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还从身上摸到了一块表,递给夏远:“那狗东西身上还摸到一块表,能走时。”
“好东西。”夏远目光微动,理所应当的接过手表,戴在手上,观察了一下时间,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说道:“还不错,时间准确。”
他又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放在嘴上。
小六掏出来一根火柴,擦出火光,小心翼翼的给夏远点上。
“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夏远抽了一口烟,混合着尼古丁的烟雾让浑身都放轻松了几分。
“排长,你看我们俩留队这个事儿。”老雷搓了搓手。
“你们连已经撤退了,估计是撤退到后方去了,你们留不留下来,都无所谓。”夏远深吸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连续打了两天,感觉到精神有些疲倦。
从前天开始奔赴前线,一直到昨天晚上,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尼古丁驱散了身体的疲倦。
夏远说的话已经相当直白,老雷听出了含义,高兴地连连点头:“是是,排长!”
赵世国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雷,笑着说:“你看我说啥吧,排长一定会同意的。”
“老赵,以后可得互相照顾照顾。”夏远同意了小六跟自己留在队伍,老雷浑身轻松,靠在墙上,跟赵世国开玩笑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照顾我得了。”赵世国笑着说。
刚刚他可是一路跟着老雷打,这家伙的战斗力可不弱,比他强太多太多,自己混了个排长当当,他竟然还是个兵。
只能说,中央军能人太多了。
这一场战斗,他可是见到了不少很有能力的人,可惜很多都死在了战场上。
中央军里还是有很多厉害的人。
暂作休息,把一支烟抽完,夏远说道:“三连连长想让我们留下,你们有什么打算?”
擦枪的赵世国微微一怔,问道:“留下?排长,我们不留下,难道还准备走吗?”
赵世国潜意识的已经认为他们会留在这里。
夏远道:“我本打算带着你们离开罗店。”
“离开罗店,排长,离开了我们能去哪里?现在情况好了不少,吕连长跟其他长官不一样,对咱们可没有小看的意思。”赵世国又道:“那吕连长还跟你称兄道弟,我觉得留下来是一件好事儿。”
书生点头,很赞同赵世国的意见:“这真要离开,咱们从战场上下来,估计又要被不少人当做逃兵。”
他们这一路走来,就遇到了两个对待他们不错的人。
一个是徐连长,徐连长也算是救了他们一次,还带着他们从战场上撤退下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徐连长一声不吭的走了,走的很突然,连招呼都没给他们打。
另一个就是吕景光了。
和徐连长不同,徐连长经历了战场的溃败,心力憔悴,就像是一块石头被磨平了棱角,给人看上去一种非常累,困顿的感觉。
而吕景光则截然相反,充满活力,对他们热情,对战斗的胜利带着希望,上战场更是亲自带兵,他们看到吕连长带着一个班的士兵,抱着冲锋枪,一马当前顶在最前边的画面。让他们对这个吕连长生出了不少好感,似乎留在三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比被人当做溃兵一样对待强太多太多。
郑大用赞同书生的话,小六也赞同,就连赵世国也赞同,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谁又会愿意被人冷眼旁观。
书生亲眼看到徐溜班长死在自己身边,他们从战场上撤退下来,就注定没有了人权,就会像是牲口一样任人宰割。
或许是像炮灰一样,悄无声息的死掉。
这两样他们都不想选择。
他们更想被人当做人,堂堂正正的活着,哪怕死了,至少堂堂正正的活了一场。
“行,既然决定了,那我去给吕连长答复了。”夏远目光微动,把烟头丢在地上碾灭,起身离开了房间。
吕景光收到夏远的回复时,是无比兴奋的,当即召集了二排和三排所剩无几的人,简短的开了个短会,短会的内容就是给夏远的任命,任命夏远为三连副连长。
赵世国他们也参与了会议,由于三排一班长的死亡,赵世国顺理成章的成为一班班长,老雷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成为副班长,书生、小六和郑大用成为一班的士兵。
也就至此,他们彻底摆脱了逃兵,新兵的身份,成为中央军的一员。
中央军和地方军阀的军服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这是从本质上都无法改变的,当下他们死了不少人,哪里有军服给他们。
“等收到上级撤退命令之后,我去后勤,给你们搞几套崭新的军服。”
吕景光作为连长,自然知道新兵的那一套,中央军的新兵待遇还算是好的,但地方军阀那待遇就不行了,本身就穷,上边的长官还要压榨,克扣军饷,伙食,军服费,装备费用,吃空饷,那都是经常的事情。
他自己也干,对这一套自然熟悉。
不说别的,就说夏远他们身上那一身破旧的军服,绝大多数都是从战场上,自己人的尸体上扒下来的,武器装备都是上边淘汰下来不用的,报销的。
别说什么脱自己人的衣服,有的甚至干脆连尸体都不埋,脱了衣服就丢到野外,等着鸟兽,野狗啃食的成为森森白骨。为了钱,那些人从来不把人的命当做是命,甚至不把他们当做是人。“行。”夏远点点头,又询问道:“对了,一排呢,怎么不见一排呢?”
“一排去东边的那条长街了,战斗也结束了,刚刚派遣了一名士兵过来告诉我,战斗基本结束了。”
吕警官顿了顿,又道:“待会上级下来的调令应该就过来了,会有接应我们的部队过来换防,咱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吕景光看出来夏远的精神面貌看起来有些疲倦,想来是累的,夏远跟他提到过,他们是从豫地来的新兵营,而对于新兵营的情况,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新兵营是前天晚上加入战斗,到了战场没多久就溃败,不少新兵从战场上逃亡。
据他所了解,四零一团还在的时候,国军前线,前沿阵地一名连长一晚上就枪毙了十几号人,都是从战场上逃亡下来的新兵。
跟夏远参与了一次战斗,夏远不像是从战场上逃亡下来的,尤其是他们队伍里,还有两挺轻机枪,如此可以肯定的是,夏远绝非是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他们的队伍和溃兵的队伍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
夏远应了声,他的确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很快,吕景光的上级就派遣了一个连进入乔家宅,吕景光带着他们进行换防,来的是五连的,五连长说:“老吕你们可以啊,咱们跟日本鬼子打了一个晚上,就你们这边有成功地突破。”
吕景光负着手,收了夏远的他心情大好,“咋地,其他线都没有进展?”
五连长叹了口气,说道:“一点进展都没有,日本鬼子的抵抗相当顽强,只打进前沿阵地,不得已又退了出来,你们倒好,竟然从这边打开了局面。”
“别说,我们连伤亡可不轻,得回去休息休息。”
“行,你们先退吧,乔家宅交给我们。”
三连是属于第十八旅的五十二团一六零营,驻地在后方的林家宅,加强连撤退后,林家宅的防守问题也交给了三连,日军短时间内不会进攻林家宅,至少今天是不会了。
夏远他们也得到了休息的时间,一个个靠在房子冰冷的墙壁上,就睡着了。
自二十八日,日军占领罗店之后,国军仓促组织了数次针对罗店的进攻,但都由于仓促的进攻,部队之间的协调等等问题,而未能取得有效的进展。
即便是七十九团的进攻,成功的打到日军第二十二联队后方,由于没有友军协同的原因,日军集中兵力,还是把七十九团打了回去。
乔家宅目前是第十八旅占领区,犹如一根钉子扎在日军的前沿阵地,第六师的出现,也算是稳住了罗店正面的局面,日军白天对第六师,第十八旅防线发起了反击,在国军士兵顽强抵抗下,未能够奏效。
东侧,第九十八师两个团成功深入罗店,稳住了罗店东部的局面,日军虽然成功占领罗店,但其战略意图未能够达到,中日双方在罗店的局面仍旧处于僵持状态。
同一时刻,王耀武的第五十一师和俞济时的第五十八师也接到命令,正在赶往罗店增援,在罗店的第十五集团军仍然能够与日军一战。
由于罗店战事进行的艰难,战事激烈,日军第十一师团决定暂时放弃进攻浏河,只留下第四十三联队的第二大队保护师团侧翼。
夏远尚且休息,罗店之尚未停歇,国军的部队仍然在跟日军血战,每时每刻都有人流血牺牲,罗店的街道上,中日双方的尸体层层叠加,气味熏天,苍蝇乱飞。
前几日死亡的士兵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尸水流淌的到处都是,空气中漂浮着硝烟和刺鼻的尸臭,混合在一起,形成浓烈,刺激的味道。
国军士兵在冲锋的时候,甚至不得已会利用尸体作为掩体,对日军进行射击。炮弹落在尸体堆里,掀起来的泥土带着红色,废墟的墙壁上总能够看到刺目的碎肉和肠子,内脏等等。
血流干了,又经历了暴晒和风吹,都变成了肉干。
血肉磨坊也集中体现在了中线的正面。
在罗店血战还未停歇的时候,国民政府与日本方面,也都在调集部队。
八月份的天气闷热的可怕,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将整个金陵地界笼罩,硝烟笼罩在金陵城上空,自淞沪会战爆发以来,金陵城时常遭遇到日军飞机的轰炸。
那时,金陵的日本特务多如牛毛,有这些特务通风报信,日本的指挥机关总能够掌握光头的行踪,所以,他们的轰炸机总是跟随着光头的行踪轰炸,弄的光头每天东躲西藏。
一会儿躲在清凉山,一会儿住在中山陵四方城附近,一会儿又换到中华门城堡。
每天都在这样的东躲西藏中度过,甚至有的时候,一天要更换好几个位置,光头每天都被特务搞的不堪其扰。
考虑到机关办公环境的安全,在八月二十号的时候,召开了各部领导的紧急会议,就迁址问题做出了决议。
第一个决议:第一步各机关办公地点疏散,即假定敌机轰炸或开炮时,各机关在城内或城外,准备民房秘密办公,并先登记负责人和电话号码数等,以资联络。
第二个决议:万不得已时,则迁移其他处办公(如衡阳)。凡须永久保存之重要文件,先行迁地保管,各机关之实行迁移,则须实施。
这两条决议并未提出迁都一事,只是迁址办公而已。其根本便是在于被日军的特务和轰炸机搞的不堪其扰,没有任何办法,若是不迁址,每天连办公都成为了巨大的问题。
自九一八事变之后,金陵各机关、学校、上带你,均已经开始挖防空洞,并且对于机关干部、工人、市民和学生进行防空知识教育,那时,金陵城市中心新街口就建造了三层楼高的炸弹模型,让市民时刻警惕敌机的空袭。
因此,在光头的迁址办公决议开始后,各机关、学校落实决议,实际上就是进入防空洞办公和上课。
哪怕到了现在,金陵也依旧有着许多防空洞。
八月二十九日,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法肯豪森向光头递交了一份书面报告,这份书面报告对光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淞沪会战结束以后得金陵保卫战,以及太原会战以后得诸多会战,都有这份报告的身影。
淞沪会战自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开始到十一月十二日结束,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以光头为代表的金陵国民政府从淞沪会战在沪上的八字桥打响第一枪开始,便密切关注着沪上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