”叩了两个响头:“谢谢先生救命之恩!”爬起来掉头就跑。眨眼之间消失在林中。

“大伯,你认识这个人?”泽元问道。

樵夫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人叫吕六福,长的黑,叫他驴娃子,黑驴娃,祖上世代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住在昭化镇上,家有几亩田地,三间房两头牛。昭化一霸赵天盛,借口他家的牲口吃了赵家庄稼,要他赔十块大洋。黑驴娃交不起。赵天盛乘机霸占他家田地房子牲口。还说不够十块大洋,又抢了他的婆娘,糟践完了,又卖给妓院。黑驴娃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娘、两个几岁的娃娃,都只能张口吃饭,不能干活的。一家人被撵出昭化,只好住到山后的大岩洞里,无田无地,只能採些山果充饥,或是打些兔子之类的东西填肚子。实在可怜。他扮成棒老二,也是被逼无奈。他抢了你多少钱?”

“不多,我只是丢给他二块大洋。”泽元心情沉重地说道。

“小兄弟,折财消灾,折财消灾。”樵夫安慰道。

泽元苦笑一下,问道:“老伯,这附近可有人家。现在天色已晚,我得找个人家借宿。”

樵夫笑了:“哈,小兄弟,你算有运气,老汉我就住在山湾湾那边,不出二里路,拐过山垭就到。跟我走吧。”

俩人大约走了一袋烟功夫,拐过山垭就看见江边开垦出来二十多亩河滩地。沿江修了一道长长的石堤。山脚下有一栋木柱篱壁青瓦房。

“看见了吗?小兄弟,那儿就是老汉我的家,这块地是我们开出来的。”樵夫颇有几分自豪。

“老伯,为何在这深山大谷中安家落户?”

“唉,说来话长……”樵夫无不伤感地谈起往事,“本来我和黑驴娃一样,都住在昭化镇上,从祖辈起就租赵家的地种。自家只有五亩薄田,佃了赵家二十担田,一家人过得倒也将就。我有三个儿子,娶了三个媳妇,有四个孙子二个孙女,加上老伴,十几口人倒也和睦。十年前三儿媳刚过门。一天在外面干活,恰巧赵天盛的么娃子(四川人把小儿子叫么娃子)赵怀中路过,看见了三儿媳,改天带人来抢人,幸亏我家三个儿子儿媳妇一起反抗,人才没被抢走。赵天盛恼羞成怒,下令收回佃给我家的地,烧了我家房子,把我们赶出昭化镇。我们老小一家人只好逃到这深山大谷来避难,自己出力开荒种地,伐木盖房。几年后才安顿下来。”

说话间,俩人已经来到院子前,这是一座占地半个足球场大的四合院式房屋,正北有五间,东西厢各四间,南面中间是大门,两边各有四间,中间天井有两个篮球场大,全打上了三合土。平时一家人在院子里吃饭歇息,秋收时打谷晒谷。

此时天已全黑下俩。院子中间左右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点着油灯,摆着饭菜碗筷。

“爷爷回来啦!爷爷回来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迎上来,接下樵夫的柴担子。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过来,一个递毛巾,一个端着一碗茶水。

灯光下泽元才看清樵夫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只是由于长年劳作,身板硬朗,性格开朗。老人接过毛巾擦擦脸和手,端过茶碗递给泽元:“小兄弟,甭客气,请坐,喝完这碗我们山里的老叶茶水,提神败火。你走了那么多路,正需要喝这老叶茶水。老婆子,快添双筷子,加一个碗。小兄弟,委屈你啦,就和我们一起吃顿粗茶淡饭吧,千万莫笑,莫笑。”

泽元不能推辞,“老伯,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多亏老伯救命之恩,不然学生就只有暴尸荒野了。”

“谢啥子嘛,谢啥子嘛。”老人笑道。

入座后老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老伴,这位是我大儿子丁大德,二儿子丁二德,三儿子丁三德。那边桌上的是大儿媳妇,二儿媳妇,三儿媳妇。那两个男孩,是大孙子和二孙子。那两个小姑娘是大孙女和二孙女。三儿媳妇怀里抱的是三孙儿,只有两岁。”

泽元起身向他们一一致意,等老人介绍完家人,他自己则自我介绍道:“学生晏泽元,是去北京读书的,家住重庆下面长寿。今天路过此地,多亏老伯出手相救,才免遭不测。学生向老伯及你们全家人表示深深谢意。”

老人端起酒碗说道:“小兄弟,你是远客,古话说,无缘相见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咱们有缘,千里才有今天相会。这酒是自家酿的,莫嫌酒淡。来,为咱们有缘相会,干!”

老人端着碗大大喝了一口,然后双手递给泽元,泽元听说过北方一带喝酒全是一桌共饮一大碗,传着喝转转酒。泽元恭恭敬敬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双手传给丁老大,老大喝了一口,又传给老二、老三,老三喝完,再传回老人手中,碗中的酒只剩了个底,足见山里人很能喝酒,且不藏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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