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星真希望能够跟苏归蝶好好探讨问题,交流一下人生所得,但眼下并没有充裕的时间。
看着苏归蝶消失在观日城方向,叶沉星惘然若失,像是突然丢了什么东西。
恍惚之际,他猛然觉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毫无征兆地突现,近在咫尺,不由得心中一震。纵使他见过诸多修行高人,也从未有过如此力不从心的强烈的压迫感,以至于手心全是冷汗。
随即他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发现这一股强大的灵力波来自一片虚无的空间,空间里仿佛有一个人影,就站在他面前,却无法用肉眼看得到,只有灵力才能稍微感觉出来。
叶沉星没动。
那个虚空中的人影亦是没有动。
叶沉星暗暗将灵力运转,汇成了若有若无的黑气环绕在双掌间,这个人影不知道在虚空中潜伏了多久,他现在才发现,所以他不敢大意。
隔了良久,他感觉到虚空中的那个人将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叶沉星亦是慢慢地将满是黑气的手掌抽出来。
但那虚空中的人的手中显然并非拿着兵刃,也没有捏着法决,倒好似是捏着一枚奇形暗器。
奇怪的是,那人并不是将那件奇形暗器发射出来,而是举到了自己的嘴边。
叶沉星心下大为奇怪,他听说过有人用嘴来发射暗器或者施展法诀,但所发射的暗器都是细小之物,所施展的法诀也只是一些旁门小道,而站在他前方的那人举到嘴边的东西也太大了些,那形状也不像是一件法器。
当他还在疑惑的时候,却听到了咀嚼东西的声音,接着,他便闻到了很香的烧鸡的气味。
叶沉星不禁哑然失笑。
但他随即便又警觉起来,世间居然有这等高人,站在敌人面前,却能够若无其事地吃烧鸡,此人实在非比寻常。
叶沉星突然出声说道:“前辈,我也饿了,昨晚都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虚空中那人顿了顿,然后从手中的烧鸡上面撕下了一条腿,甩手向叶沉星掷过来。
叶沉星猛然间觉得一股劲风从正面袭来,知道是虚空中那人将鸡腿当做法决向他掷了过来。
他心中想道:“前辈这般将鸡肉当成法决向我打过来,若是我用寻常的办法接住了,恐怕会让他瞧不起,须得用一个不寻常的方式将鸡肉接住了,好让他不敢轻易与我动手,我正好歇一歇。”
这样一想,等那鸡腿飞到了眼前,叶沉星猛然低下头去,让那鸡腿从头顶飞过,然后把头闪电般地向后一探,从后面咬住了那块鸡肉。
直到此时,叶沉星才知道对方掷来的是一条鸡腿,是真正的鸡腿而绝非暗器法决,他略一犹豫,然后大口地将那鸡腿吃了下去。
虚空中人好似也没有料到叶沉星会如此地接他的鸡腿,微微一愣之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叶沉星问道:“你来是要跟我斗法么?”
虚空中那人若无其事地现了身,一边口中嚼着鸡肉,一边说道:“斗什么法,我就是来找你玩的。”
叶沉星听了这声音,又瞧清楚了面前的人,心下一松,笑道:“原来是包前辈!”
来人正是包小皮,叶沉星一直都相信包小皮是一个世外高人,虽然他从不显山露水。凭感觉和观察别人对包小皮的态度,叶沉星知道包小皮的修为境界远不在道印真人这样的高手之下,现在叶沉星更坚信这一点。
这一手在虚空中游走的本事,除了在书中略有所闻,叶沉星从未见过任何人施展。在叶沉星所认知的范围里,得道成仙是修行的最高追求,而道统的最高境界则是突破命运的束缚,其次是突破时空的枷锁。
包小皮可以在空间中自由穿梭,表明他至少已经触碰到空间层面的境界,可想而知,他的修为是何等高深。
叶沉星根本不知道包小皮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假如他不是故意闹出点动静,叶沉星还不一定能够觉察到他的存在。
包小皮扔给了叶沉星一块鸡肉,说道:“什么公平,什么公正,那都是扯蛋!这世上要是没有了阴险小人,可不知会多没趣。刚才看到你和那苏小妮子谈情说爱,我懒得打搅,不然怕你说我老不正经。”
叶沉星心想你可不就是老不正经么,他肚子确实很饿,接过鸡肉也吃了起来:“原来包前辈早就来了。”
“也不算早,你们前脚一到,我后脚就来了。”包小皮说,“我说你这个傻小子,苏小妮子要报答你,为什么要假惺惺地推辞,就算你不敢要她以身相许,也自己偷偷吃一颗欢喜丹,让她给你解毒嘛,诸葛毛不是送了你一瓶么。”
叶沉星感到有些窘迫,他知道不能跟包小皮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然包小皮会越说越没边。他一转话题问道:“诸葛兄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包小皮答道:“他那个老淫棍在城里遇到了那三个邪怪,就跟着他们鬼混去了。”
“三个邪怪?”
“就是人称‘三小邪怪’的邪老大、邪老二和邪老三,你应该见过的。”
叶沉星想了想,似乎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三个怪里怪气的家伙,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前辈来找我有何指教?”叶沉星知道包小皮表面上很不正经,其实一直在暗中助他,不管用意如何,决计不会害他就对了。
包小皮慢悠悠地吃完了烧鸡,走到水边洗了手,然后边往身上擦手边走回来,问叶沉星道:“你真的想明白了?”
叶沉星当然知道包小皮想要问什么,他答道:“还有一些想不明白。”
包小皮道:“那么,你决定袖手旁观了?”
叶沉星苦笑:“前辈认为我能改变什么吗?”
“你能。”包小皮语气坚定,“也只有你能。”
看到叶沉星的神情变得茫然,包小皮补充道:“你只是不愿意与白云城为敌,你害怕,你害怕跟白云城的人交手,你害怕会伤害到他们。”
叶沉星没有反驳,他默认了包小皮的说法。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是在白云城长大的。”包小皮说道,“毕竟你从小就读了那么多书,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说得好听一点是懂事,说不好听就是迂腐,太容易感情用事。”
叶沉星依旧保持沉默。
包小皮摇了摇头:“命中注定,命中注定……”
叶沉星终于开口了:“前辈的修为如此之高,若想阻止这件事何不亲力为之,在下能力浅薄,实在无法担此重任。”
包小皮拍拍叶沉星的肩,脸上的玩世不恭少了一分,多了一分凝重,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相信你说的是心里话,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和修为,确实不足以跟他们对抗。但是不管怎么样,只有你能阻止这件事。”
叶沉星很不理解:“此话怎讲?前辈若是知道些什么内情,不妨直言相告,这样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包小皮轻叹道:“我不是要故意瞒你,更不想故弄玄虚,只是我知道的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多,天机不是可以轻易窥探的。”
“当年我算出了白云城会发生变故,却算不到你会是那次变故的核心人物;我算出了你会去到南方,却算不到其中的艰辛坎坷;我算出了你在南宫世家会有姻缘,却算不到姻缘的结局;我算出了你应避世多年,却算不到期间你另有际遇……”
“那么现在你就只算出了我能阻止这件事?”叶沉星问。
包小皮点头:“我何尝不想知道更多呢。”
“那么,我能在这里见到幽莲,也是你算出来的?”叶沉星又问。
“是。”包小皮回答,“你一定能见到她。”
窥探天机是一门极为强大的神通,包小皮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骇人听闻。叶沉星当然想知道更多的天机,可是连包小皮都无能为力,他如何强求?
叶沉星略带嘲讽的语气说:“你能算出我能阻止这件事,可是你能不能算出我会不会阻止这件事?”
包小皮很肯定地说:“你一定会。”
叶沉星笑了:“我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莫非你知道?”
包小皮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算到了你会这么做。”
叶沉星觉得包小皮这家伙很可笑,明明是一个修行高人,却像街边的算命先生一样装神弄鬼,叫人敬重不起来。
“那你肯定算错了。”叶沉星说,“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我只想找到莲儿 ,然后带她离开,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生下我们的孩子,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你们的孩子?”包小皮面露惊异的神色。
叶沉星戏谑道:“莫非你连这一点都没有算到?幽莲离开时已有了将近十个月的身孕。”
包小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确实没有算到这一点。如果叶沉星没有骗他,如果叶沉星和幽莲真的有一个孩子,那么他曾经推算的大部分天机都理解错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凝重,抬头静静地仰视天空,过了不知多久,才回缓缓过神,低头掐指推算起来。
叶沉星第一次看到别人推算天机,不由得好奇地注视着,想从中看出一点门道。只见包小皮手指掐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繁琐,一股无形的命运气息在他的周身环绕,叶沉星察觉到了,不禁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命运气息越发浓郁,包小皮手上的速度也越发惊人,他早已是满头大汗。最后,他的衣袍竟无风自动,剧烈飘洒起来。
受到命运气息的威压,叶沉星几乎无法呼吸,脑袋开始晕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窒息昏迷。
包小皮突然将手一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股强大的命运气息随之消失。
叶沉星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得包小皮的声音传来。
“原来如此……若非如此,便也不可能……”
叶沉星先前口口声声质疑包小皮的推算能力,但见识了包小皮整个推算过程,他现在不免又相信了几分,于是好奇地问:“算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