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实习生Ⅰ
游少菁把两个青年送出门,刚一回头钟学馗就对她说:“我看那个莫潇说得挺有道理的,你住在这里太危险了。那些人是想要找你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不然你还是搬个地方住吧?”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可有些舍不得,游少菁虽然脾气暴躁一点,但是这几天对他还是很照顾的,要是游少菁不在这里住了,谁来给他吃东西,他不是又要任由灰尘在脸上堆积了吗。
“不用。”游少菁一甩头回答,“我还等着他们来呢!”她脸上挂着“阴险”地笑容,拖出一只灭蚊灯放在钟学馗脸边,调查一下角度,让灭蚊灯幽蓝的光茫照在钟学馗的脸上,“如果他们再来,我就吓死他们。”虽然现在是大白天,窗外艳阳高照,可是蓝色幽光下钟学馗的“鬼脸”再配上游少菁脸上的笑容,口中发出的笑声……如果那些不长眼的人再来的话,没准真的会被吓死。
“你,你这个样子比鬼还可怕啊……”钟学馗呻吟一声。
“哼!”
“游姑娘,你真得那么肯定你爸爸是无辜的吗?”这几天,随着游少菁身上沾染到的鬼气越来越淡,钟学馗对于自己那天脱口而出的判断开始产生了怀疑。游少菁身上有鬼气,也不一定就是从她爸爸身上沾来的啊,也许她只是在街上与一个被鬼附身的人擦肩而过也说不定。自己要是一不小心给了她一个虚幻的希望,等到真相大白,她会更加的伤心。
“我爸爸是无辜的,是无辜的!是无辜的!”游少菁大声叫嚷着,抓起手边可以碰到的一切东西向着钟学馗丢去,“不许说我爸爸可能真的犯了法……”钟学馗惊恐地看着那些椅垫、杯子、垃圾桶什么的飞向自己,当他看到游少菁又抓起了一个沉重的铜底座的台灯时大叫起来:“你,你要砸死我吗……你爸爸是无辜的,是无辜的还不行吗!”
游少菁并没有在把手中的东西扔过去,而是屋里的垂下手仍凭它滚在地上,然后她自己也瘫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抱着一个靠枕把脸埋在里面,肩膀轻轻的耸动着。钟学馗不知道她是否哭了,正搜肠刮肚地找着安慰的词句,游少菁忽然又站起来,用力把她手中的抱枕抛向钟学馗:“莫潇说的一点没错,有你这双鬼眼在这里盯着真不安全。”然后气冲冲地跑回卧室外,用力重重地关上了门。
“喂,这是我的错吗?我自己乐意的吗?”钟学馗不甘心地大叫起来。
“小李,你刚刚走上社会,许多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许多事情你都不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杨科长端着一杯热茶,一脸过来人的神情对李剑利淳淳教导。
“可是……”李剑利刚一张嘴,杨科长便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他:“我知道,现在我说这些你一定听不进去,可是为了你好我还是要多几句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只知道凭着自己的一股子劲办事,从来不知道前思后想。三思而行,比如这次吧,你到处打听那个案子的事,知道的你是为了抱答游爱国对你的恩惠,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拿了他什么好处,所以才在为他奔波。你现在是个刑警,是执法人员,你的行为会被别人看成滥用职权,会对你自己的将来造成很大的影响的。”
李剑利虽然通过了刑警的考试,可是现在他还是试用期,分配的工作也与冲锋陷阵办案无关──他因为是文科出身,被分在了秘书科,杨科长正是他的直属上司。
杨科长由于多年的内勤工作缘故,与周围那些精明强悍的同事们不同,三十多岁,胖呼呼的,戴着一副眼镜,开口先带笑,是单位上出了名的老好人。李剑利刚刚步入社会就遇到这样一位待人和善又很热情的上司,本来还在感叹自己运气好,可是今天杨科长絮絮叨叨地劝他作人要识时务,要善于自保,要学会让自己远离麻烦的话题,让他有点心烦,不由开口说:“但是最重要的是真相不是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罪就是有罪,无罪就是无罪,事情总是应该有个说法的。”
看着李剑利慷慨激昂的样子,杨科长扑嗤一笑:“小李啊,记得我刚刚从部队退伍来到咱们这个部门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认定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是时间和现实会一点点把人教训的学会许多原本不懂的东西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句话你听过的吧?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他就是会把真的变成假的,把没的变成有的,把白的变成黑的。”
李剑利打断他的话头说:“可是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吗?我们警察的义务不就是维护正义吗?”
“我们的义务和天职是维护法纪,不是正义。”杨科长一脸严肃地提醒他。
“法律不正是用来维护正义的!”
“法律维护的是国家机器的利益以及秩序。”杨科长还是一脸正气地说。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上司,李剑利简直想要拍桌子走人了。杨科长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悠然一笑:“我在检察院有个老战友,我跟他说了,让他留心打听打听那件事,你回来这前他给我打电话……”说着从报纸底下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喏,我记下来的,自己看去吧。”
李剑利连忙一把抓过去讪讪地说:“科长,我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杨科第不介意地一笑:“年青人啊……年青真好啊……我是老咯……”说着端着茶杯踱了出去。李剑利拿着那张纸,一屁股坐下,急切地看了起来。
“陈阿姨,我可以在这里待许叔叔回来吗?”游少菁客气有礼貌地向面前的中年妇女问。
“哎呀,真是不巧,我这正要到外面去办事呢,你看这屋里都是单位上的文件,如果让你自己在这里等……”
“没关系,我明白的,那我在外面等好了。”游少菁对对方笑笑,退回了走廊上。在她出来的同时,两边有几间办公室及时关上了门。游少菁靠着墙站在走廊上,低下头不去看周围角落中射来的怪异目光。以前她不愿意到这里,是因为她不喜欢这里的人出于讨好父亲的缘故对自己刻意曲就讨好,而现在则是不愿意面对那些怜悯、怀疑、讥讽、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咬着牙站在这里,是为了弄明白父亲被捕的真相。
许申是父亲原来的副手,父亲出事之后已经递补当了正职,他一定会知道事情的祥情的,而且他与父亲这么多年的搭档了,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吧?游少菁为了见许申已经来了三、四次,可是每次不是遇上他外出,就是遇上他开会,今天秘书又说他出去了,游少菁下定决心,要等到他回来为止。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游少菁那个到他们的办公室里等待,她只好站在走廊上,像一盆观赏性花卉一样接受着别人的目光。
两面都是办公室的走廊光线昏暗,游少菁缩缩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走进这座大楼,她就开始有这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似乎是时间从盛夏快进到了秋天,那种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倒像是要一直冷到心里去似的。难道是大楼中的冷气开的太大了?还是着走廊不见阳光的关系?可是以前她常常到这里来,怎么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双手摩擦着裸露的臂膀,后悔怎么没穿着长袖的衣服出门,这个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上了心头。
就好像走夜路的时候,感到身后有人在无声无息地跟着自己一样。
游少菁现在是背靠着墙站在走廊上,整条走廊一直延伸到两端的楼梯处,她都可以一览无遗,游少菁第一次觉得,一座办公楼中要是没有人走动,竟然是寂静的带些诡异。
她的心中有种很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念头,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恐惧莫名其妙,可是就是难以抑制。
“这不是小菁吗?”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游少菁吓得一个激灵。
一个中年胖子手中拿着保温杯,胳膊下夹着皮包,一步三晃地从电梯的方向晃过来:“你怎么来了?来,到叔叔屋坐坐!”
游少菁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是父亲的另一个副手刘天保,父亲常常评论他工作不积极,喜欢公款吃喝,甚至生活作风也不太好,所以游少菁也对这个说话轻浮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今天遇上了他,还不知他的嘴里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那些与父亲关系好的人都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更何况这个平素与父亲不对脾气的人。
“我是来找许叔叔的。”游少菁闻到那股随他而来的酒气,头低得更低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个人带着满身的酒气烟味一过来,周围弥漫的那种冰冷的感觉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想你许叔叔,没想你刘叔叔啊?”刘天保的大脸带着酒气伸到了面前,“来,来,到刘叔叔这里坐坐,跟叔叔说说话。”说着拍着游少菁的肩,用一种近乎于放肆的动作把游少菁推进了他的办公室。游少菁不知道这个以作风不好闻名的人想干什么,不过现在是大白天,外面是办公楼,有不下五十人在办公,如果他敢有什么不规的举动,我就大声喊叫,游少菁这么想着,咬紧了嘴唇。
关上办公室门,刘天保一转头,本来已经有七分醉态的神情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把游少菁拉到远离门口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问:“小菁,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游少菁被他的转变弄得一惕,顿了一顿说:“我来找许叔叔,想问问我爸爸到底因为什么事……可是来了几次,都没遇上他。”
“他去哪儿了?”
“开会去了?”
刘天保冷笑一声:“我和你打赌,他就好好的在他办公室里,哪也没去!你没看见楼下,他的专车、司机还在那里,他怎么出门?廉洁到跑着去了?”见游少菁不信,他狡黠地一笑,拿起电话拨打,口吻一下子又变得半醉不醒的:“头,头儿,我回来了……呵呵呵,没喝多少,就半斤……我说你在哪儿啊?我们的的游大小姐来了,在这儿等着你呢……开会啊,啥时便回来啊?喔,今天下午回不来了啊,行,没问题,我代你招呼小菁……呵呵呵,看你说的,凭我跟她爸爸那么多年交情,我能不尽心尽力地招呼她吗?呵呵呵……”
他挂上电话,对游少菁狡黠地笑说:“他说他在开会回不来──可是我刚才拔的,是他办公室的座机。”
游少菁一下子哭了起来,怎么连爸爸最好的朋友兼助手都这样,难道他以前跟爸爸称兄道弟的交情,全都是假的吗。
“哭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哭得……这个社会上谁跟谁说实话啊?被人骗了就哭的话,你刘叔叔我还不早就哭死了……”刘天保喷着酒气说。
游少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半晌才哽咽着说:“那么,刘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刘天保给自己泡了杯茶,吹着热气与茶叶沫儿,停了好半天才说:“真相我哪知道啊……凭你爸爸跟我的关系,他会告诉我不成?”
游少菁知道爸爸和刘天保相处的并不好,可是现在,这么多的同事之中,竟然只有刘天保站出来帮自己一把,她不由对这个胖子多了几分好感,抽泣着说:“可是我连爸爸是为什么罪名被抓起来的都不知道……”
刘天保打个酒咯,把手中的茶吹了吹,了一口说:“×××公司你知道吧?”
游少菁摇摇头。
刘天保叹口气,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关心的是明星、漫画、化妆品,问她这些社会性的新闻确实强人所难:“这件事在咱们市闹得挺大的,前一阵子他们的老员工又是上街游行又是堵住市政府大门的,轰轰烈烈的。”
“到底是什么事?难道与我爸爸有关?”这么大的事话,如果爸爸牵扯其中,那么一定是很严重的罪名,游少菁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时那家公司经营状况不好,所以去年联系卖给了一家外企,卖了三千多万,可是那家外企一转头就遣散了所有员工,回手把企业转卖了一个多亿──那家公司光固定资产,就远远超过了二、三个亿啊。所以那家公司的员工们开始上访、游行,上头一开始就查到侵吞国有资产上来了,而你爸爸是当时这场交易时出面的政府官员,你明白吧?所以就牵扯他中受贿,故意贱价出售国有资产,于是……”
“我爸爸不会那么做的!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刘天保叹口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上的事,你爸爸是不会让我知道的,我们俩的关系……呵呵呵,我不说你也知道……”
“表姐,你就把话记清楚点不行吗?”莫潇跟着莫琳在屋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地转了好几匝了,终于沉不住气地叫了起来。
莫琳用力甩甩手上沾的洗衣粉泡沫,又向客厅里走去,莫琳立刻又跟上去,大声叫:“你别装作听不见行不行,我说了半天了,感情还是我自己在唱独角戏啊!”
莫潇自幼在奶奶身边被抚养长大,而大他十七岁的表姐莫琳当时刚刚踏上社会,由于工作单位的位址的缘故,也寄住在奶奶家中。于是表姐象个小妈妈一样,担负了一半的照顾莫潇的任务,莫潇对于自己这个表姐的感情也与众不同,比一般人家的表姐弟还要亲密许多,莫琳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有百依百顺,由于她自己没有孩子,可以说是付出了一种母爱在莫潇身上,莫潇也特别听姐姐的话,在他判逆期的年纪,父母的话他都会反抗,可是莫琳说几句,他总是会听从。
现在莫潇向莫琳询问游少菁父样的事,莫琳都吱吱吾吾就是不说,莫潇心中越来越不痛快,使起小性子来,把她手中的抹布抢下来扔进垃圾筒,又把她洗着的衣服倒进了浴盆。“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你也什么别想干,直到你告诉我为止!”说完抱着手臂重重向沙发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