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出,田灵儿目光中显露出莫名神色,对于碧瑶,对于她这个魔教妖女,更是对于她这个身着一袭水绿衣裳的女子,从一开始,她便是心中充满了说不清的愤恨与憎恶,那样的感觉,无与伦比,那样的感觉,没有人可以形容,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四人站在一起,更是碧瑶的面容上,显露出的模样,那样的深深感触,可是她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不过,下意识的,她口中低声质问,道:“你知道?你知道她心中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难道你觉得你是她?难道你认为你可以懂得这一切?懂得她内心之中最深最深的想法?”
一句话问出,自是最为普通的问话,并不需要刻意的询问,碧瑶望着一旁的田灵儿,又向着陆雪琪望了一眼,那一刻之中,是谁的眼中倒映着那一袭白色衣襟?是谁的眼中倒映着周围被火光映照的一切景象?前方之中,炼剑炉在炽热沸腾的燃烧,升腾的火焰如同愤怒朝海一般,汹涌澎湃,狂热的风永恒的吹拂在他们众人的面容上,更是火红的光芒如同殷红的鲜血,照应着他们的面容上,竟是把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倒影成一片血红色!
缓缓的,碧瑶口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如何不明白你心中的想法?只是我们是邪,你们是正,我又如何与你们说出这番话?不过……你知道你的内心最深处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吗?……只记得当年,当年在神魔大陆的时候,在那个如同黑夜一般的深深黑洞之中,可以说,我们是误打误撞进入到那个黑暗之洞中的,那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也不曾想到,会遇到这位红衣女子……”说着,目光又是向着田灵儿望了一眼,一眼之中,她口中深深叹息一声,又是接着道:“只是那时候,我突然觉得,为什么,我的脑袋好像并不灵光一般,居然……居然……居然当时我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妖孽,只是现在想想,当初的想法,当初的那种感觉,自是现在不可想象的,但是当初更是我没有想到的,便是我能遇到小凡……当初遇到小凡的时候,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呆头鹅,其实……”说着,她又是低声苦笑一声,道:“其实当初我叫他呆头鹅,不过觉得这个名称可爱,虽然叫出口的时候,会让人误会成为,是不是遇到一个傻子,但是那却是我最为真心的叫法,而且,当初我只是觉得,小凡的心很善良,那样的善良,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拥有的,那样的善良就好像,就好像怕是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其实当初,我与他一同前去神魔大陆,也许现在想想看来,我也只是觉得好玩吧,而且我觉得,那时的小凡,如果要是办出什么错误的事情,只怕会让我帮忙收拾烂摊子,不过,后来当他真的远离我的时候,当我们在那个黑暗洞穴中分散时,我才明白,我真的将他放在心上,总想着,我不在他的身旁,他会如何?谁来照顾他?他那种心性,一定会叫人骗,一定会叫人欺负,一定会叫人嘲笑……其实,后来,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明白,这些都是借口,他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平凡普通的少年了,是我……是我越来越离不开他……”说着,碧瑶的眼中流露出晶莹透明的泪水,口中更是哽咽道:“也许你会奇怪,我为什么会说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不过,我只想告诉你们,其实我明白她的想法,因为我刚刚说出的这番话,自是她的心中也会如此作想,我说的对不对?”说罢,目光之中,久久倒映着陆雪琪那身令人望之心醉的、雪白的广袖流仙裙,更是久久倒映着那一张白皙的绝世倾城的面容。
那一刻之中,是谁的心在快速跳动?
那一刻之中,是谁的心在久久颤抖?
那种感觉,就好似汹涌潮水一般,源源不止的来回传彻在众人周围,又如同四周之中的狂风热浪,自他们众人的面容上快速拂过,然后又渐渐消散,继而又渐渐合拢,原来,那样的感觉,根本无从消散,也无法消散!
黄泉碧落,在回首之时,天地悠悠,却不想,当初的一切,又一次是不是,如同抛却一江情仇,叹息之中,到底是不是叹得十年冰封?
迢迢碧落,到底多情似水,又如谁这般心中充满无限爱怜?
到底,哪个多情竟如我?
可是苍天有负,是不是真要逆天成魔?
只是,鬼厉听得碧瑶说出的一番话,又记得刚刚她们二人的口中,一直说出的那四个字,六月初六……一直说出的六月初六,只是六月初六之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一旁的田灵儿好似心中也想到了这点,自是她口中低声轻语道:“漫漫黄泉,不如归去不如休,阡陌尽头,万事沧桑变化,依稀记得,还是当初那张绝世容颜……”只是一句话说出,似乎她已经明白,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一般,心中又如同做好一切的准备一般,在等待着什么。
鬼厉的目光,向着前方那巨大的炼剑炉看去,然后缓缓的,他向着前方慢慢的走出两步,只是在炼剑炉的下方,有着三道台阶,缓缓的,他一步一步,向着台阶上,迈着沉重的步伐,就那样,缓缓的、慢慢的,带着当初,如同面临七脉会武时的紧张情怀,向着上方走去,一步落下,周围的狂风,前方的升腾热浪好似又一次沸腾了几分,热度好似又升腾了几分,心中更是那种莫名的感觉,又一次多了几许,那种感觉,如何可以说的清楚?又是如何可以说的明白?
一步下去,然后缓缓抬起,他已经走上了一步,只是那一刻之中,站在下方的三个女子,尤其是在这周围狂风热浪之中,白、红、绿,三色衣襟,相互交织,相互飞舞,相互徘徊,相互缠绕,那样的感觉,似乎三种颜色的衣襟,如同三色光芒,倒影在周围一片火红的景象中,如同远方的相互眷恋的爱人,在深深沉思中,相互诉说着内心深处最为悲愁的哀伤眷恋,是的,天空之中,狂风席卷,却是让相互眷恋的爱人要深深分离,可是永远的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回荡盘旋,回头看,不曾走远,依依目光,此生不换,要分开不习惯,怎么看都太难,但是心中最为勇敢之时,却如何也不会相互分散,相互爱恋的人,又怎是因为任何事物,或者是因为任何人,又或者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分开?就算身分离,可是,心还在,只要有心,只要有灵魂,他们就还是在一起的,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更是这个时候,下方站立的三个女子,尤其是陆雪琪和碧瑶,但见她们二人的面容上,面容平静如水,竟是不曾起着任何波澜,口中也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是不想说出任何话语么?还是根本在这样的炙热火焰中,在周围狂烈的袭人热浪中,还能说出些什么?那样的画面之中,又有谁可以说出怎样的话语?到底在这一刻中,渡红尘、猛回神,还有什么可以牺牲?还剩下什么可以牺牲?除了自己的生命,到底还有什么可以牺牲?这一刻,到底是谁能告诉谁?究竟还能牺牲些什么?
除了生命!
除了鲜血!
除了那一身永远诉说不尽的哀伤悲愁的无尽心怀!
那并不是曾经想到的深深心怀,而是我们不曾看见的、带着深深爱恋情仇的心,火红的心,炽热的、更是比烈火还要沸腾的心,更是比天高,比海深,若是牺牲,还是由我……十年前,你为了一个人,牺牲了自己,最终,就算是费尽心力,自是将你救活,这一刻,若是牺牲的话,还是让我来。
缓缓的,又是走上一步,周围的空气中,火星四溅,那一刻,爱太深,断了魂,连命都不要的人,又会是谁?自是台下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渐渐的,又是一步抬起,距离炼剑炉又近了一步的鬼厉,缓缓的,在陆雪琪、田灵儿和碧瑶三人的漆黑眼眸的深深注视下,他最终走出了那一步,更是站在了巨大炼剑炉的最前方,下一刻,若是他在踏出一步,只怕最终的结果,自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站在最上面的感觉,有着说不出的死心感触,那并非是最终的绝望,那并非是常人所说出的死心绝望的感觉,那样的感觉,比绝望更加深入,那种感觉,可以说,令人感到,活着是如此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一刻的感觉,可以说,让人认为,活着的人不过就是一具没有实体的躯壳,到底要那具躯壳又有什么意义,更是此时此刻,炼剑炉的火光好似映红了周围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如同深空中的火红云彩,更是那些火红的光芒倒映在鬼厉的漆黑眼眸的最深处,似乎也同时燃烧着他的眼眸和他的心。
那一刻,突然间,他的脑海中,久久浮现出那四个字,也就是陆雪琪和碧瑶一同说出的那四个字,那四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眼,六月初六……六月初六。
蓦然间,他猛然回身,好似苏醒过来的天地神灵,一身漆黑衣襟在狂风中久久传彻,久久浮荡在狂风热浪中,诉说着最为悲哀的事情,但见他的目光向着碧瑶望了一眼,又向着陆雪琪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容上望了一眼,然后……他的心就在这一刻,似乎被重重扎了针一般,竟是疼到心灵最深处,更是他的心中顿时流出了殷红的血,也许就算他不问出口,他的心中也好似明白了一切,但虽然如此,他还是目光低沉间,口中低声询问道:“站在炼剑炉的最上方,才明白绝望也不过是心中最深的感受,那种感受让人心死,但是那种感觉,其实说出口的时候,不如真正的站在这里来的那样激荡汹涌,只是你们刚刚说出的六月初六,是不是与这座炼剑室,更是与这座炼剑炉有关?”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好似都静止了一般,更是众人的耳边,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更好似在这一刻之中,周围的空气也已经停止了它的流动,更是他的眼眸最深处,深深传彻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愁情怀,虽然他口中说出的话,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到,就算是天地神灵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最深处,到底是不是已经泛起阵阵波澜,只是他自己明白,平静的声音是在掩盖内心的脆弱,表面的镇定,不过是虚伪的假象,也许他更是深深知晓,现在的他,只能……真的只能问出这样的话语,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任何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一切的一切,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下方之中,陆雪琪等三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但见她们三人的目光,尽是不由自主的向着四周又看了看,凭借着炼剑炉中散发出的火红光芒,她们的眼眸最深处,竟是深深看清,周围之中,炼剑室中,除了中间这座散发着升腾炽热烈焰的炼剑炉以外,还有在它旁边的那一座写着炼剑炉用途的平台外,似乎在也没有其他东西,不过看样子,陆雪琪的心中早已知道、早已清楚,当初在海底城下方看到的一切,在倒挂的壁画上看到的那一切,看到发生的那一切,都不是假的,当初她的内心最深处,多么希望那只是一袭梦境,一袭幽幽梦境,但是现在看来,那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梦境,那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真实的一幕,只不过,是让你提前知晓而已。
而碧瑶的眼中,同样倒映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内心同样清楚、同样明白,这一切的一切,他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此时此刻,不论是谁,又能在改变些什么?
此时,碧瑶口中深深叹息一声,道:“早已看到的一切,又是何人可以改变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不是么?”
一句话说出,鬼厉目光深深凝视着她,口中同时低声道:“你的意思,难道是?”
似乎内心之中想到了什么,他的心头一阵悲痛,但听他说话的声音,都是如此颤抖,如同颤动的老人一般,不堪重负!
身心之中,一同受着双重压力,不堪重负的感觉,久久缠绕在他的心头,似乎这样的感觉,压得他深深喘息不过气来,那样的感觉,就算法术高深又能如何?只是身心的双重压力,又是他可以轻易化解的?
“其实……那天在海底城,那副画面……只是你的心中一直在想,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实际上,上天已经给出了答案,而这样的答案,又怎能是我们可以轻易更改的?”
忽然间,陆雪琪的声音中,虽然平静如常,但并不在冰冷如初,只是那最为熟悉的声音,在此时,在周围一片升腾烈焰狂风中,在他们众人身旁响了起来。
鬼厉的目光久久停在她的面容上,眼眸最深处,一直倒映着她的那副绝世倾城的白皙面容,然后慢慢的,他低下头,片刻后,又是缓缓抬首,目光一直望着陆雪琪,像是要望尽千年万年一般,更好似千年万年又望之不尽,更是内心之中,深深害怕下一刻之中再也见不到她一般,久久相望!
他们几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唯有不同的是,鬼厉站在炼剑炉的最上方,而陆雪琪、田灵儿和碧瑶,她们三人站在炼剑炉的下方,也就是鬼厉的下方,一瞬间,一种冰冷的感觉,竟是沉默的围绕在他们四人的身旁,更是那种沉默的冰冷,竟是如同千万年前传唱的那种悲伤寂寥的歌曲,轻轻吟唱着。
鬼厉望着陆雪琪,又看了看碧瑶,口中低声道:“炼剑炉,断裂的诛仙,室女之血,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对么?”
这一次,陆雪琪口中低声道:“海底城中,你不相信这一切,可是我想说,我看到的所有,自然是……一切早已注定……”
“你早已知道,为何不曾说出口?为什么?”
一声怒吼,却不想,鬼厉如同疯狂之人一般,口中大声嘶吼咆哮间,他不想失去任何人,他不希望碧瑶消失、也不想田灵儿消失,更是最为不想的,也是最不愿意的,就是陆雪琪,那身着一袭雪白广袖流仙裙的、拥有绝世倾城容颜的女子。
深深爱恋之情,在这一刻体现无疑,若问他的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是谁,倒是此时还用问出口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早已在那一声震天咆哮声中,体现无疑、同时也暴露无疑!
鬼厉默默看着陆雪琪的漆黑眼眸,口中静静道:“不论是谁,更是你,我不会让你跳的,除非你先杀了我……”
一句话说出,如此平静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如同深沉宁静的夜,静静流淌如同溪流的大海,不曾泛起丝丝波澜,但是内心之中的汹涌澎湃,又是何人可以体会到的?又是任何人可以理解的?
一刻之中,陆雪琪不说话了,平静的、白皙如雪的面容上,显露出的,却好似等待了千万年的绝世爱恋!
那个人啊,好似等待了千万年!
那句话啊,也好似等待了千万年!
却不想,在今日,这句话说出时,已经不需要刻意的言语,他们二人之间,已经心有灵犀一般,心中清楚知晓,这样的凄苦爱恋,在这一刻,开花结果,已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也不能有所改变。
狂风热浪中,碧瑶眼中闪烁出的那道微弱光芒,轻轻流转间,似乎如同雨后炫耀天际的七色彩虹,变幻着七彩颜色光芒,仿佛同时在诉说着什么!
只是,心中那个最为想知道的答案,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结果,苦等了十年,虽然等到的结果,看似……不,是已经与自己无关,但是她的深心之中,却没有任何后悔,也不曾有着一丝后悔感觉!
前世无愧、今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