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南是易容术行业中的佼佼者,深知易容之道。凡事有个过程,她依据易容常识判断推测,算定这刘员外不会是骷髅帮教主范绣虎易容打扮的。
既然易容专家都认为这刘员外的身份没有问题,邵竹君也无话可说了。他无精打采背负双手,低头觅路出门。踱出刘宅走不上几步,只见铁令帮八大行首燕南春等人,早在前头一条巷子里挡住他的去路。
邵竹君这回没有再打算装疯卖傻了,铁令帮的人打定主意要把他逮捕归案,与他们吵闹分辩根本没有多大的用处。燕南春等人只是执行铁令帮主方守矢的命令,对于谁是谁非,他们不感兴趣。邵竹君若不知趣地跟这些人解释自己是无辜受害人,希望博得这些人的同情,注定是白费心机。执行主子命令的奴才,没有同情心,也不知羞耻。一般来说,这些唯命是从的奴才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暴徒。
邵竹君抛下半截残剑,随手抓起一根当地居民堆在巷子里用来修建篱笆的大竹竿作武器。燕南春这些人没把他放在眼内,他也对这些人表示篾视,他存心取一根竹竿作武器,打算用这根竹竿羞辱一下燕南春等人。
燕南春等人看见邵竹君竟然妄想用一根竹竿跟他们过招,尽皆脸上变色。八大行首眼见邵竹君如此藐视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把邵竹君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去。
邵竹君手持竹竿疾冲向前,同时收竿往燕南春胸口刺去。燕南春正想举刀劈断竹竿,不料邵竹君这一招却是虚招,倏尔变招猛搠燕南春身周的第二行首赵万里的脑袋。赵万里闪避不及,被邵竹君竹竿扫过额头,他脑门顿时长出一个又红又紫的血包。
邵竹君哈哈大笑道:“混帐,我打你的狗头,是让你清醒清醒,莫头上长满如来佛的智慧粟子,还是糊涂蛋一个。”
秦晓南闻此妙语,笑靥如花,推波助澜地戏谑道:“你给他头上添个尖牛角,你愈打他,他当然愈糊涂啦!”
“哈哈!”邵竹君乐不可支笑道,“不错,他头上长个牛角,当然要钻牛角尖嘛。偶真晦气,遇上一群牛魔王鸟,这些畜生脸皮又厚又黑,我拿他们木有办法鸟,只能溜之大吉。”
邵竹君只是忌惮铁令帮主方守矢以及他手中哪把凝血残阳宝刀。却没怎样把这铁令帮八大行首燕南春等人放在眼内,只见他挥舞竹竿,奇招迭出,如秀才龙飞凤舞挥毫草书,飕飕生风,把铁令帮八大行首打得东倒西歪,几致满地乱爬。
忽见方守矢铁青着脸从后面赶来,喝声:“让我领教你的高招。”大刀带着一道炫目的弧光,挟杂风雷之声向邵竹君当面劈来。邵竹君急只跳蚤般往后一弹,跳到三丈开外。他知道用竹竿敲打或横扫方守矢,很容易被对手利刃砍断竹竿,故他进攻的招数非捅即捣,而且收招甚为疾速,以至方守矢一连两刀落空,没能斩断邵竹君手中飘忽不定的竹竿。
这方守矢也是手下留情,他毕竟是受萧长天委托捉拿邵竹君而已,跟邵竹君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舍命相搏。方守矢只想把邵竹君生擒活捉交给官府处置,也无意置邵竹君于死地,故他出招留有余地,招式多作挑刺动作,少用斩劈杀着。而且刀锋所指,都是邵竹君的四肢。邵竹君凭着高超的武术技巧,巧用竹竿与方守矢周旋。两人旗鼓相当,打个平手。
邵竹君知道方守矢有意相让,胜负早就已见分晓。他又不甘心束手就擒,落在方守矢手里。只得向秦晓南求助道:“丫头,这家伙厉害,哥没武器,撑不住多久了,你就想个办法帮哥渡过难关吧。”
秦晓南怎敢不知轻重领教方守矢的高招?方守矢手中哪把凝血残阳宝刀展示出的威力,她也看在眼里,心中有数。秦晓南闻言不进反退,后退几步,嘟囔着说:“不好意思,你忙,我先闪。”说着,一溜烟跑了。
方守矢见这秦晓南与邵竹君的案子没有多大的关系,是个局外人。又见她如此知趣乖巧,一走了之,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邵竹君知道秦晓南这丫头是铁嘴豆腐心,不会这样莫名其妙丢下他一走了之。邵竹君很清楚秦晓南借此籍口离开险地替他设法而已,眼下尽量与方守矢周旋下去,等到秦晓南在外围找到帮他脱险的办法为止。
邵竹君用竹竿跟方守矢这样的剑道高手过招,何异于空手掉臂?幸亏方守矢并不打算伤他性命,是以邵竹君凭智慧和技巧尚能支撑一会片刻,在防中伺机反击。当时邵竹君施展轻功,跳上附近民居屋顶,并在脆弱的瓦面上与方守矢跳起死亡踢踏舞。方守矢使出踏云梯的功夫,不依不挠紧紧跟着邵竹君身后,两人始终保持丈许距离。邵竹君用尽办法,还是无法摆脱方守矢的追击。
两人越过几个院落,最后落在一棵柏杨树上,彼此站在树巅上较量,斗智斗勇。邵竹君跟方守矢站在颤巍巍的树梢上攻防切磋,大家身上有劲使不出来,只能凭轻功克敌制胜。在这种情形下,方守矢那把锋利无匹的倭刀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而邵竹君手里的竹竿也不至于不堪一击,在平衡身体上,和远距离攻击方面上,多少还占点便/宜,尚有些用武之地。
邵竹君与方守矢各出奇招,拆了数十多招。酣斗中,邵竹君找到机会点中方守矢右臂的曲池穴,令方守矢上半身瘫痪麻痹,行动大打折扣。方守矢也在中招之前也使刀强行突破,一刀刺中邵竹君的小腿。这场跃到树巅上的巅峰决斗,谁都没有占到上风,可算作是两败俱伤。
只听得柏杨树下烈马嘶鸣,秦晓南牵着一匹马赶到树下接应邵竹君来了。她知道铁令帮群豪人多势众,邵竹君双拳难敌四手,肯定打不过这班人,跑路是迟早的事情。故她在方守矢他们面前装疯卖傻,撤退出包围圈后立即回到客栈牵来坐骑,帮助邵竹君突围。
邵竹君兴奋地尖叫一声,从树巅上直接跃下,临到地面,再用竹竿点地,飕的一下,不偏不倚落在马背上。拍马加鞭,望万翠山野狼谷方向绝尘而去。
铁令帮八大行首燕南春等人眼见邵竹君左脚被方守矢刺伤,一个个喜出望外,俱认为邵竹君这个跛子跑不了多远,拿下他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邵竹君,争先恐后牵出自己的坐骑,一齐上马加鞭,如逐鹿一般兴奋地大呼小叫,咬住邵竹君紧追不舍。
秦晓南也上马放绺,沿着路上马蹄脚印,觅路前行。这一路上,不断有骷髅帮信徒和铁令帮群豪人奔走追逐,喊杀之声四起,路上也算颇不寂寞。转过几个山坳,只见前头三岔路口有个熟识的身影,定神一认,发觉这人却是邵竹君。
秦晓南既欢喜又惊愕,勒住马匹,兴冲冲迎上去,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邵竹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她没料到邵竹君这么快就摆脱追兵,而且回到原地跟她会合,这件事情有些蹊跷,让人无法照着路分寻思。
只见邵竹君昂首阔步走过来,张开双臂作出迎接这秦晓南的姿态,好象久违重逢的恋人一样欣喜若狂。并解释说:“我设法躲起来,待他们过去后再出来,在此等候你。”
秦晓南紧握剑柄,微笑着小跑过去,将至邵竹君身周的时候,突然发难,拔剑疾刺。
邵竹君猝不及防,危急中连忙侧身闪避,只是双方距离太近了,闪躲不及,被秦晓南一剑刺中左胁,离心脏只差寸许距离。若不是他武功奇高,反应迅速,这次他恐怕要命丧在秦晓南剑下了。邵竹君挥掌荡开秦晓南的剑,厉声怒喝道:“贱人,你疯了吗?”
秦晓南连连后退,险些儿摔跟头倒地。邵竹君的掌劲反击力量很大,秦晓南几乎拿捏不住宝剑。她既然算计对手,当然对敌人有所提防,偷袭得手,立即主动后撤,跳到数丈之外。冷笑道:“你才疯了,你以为你是谁,敢用这种鬼把戏愚弄本姑娘。”
只见邵竹君捂着胁下伤口疾退一丈,惊诧万分向秦晓南问道:“你是怎样知道我是假货?我扮得这么象他,可是一点破绽也没有啊?”
秦晓南听哪假邵竹君恢复常态的声音,才蓦然发觉眼前这人竟然是骷髅帮教主范绣虎!
秦晓南惊睁妙目,表情既惊讶又带点钦佩的颜色,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指着范绣虎的脸惴惴不安问道:“你这易容术确是高明,简直毫无破绽,接近完美了。连我这种对易容术略有心得的行家里手也被你耍得团团转,在那刘员外家正厅喝茶那个财主想必是你扮吧?但你扮别人就算了,没来由扮这小子干什么?你也许没料到吧,那小子左脚在半个时辰之前被铁令帮主方守矢刺伤了。况那小子的个性我非常了解,他在我面前规规矩矩,绝不敢对我搂搂抱抱。你什么都象他,就他的性格你还未吃透,你算错了。”秦晓南之所以看出这个邵竹君有问题,第一是这个怪异的邵竹君左脚没有受伤;第二是这个邵竹君性格与真邵竹君性格大异。
范绣虎叹息道:“我太大意了,昨天晚上看见你们走得那么近,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恋人呢!千错万错,错在我还没有吃透这小子的性格,更没想到这小子突然之间变成铁拐李。功亏一篑,算你走运啦!”范绣虎以为秦晓南与邵竹君是一对恋人,故他作出拥抱秦晓南的姿态,想籍此机会点秦晓南的穴道,把她擒在手里作人质威慑邵竹君,没料到原以为天衣无缝的妙计,却被秦晓南一眼看穿。
秦晓南对范绣虎翘起大拇指道:“不过,范教主你的易容术也够厉害了,这是我兀今为止见识到的最完美的易容术,既快捷又干净利索,让后辈大开眼界,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是井底之蛙呀。”
范绣虎这一招诱敌入彀的奇招所以失败,不是他的技术不过关,而是他没有吃透的性格性格,以致功败垂成。既然不是自已的易容术有问题,不过关,范绣虎可谓虽败犹荣。他听见秦晓南对他的易容术表示惊佩,也来了精神,得意地道:“小丫头,算你有眼光,睁大狗眼看清楚吧!”
只见范绣虎扯下半幅衣袖及腰带,从容不迫处置伤口,包裹止血。秦晓南的武功跟这范绣虎相差太远了,也不敢再发动袭击,只能眼睁睁呆立一旁看着范绣虎做着这些事情。范绣虎对自己的武功也很自信,他重伤之下,追击跟他保持一定距离的秦晓南有些困难,但自保绝对没有问题。假如秦晓南斗胆靠近他,他仍有秒杀秦晓南的能力。
范绣虎处置罢伤口,挥拳摆臂,“嗨”的轻喝一声,头上升起一团似烟非烟的水雾,好象三花聚顶一样。脸上五官开始移位变形,甚至脑袋也被运起的气劲挤压下开始扭曲变形,忽大忽小,伸缩自如。头发由黑变白。脸上的肉疙瘩如风团麻疹一样此起彼落,交替挪移变化。额头、脖子之间血脉贲涨,青筋一条条绽起,五官肌肉组织或凹或凸,忽深忽浅,不断变形。此时,范绣虎的形容十分恐怖狰狞,形如恶魔。在一呼一吸之间,假邵竹君的模样迅速还原回骷髅帮教主范绣虎本来面目。范绣虎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自己的模样由年轻人变成老人,或由老人变成年轻人,一如传说中神仙妖怪幻化人形一般不可思议。
“噢,噢。天啊!”秦晓南激动地捂着脸庞尖叫起来,摇头声嘶力竭叫道,“邪魔啊!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你是怎样做到?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可怕!太可怕了,天啊!”秦晓南就算没有吓瘫,也吓出一身冷汗,这么邪门的功夫她闻所未闻,也没听说过江湖有这种有不可思议的变脸神功。
恢复常态后的范绣虎心平气静说道:“这确实很难,这不是易容术,这是阴阳燮调变脸神功。这是骷髅帮的镇帮之宝,从不外传。江湖上没几个朋友知道世上还存在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变脸神功,连见多识广的江湖百晓生也不知道。这种神奇的功夫,其实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秦晓南惊叹不已,缩着双肩说道:“我看过变戏法的或演川剧的变脸功夫,那不过是变换几张布制的面具而已。而你变脸变的却是血肉之躯,让一个人瞬间形象大变,确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范绣虎摇头挥手,脸带忧戚之色,唉声叹气道:“你别损我了,这功夫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只是改变形象骗骗人而已。我花了半辈子光阴修炼这项阴阳燮调变脸神功,练到现在才进入第二重境界,变脸后形象不能持久,仅能维持一盏茶功夫。我练这项阴阳燮调变脸神功可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而是想凭这个本领混进皇宫内庭,把真皇帝干掉,由我这假皇帝取而代之,篡夺这大明朱姓的江山。可惜这项神功深奥难练,千余年来,骷髅教历代教主只有一两个教主练到第二层境界。我也是穷一生精力未能突破第二重境界。假使我这种变脸神功能维持半个时辰,我早混进宫中做皇帝去了。天不助我,还被你们这些鼠辈戏弄,真晦气呀………”
秦晓南闻言呆若木鸡,噢哦连声,无言以对了。假如骷髅帮教主范绣虎练成这项阴阳燮调变脸神功,确实能够实现不用流血就可使江山改姓易主的政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教这范绣虎练不成这阴阳燮调变脸神功,实施他掉包换主的阴谋。否则当今皇帝嘉靖老儿的屁股就可能要挪窝了,这江山自然是骷髅帮的天下。
范绣虎乜斜双眼,不屑地瞥了秦晓南一眼。低头转身就往身后的树林里缓缓退去。他受了重伤,无法对秦晓南发动追击,但力求自保,全身而退,却不在话下。
秦晓南也自忖无力阻止范绣虎撒退,只能无可奈何干瞪眼,看着范绣虎大摇大摆去了。
─────────────────────────(分割线)─────────────────────────邵竹君左腿中力受伤,一身武功大打折扣。面对铁令帮八大行首燕南春等人穷追猛打,他也无力再战,只能落荒而逃。而燕南春等人则紧随其后,如影附形,不放些松。看来,他们不把邵竹君生擒活捉,绝对不会轻易罢手收兵,他们要把邵竹君追到手为止。邵竹君也感觉到前路有些渺茫,追他的人那么多,除非他跑到地狱,否则摆脱这班近乎发疯的讨厌鬼还真不容易。
看着铁令帮八大行首对他穷追不舍,邵竹君有些气苦地寻思道:“追吧,不怕死你就跟我来,我就把你们带到奇穷河无底洞去玩躲猫猫、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