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果率部到时,杨忠已岌岌可危。
杨忠不过带了三十来骑断后,被魏军一支约两百骑困在阵中,纵然杀到手脚发麻,还是不能破阵而出。反而周遭梁骑不断落马,此时所剩,寥寥无几。
裴果大喝一声,拍马突入阵中,百来骑梁军随在侧翼,马蹄如雨,狂飙突进,恰如平地里射出了一支铿锵巨箭。
生力军陡然杀至,裴果这箭头又实在锋锐,魏军猝不及防,阵势大乱。巨箭所到之处,魏人纷纷坠马,一时间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不过盏茶功夫,裴果率部透阵而出,杨忠亦得获救归队。魏军折损过半,不敢再战,发一声喊,余部四散而去。
裴果哈哈大笑,就待领着大伙儿往南退去。便在这时,烟尘滚滚,东头忽然杀来一支魏军骑兵,远远瞧着,不下两百骑。先前那支魏军的残部也都调转马头,一齐追杀过来。
裴果不欲恋战,拔马而去,众人自是一路尾随。
本以为就该脱身逃去,不想一阵马蹄声疾起,斜刺里又杀出一支魏军骑兵,也有两百骑之多,正正拦在侧前方,一下便截住了裴果所部。当下刀槊齐举,四下里杀成一团。
不久追兵亦到,杀声震天。裴果暗叫一声苦,眼下梁军止得百骑出头,魏军却有四五百,兵力对比可谓悬殊。
战不多时,梁军已折了快三十骑,余下七十出头。裴果与杨忠使尽浑身解数,率部杀敌过百,兀自不能突围。好在他两个武勇过人,见面无一合之敌,但见哪一处危急,便飞马而至,杀散敌军。魏军看在眼里,也自胆寒,不敢过分进逼,只远远围住。由是梁军尚存转圜余地。
其间有一队梁人哨骑经过,不到十骑,将欲上前助阵。裴果不欲他等白白送死,乃高声叱退。
战战停停间,裴果心头乌云满布:此部当为魏军前锋,既如此,主力想必不远。我等,危矣。。。
。。。。。。
裴果他等受困之地离着宋店城已然不远,那队被裴果叱退的梁人哨骑快马加鞭,转瞬跑至裴邃军前,一发跪倒,哭诉道:“使君!裴军主杨军主舍命为我等断后,眼下受困敌阵之中,危在旦夕。魏人主力未至,眼下也不过三五百骑,恳请使君速速发兵相救!”
裴邃闻言,眉头皱成个深深漩涡,额上竟有冷汗沁出。
便有副将谏言:“此番我军设下四路伏兵之多,宋店城这里有两路,另两路分在左右大湖之畔,倒是离着裴杨两位军主甚近。何不令两路伏兵出击,救下裴杨两位军主?”
“胡闹!”裴邃勃然大怒:“此时魏人主力未至,若伏兵尽出,那不是打草惊蛇,坏了大计?”
副将讪讪:“属下是想,裴军主乃使君爱侄。。。”
裴邃面沉如水:“此战干系我大梁国运,断不可有失,岂有因私废公之理?此言,再也休提!”挥挥手,斥退那队犹自哭喊的哨骑。
裴邃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众人虽觉戚戚,怎不心服?去望裴邃时,其腰板笔直,挺立如山,似乎心无波澜,却不知他此刻心如刀绞,早引动内疾发作,五脏六腑俱痛,只勉力强撑罢了。
一边厢陈庆之满脸焦急,拉着几个退回来的梁军骑士追问:“可曾见着吾侄九真?”
当先几个被问着的,都摇头说不曾见着,却有一人凑上来,叫道:“陈都尉本已退至宋店城附近,听说裴杨两位军主受困,又带着几十骑弟兄杀回去了!”
陈庆之呆若木鸡,半晌,脱口而出:“九真你这糊涂娃儿,怎可前去送死?你,你。。。你怎么对得起陈家列祖列宗呵!”平日里一张清隽脸孔变得丧哭流涕,一时急脱了相。
裴邃听到,一双眼电射而来。陈庆之本急怒攻心,仪态全无,吃裴邃冷峻目光一扫,也自心惊,顿时清醒大半,期期艾艾道:“使君息怒,是。。。怪我平日里管教不严,太过纵容侄儿九真。如今她竟私自回去,万一坏了使君的大计,庆之百死不辞其咎。”
裴邃叹了口气,凭谁都听得出他话语间伤感之意:“无妨,九真只带数十骑前去,并非大队人马,魏人见了,不会起疑。只是九真娃儿此去。。。哎,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娃儿。”
众皆黯然。
“并非大队人马,魏人见了,不会起疑。。。”陈庆之低声喃喃两句,突然眼睛大亮,高叫道:“使君!孝宽他等可救!”
裴邃一震:“子云快快说来!”
陈庆之滔滔不绝:“左右大湖之畔,各有我军伏兵一万,倘若一发杀将出来,自会惊了魏人。可若是只遣千余部众出击,则一来可救孝宽他等,二来人数不多,魏人不会起疑。”
“一两千人出击,何谓人数不多?”
陈庆之凑上一步,朗声道:“魏军到此,见我军哨骑甚众,已是难免生疑。既如此,正可借此一部兵马为诱饵,一俟救出孝宽他等,也不用与魏军主力交战,只管一路败退回来。虚实之间,反可打消魏人疑心,诱敌深入!”
裴邃稍一沉吟,精神大振:“此计可行!即遣军中快马,速速知会两军,依计行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