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三人后,夏远放开了身法,在废墟间大步流星向前,眼前出现的废墟矮墙,他则加速猛冲,蹬着墙壁,手摁着墙头,轻易的翻过去,落地后速度不减,消失在黑暗之中。
避开了国军的增援部队,一路摸到交战区,头顶飞过的子弹越来越多,四周进攻的国军士兵也越来越多,他瞅准机会,混入到进攻的国军士兵中,随着他们一同沿着街头巷尾,向日本鬼子阵地冲锋。
很快,一条河流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日本鬼子的轻重机枪把一排排炙热的子弹扫射过来,曳光弹道尤为清晰,在河面上留下一片亮色倒影。
咚咚咚!
沉闷的炮击从后方响起,在他们头顶,几发急速坠落的迫击炮弹发出了尖锐的呼啸,轰轰,落在日本鬼子的阵地上,随着两声爆炸,飞射的曳光弹道暂时停歇。
“下水!快,下水!”
前方传来急促的呼喊。
前头的士兵开始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后方的士兵跟随着跳入进去。
哒哒哒!
日本鬼子的机枪又响了起来,曳光弹道再度出现,这次不再是向岸边扫射,而是向水中扫射,子弹噗噗的没入水中,猩红的血液渗透出来,与河水融为一体,淡红色的河面瞬被染红,随着河水翻滚,又变成了淡红色。
哗啦啦。
到处都是入水的声音。
“不太对劲儿啊!”夏远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不是混入了国军的支援部队,而是混入到了国军的进攻部队,“大意了。”
暗道一声,扭头看了看四下,前后都是人,想要掉头跑,势必会被人发现,也只能先跟随着他们往前冲一波。
到时候趁着战乱时,先窃取一下这支部队的番号,然后再做打算。
天色尚早,连凌晨都不到,战斗打的激烈,最先冲到日军阵地上的残兵所剩无几,日本鬼子放开手对付渡河的国军,掷弹筒,机枪弹,不要钱的向河面招呼,掀起来的水珠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雨一样。
后方的国军士兵就像是下饺子一样,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双手向上托举着步枪。
在河岸边,国军利用原木和沙袋构建了简陋的机枪火力阵地,掩护渡河的国军士兵,但很快遭到了日军更为凶猛的火力打击,日本鬼子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掷弹筒玩的很溜,远比国军的炮兵还要厉害,隔着百米远,开了几炮,调整掷弹筒位置,轻轻挪动,再度瞄准。
咚咚,那沉闷的声响,夏远利用听声辨位,敏锐的听到了日军掷弹筒的炮弹在空气中摩擦,便判断出坠落点,他尚未出声,伴随着一声轰鸣,日本鬼子的掷弹筒精准的落在了国军阵地构建的机枪阵地之中,炮弹的碎片飞溅,当场炸死了两名机枪手,奄奄一息的机枪手在扣动最后的扳机,便没有了动静。
蹲伏在后方的战壕里的士兵,是备用机枪手,在前方的机枪阵地里国军机枪手死后,便有三名国军士兵在身旁的人督促下,冲出掩体,来到机枪阵地上,一名士兵握着重机枪,继续向日本鬼子机枪阵地倾斜子弹。
另两名机枪手则蹲在一侧,一旦前方的机枪手战死,他们则迅速顶替。
机枪是日本鬼子重点打击目标,只要机枪没坏,他们就要源源不断的顶上,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接替,如此这般。
摇曳的弹道从河面上空横扫而过,机枪声一响,进攻的国军士兵内心稍稍安定几分,只要还有机枪声,便证明了他们的部队还没有垮掉,他们就有勇气继续前进。
怕就怕在,周围听不到捷克式的机枪声,也听不到自己人的开枪射击声,那才是最可怕,最容易让人丧失斗志的。
战场十分混乱,很多老兵是能够听得出来日本鬼子的枪声和自己人的枪声,当周围的枪声都是自己人使用的步枪时,老兵的心里就会十分安定,一旦日本鬼子的步枪声音多,自己人的步枪声音少,很多人便会慌了神儿,他们就明白,阻击战怕是要失败。
眼下也是如此。
天太黑了,仅有远处朦胧的炮火火光闪烁,能够提供唯一的光源,视线所及的是晃动的人影,伴随着日本鬼子的轻重机枪,以及掷弹筒,步枪,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
但从河岸边的机枪声,以及迫击炮弹轰击日本鬼子阵地,老兵心里清楚,战斗还没有结束。
日本鬼子的火力相当凶猛,子弹不断地飘过,让人感觉到头皮发凉。
枪炮声轰鸣不断,连续不停止,夏远紧跟着一个身高低矮的士兵,待他跳入冰冷的水中,牙齿一打颤,日本鬼子的排排机枪弹便扫射过来,危险预警在脑海里炸响,连吸气都顾不得,直接钻入水中。
夜视之下,水中的情况一目了然。
河水较为浑浊,隐约看得到有人从身边划水而过,子弹旋转,在水下留下一道道水痕,旋转着丧失了动能,随着大量国军士兵跳入河水之中,冰冷的河水翻卷开,水里的尸体不断地上下浮动,有的则漂浮起来。
更有尸体被炮弹炸断半截,内脏在水中散开,扯断都无人察觉。
河水已然被染成了红色。
夏远虽没有深吸一口气,但修为达到明镜,肺活量吓人,硬生生的在水里憋了一分多钟,被后面进攻的国军士兵碰到,方才从水中挣扎出来,在身后的人呼喊下,急匆匆的冲向日军阵地。
夏远第一次亲历这般残酷的战斗,毫无章法的进攻,完全是以人海战术,和美军的进攻方式如出一辙,他真的怀疑,美军的进攻方式是不是从光头这里学习的。
这般进攻方式,在本就火力不如日本鬼子的情况,伤亡惨重,一个营能有三分之一渡过河,已经十分可观。
河水冰冷,夏远的身体素质强大,仅有入水时牙齿打颤了一下,待适应了冰冷的河水,倒也没什么,河水中的浮尸很多,太多了,前方的士兵推开,大步流星的朝对岸走去,水流在他身后汇聚,牵引着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卷入身后,便影响了后面人的进攻。 水性颇好的士兵懂得利用河水躲避,水性不好的在水中站稳脚跟都十分费劲,日本鬼子的子弹打过来,根本无法躲避,能不能活着完全是靠命运。
夏远第一次在水中开枪,步枪在水中浸透以后,湿漉漉的,短时间内不会对枪械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倒是时间一长,膛线生锈,这枪就会有炸膛的风险,等上了对岸,再从日本鬼子尸体上拿一把枪便是。
河水随着跳入士兵数量越来越多,河水也开始摇摆,翻滚,夏远的身子也随着河水摆动而轻轻摆动,举起枪时,难以瞄准。
“别浪费子弹,快去对岸,上了岸再开枪。”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从夏远身边路过,看到夏远水都淹没到了腹部,仍旧举着枪,想要瞄准,他顺着枪口的方向看去,日军机枪火力点内,三道曳光弹道在黑夜之中绽放,断断续续,是以点射的方式射击。
那是日本鬼子最凶的一个火力点,也是最为坚固的一个火力点,其他日军的机枪火力点时常停歇,要不就一停后,便不再响,唯独这个机枪火力点坚挺的时间很长。
他们此番前往对岸的任务,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把日本鬼子的这个机枪火力点给拔掉。
见到夏远端着步枪射击,便好心提醒,上级给他们发的子弹本就不多,手榴弹更是稀少,加上武器劣质,在没有靠近日本鬼子阵地的时候,他们是不会选择开枪。
毕竟枪的精度,再加上自己的射击能力十分有限。
这家伙倒好,竟然在站都站不稳的河水中举枪瞄准,想要射击,既然射击也就算了,至少瞄着黑夜里的日本鬼子打,偏偏又去瞄准日本鬼子的机枪火力点,那可是连炮弹都炸不掉的机枪火力点,你一支步枪就想给打掉,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
老兵一眼就断定,这小兵一定是刚在嘉定城内收的新兵。
自四零一团伤亡后,在后方休养的这些时日,也在忙着招兵,从内地招兵,送到嘉定显然是来不及了,好在当下淞沪会战爆发,沿海城市逃难的人不少,有不少都是青壮年,在城中遇到,随意的发一套军服,给一条破枪,就拉到了战场上。
这期间,四零一团也补充了不少新兵。
所以,这个四零一团的老兵方才会认为夏远是新兵。
砰!
新兵没有听他话,仍旧是扣动了扳机,步枪震颤,水珠从步枪里喷溅出来。
“你”
他刚张嘴说话,猛地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远处夜幕,在火炮的闪光下,那三道长长的曳光弹道竟然消失了一道,其中一道,是正对着他们这边。
喉结滚动,这个老兵难以置信的看着夏远,对方的身子随着河水翻卷轻轻摆动,闪烁的炮火下,映出那张清冷的面庞,以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收了枪,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朝着对岸摸过去。
“不可能,隔这么远,怎么可能打的中。”
老兵失笑,可那熄灭的曳光弹道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内心,让他不得不相信,那个兵的确是仅用了一杆步枪,便把日本鬼子的一个机枪孔打瞎了。
“兄弟,兄弟,你这枪法可真是厉害!”老兵也不管脸皮了,马上追上去,“不光枪法厉害,这黑夜,我都看不清日本鬼子的机枪孔,伱不光看清了,还打中了,特娘的,真是给老子出了一口恶气,知道不,我听连长说,一个多小时以前,咱们一个营打过去,就剩下百十号人,你看着河面上的尸体,都是冲过去的时候死的。”
见夏远不说话,老兵跟着夏远身边,他想要再看看这家伙的枪法究竟有多厉害。
日本鬼子的机枪孔内,一具头颅被打碎的日本鬼子尸体由两个日本兵抬了下去,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高,但也不是不会发生,总有那么一两颗流弹飞射到射击孔里,相比较之下,在外面的士兵死亡率就高很多。
国军伤亡惨重,日军伤亡同样惨重,派遣的一个师团,自登陆作战以来,算上死亡的,受伤的,已经达到了千人,这对日军而言,伤亡非常大,其中步兵的伤亡率是最高的。
伤亡千人,可能对于任何一场战役而言,都不止千人,尤其是这几日进攻罗店的国军,伤亡近万人,对比之下,国军的伤亡才叫伤亡。
不过,国军的增援部队源源不断的赶往前线,而日军的陆军还没有决定增援淞沪战场,日军的兵力仅有两个师团,一千人的伤亡,他们还真的负担不起,如果战事继续这么进行,国军的兵力只会越打越多,而日军的兵力会越打越少。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比拼人数的消耗战。
河水翻卷,好在今天的风不大,水流也不湍急,再加上夏远人高马大,即便是不善水,也能在水中站稳,三八大盖弹仓内还有四发子弹,加上从日本鬼子尸体上摸到的一些,身上的子弹数量达到了五十多发。
足够他当前使用。
河面中心的水位增高,随着水流的翻滚,晃得里边的人脚跟都不着地,有的人则干脆扑进水里,一个猛子往岸上游。
夏远也不理会他身后的老兵,日本鬼子的掷弹筒打的厉害,机枪也扫射的厉害,他开一枪,打掉日本鬼子的机枪手,也不过能抵挡十几秒的时间,开这一枪,他却需要站在水中,既不躲避射击过来的子弹,也不躲避从头顶砸下来的炮弹,稳住身形后方才射出一枪,仅能够缓解十几秒,浪费了他的时间,倒不如全力向对岸冲出,一颗手榴弹炸了它这个鳖孙。
老兵见夏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晌不露头,目光在水面上扫视:“怪了怪了,能在水里憋这么长时间。”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子弹打在水面上,打的水花飞溅,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到后面,把老兵吓了一跳,也不敢站在原地发呆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