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之地,西北三州多苦寒,但天地万物盈缺互补,阴阳转动,自有奇妙,北凉却也有山清水秀之地。
而这种地方,除了土皇帝北凉王,便是让三州州牧占据,他们也是万万不敢。
清凉山一带,几成王府私地,亭台楼阁,院落深深,极尽奢华。
即便如此与民争利,但北凉百姓却无人有异议,一是不敢,而是北凉多年和平,全托庇于徐骁的三十万北凉军下。
清明刚刚过去七八天,气温回升的很快,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
尤其今日,太阳高照,暖风和煦,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一大早,北凉王府门前,听着六七驾车马,仆从下人进进出出,将一些东西往马车上面搬,明显主人家今天要去出游。
待收拾妥当,一行人缓缓走出府门。
为首一人乃是一妇人,容貌清丽,虽着锦衣华服却不显富贵,只觉淡雅脱俗。
妇人身后紧跟一覆面甲持剑的高大女剑士,眼神警惕,时刻护卫着妇人的安全,再接着便是丫鬟女婢,紧跟其后。
“娘亲,快些。”一个少年声音。
少年站在马车前,出声催促,显得有些着急。他面色稚嫩,腰腹已过车架,长得俊秀,约莫十来岁的年纪。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更小的男孩,面有呆愣之色。
马车不远处,五十铁骑静静站立,既然无声,却透着一股血腥杀伐,这便是纵横天下的北凉铁骑。
“哗……”
微风卷动殷红如血的“徐”字王旗。
王旗下,白马上,一披甲执锐的将领见到妇人出了府门,翻身下马,大步上前。
“王妃。”躬身施礼。
原来这妇人便是北凉王妃吴素,当年一身大天象功力被朱无视吞噬,现如今身体倒是无碍。
吴素看着这将领,温笑道:“辛苦了,左宗。”
手持银枪,脸色冷肃的将领脸色柔和了些,原本北凉军中,拿人头颅当酒碗的杀神“左熊”袁左宗,此刻轻轻摇了摇头,望着妇人的眼中充斥着尊敬。
王妃吴素为了徐骁,舍去一身大天象功力,彻底断送了陆地神仙的机缘,更是在战场上辅佐徐骁作战。因此极为受北凉军上下敬佩。
旁边的少年见了,又要催促。
吴素见了,眼神一瞪,少年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声,转身钻进了马车,顺带把另一个小男孩拉了进来。
吴素笑道:“走吧。”徐骁有事处理,并不跟着。
袁左宗道:“是。”说完,大手一挥。
五十铁骑哒哒动作起来,护卫在车队两侧。
车队出了城门,与另一个车队汇合,马车上面绣着李字,想来是丰州州牧李家,王府世子和李家的公子,玩的不错,这次出去游玩,恐怕也是约了一起。
……
戴道晋和贾嘉佳辗转路途,回了一趟南山,春节过后才往北凉而来。
直到今日,才入了陵州。
走到官道上,往来多是商贾,偶有衣衫破旧的农家户。
正走着,戴道晋一指西南方向,看着贾嘉佳笑道:“小贾,我记得你以前的家就在那里,要不要去看一眼。”
贾嘉佳眉头皱起,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充斥了痛苦,毫无留恋之处,她自然不想去那个地方,但跟着戴道晋以来,她习惯了让戴道晋拿主意。
她低声道:“听先生的,我怕耽误了先生的大事。”话虽说是听先生的,但也流露出一丝不愿意。
戴道晋似是没听出来她的抵触,笑呵呵道:“年纪大了,就容易怀念以前,走,我们去你老家看看,毕竟是你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贾嘉佳面色恢复了平静,低声应是。
两人身形一转,往西南而去。
入了丛林,两人脚步加快,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地方。
虽是十年多过去,小山村与戴道晋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大的改变,他简单看了两眼,无甚感觉,毕竟他只是来过一次带走了贾嘉佳而已。
他精神力缓缓密布虚空,树叶婆娑声和风声缓缓交错,奏出一曲摄人心神的声音。
戴道晋扭头看向小姑娘,只见小姑娘眼眸低垂,视线落在东边的小院。
原本破败的三间土屋,此时已经彻底坍塌,成了废墟,上面青草翠绿,隐约可见之前有人在这里曾经建屋居住。
贾嘉佳耳边听着风声,眼神略微茫然,脑海中不自觉的开始回忆以前,欺辱和鞭打,寒冷和饥饿……一幕幕原本已经忘记,此刻却清晰的印在脑袋里,仿佛就在昨日。
“咔嚓……”
小姑娘手指骨节紧紧握住,捏出脆响,捏的指节发白,身体颤抖,气息开始急促起来。
“噗……”
澎湃的气劲从小姑娘身上四散,吹动地上的树叶翻滚。
戴道晋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小姑娘资质很好,小小年纪便能入了一品四境,更兼身具神力,后经过国术气血的挖掘,使得肉身力道更加匪夷所思。
但自年前入金刚境的时候,戴道晋便发现了问题,小姑娘的精气神三宝,“精”与“气”根基可谓深厚,但唯独“神”不能齐头并进,可谓虚浮不定,是个隐患。
平日里由于“精”“气”的掩盖,对敌时也没有碰到真正生死搏杀,所以影响不大。但若是真碰上道行精深的高手,这个隐患就会无限放大。
而且随后的指玄、天象,更甚至陆地神像,更加注重“神”的修炼,若是此时不好好弥补,将来或可机缘之下入了指玄、天象,却是绝无入陆地神仙的可能,船大难掉头。
戴道晋思来想去,联系到贾嘉佳的性格,明白这孩子看着似乎忘记了从前,但对小时候的童年阴影仍没有放下。
这便是武道修炼之路上的心魔。
所以戴道晋才有了此行。
堵不如疏,压抑在心间不如彻底释放解决。
贾嘉佳再回过神来,惊恐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噩梦中的那间破茅屋,屋外冷风呼啸,灌入屋内,让身穿破旧单衣的她瑟瑟发抖,她咬牙直起发麻的双腿,努力走到墙角,这里是唯一能躲风的地方。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她有些微愣,仿佛脑海里有些东西,她觉的自己不应该在这。
但事实告诉她,她要是再不去做饭,马上天黑喝完酒回家的父亲又要毒打她一顿。
想到这,她不禁身子一抖,本能一般拖着四五岁稚嫩的身子,走出茅屋,来到厨房,仿佛身体的记忆一般,不用思考,再回过神时,一顿简陋的饭菜已经做好。
简陋?她喉咙耸动,身体告诉她,她对眼前的饭食很渴望,为何自己会觉得简陋?
她觉的自己想事情的时候,有些变化,具体哪些变化又说不上来。
“死丫头,饭做好了没有?赶紧给老子端上来,你个赔钱货……”小院中,一个凶狠带着醉意的男子大声嚷道。
贾嘉佳身体本能一抖,眼神却是一冷,视线落在角落里的柴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