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率率的脚步声,从天遥的身后响起,郎烬寒一头红发,无风自舞,眼神幽幽的泛着红光。
天遥缓缓转身,背手而立,有意无意的将他全身扫视了一遍,笑吟吟的开口道:“果然是落阳看中的人,恢复的很快啊!”
郎烬寒踏着足下的芳草,也不打算对天遥有所隐瞒,“你早就发现了我,却一直等到最后才开口,为什么?”
对于眼前这个银袍男人,郎烬寒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似曾相识,又确确实实是从未见过,这突然多出来的熟稔感到底所为哪般,郎烬寒也不清楚。
天遥往前走了几步,晚霞映着身后的青碧山,一片翡绿,如色春晖。
“我要是突然不走了,你会甘心?与其让你自己胡乱的找出口,还莫不如我带你走一遭,免得你将这里弄乱,仪宸会不高兴的。”
郎烬寒现在满肚子的疑问,这个地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更别提来过的了。从他苏醒之后,那些昏厥前的一幕幕,像一幅残画般,断断续续的涌现在脑海里。在确认了珠珠暂时无事之后,他便想找到救自己的那个人,好巧不巧,却看到了天遥。
顺蔓摸瓜,看到了那个目不能视的男人,本该道声谢,却被二人的交谈声吸引了注意力,进而听到了那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内容。
“天遥,那件事是真的?”郎烬寒蹙着剑眉,红眸闪过一丝费解,他千思万想,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那样的结局。
“你是指哪件事?我老了,脑子不太好使。”天遥随手抽起一根芳草,捏在手心里把玩,眼神时不时的瞟向郎烬寒,“你是关心风仪宸,还是关心朱珠珠?亦或是关心你自己?”
郎烬寒神色一沉,“我关心万玉衡。”
天遥一副释然的表情,发出“哦”的一个尾音,便再没有了言语。
“天遥,我这命,当真是万玉衡……救下的?为什么?”
天遥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许是为朱珠珠,也许是为了万玉衡。“郎烬寒,有些问题,你自己去求证,那些话,或许我是在搪塞风仪宸也说不定……你说呢?”
“那么万玉衡人在哪?如果珠珠不是为了要见她,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天遥眉尾一抖,“哦?那这么说,你是很介意珠珠跟阿玉之间的关系了?嗯?”
郎烬寒紧抿着薄唇,不再言语,来到天遥身后的那个圆形泉眼的地方,伸出纤长的手指欲放入,可这手还没等碰到水,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似乎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小心点,你若是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我劝你离它远点。”天遥靠在一旁的树上,一副慵懒的姿态,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郎烬寒,他想不通,郎烬寒到底好在哪,让珠珠那么的着迷,甚至甘愿生来死去,也要将他追到手。
在他跟徐风涯看来,与其找个郎烬寒这种满身都是不安定因素的男人,莫不如跟了万玉衡,俩人也算情到
深处,品味细水长流,就算珠珠还不太了解自己对万玉衡的特别,可只要她依赖他,感情何愁不升温?
万玉衡那样的男人,才是值得女人托付一生的男人,总好过郎烬寒这种,变化无常,薄情寡义。
“我很好奇,如果真相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你会怎么办?”天遥这话其实早就想问了,可是一直苦无机会,也就一直耽搁了,现在这处只有他两人,也就没有什么保留了。
郎烬寒一直游走在泉眼边缘的手指,蓦地一僵,这个问题可谓是戳中了他心里的痛点。如果万玉衡真的已经弥留,并且弥留的原因还是因为救自己,那么他该怎么偿还?用命作陪?那珠珠又该怎么办?
突然间,一丝了然从心中划过,万玉衡这是再用死做束缚,束缚他一辈子不能离开珠珠,更不能有负于她!
若他是一个负心人,那么暂且不说珠珠会如何如何,单单是天遥和徐风涯,包括现在这个神秘莫测的风仪宸,想来都不会让自己好过吧?
可若是他从此以后对珠珠一心一意,遂了万玉衡的心愿,又难免会落人口实,说他跟珠珠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现在一想,好像他无论怎么做,都已经人矮三分,锐气不济。
说到底,他郎烬寒现在无论是对得起珠珠,亦或是对不起珠珠,至少这辈子,他是欠了珠珠一个天大的恩情了。
“呵呵,万玉衡真乃高人也……”郎烬寒突然笑出声,蓦地转身看向天遥,“我从不知自己与珠珠这段渊源,竟会背负如此的沉重!”
天遥只是轻轻一笑,却未就着这个问题回答他什么,只是做了一个不算总结的总结,“很多时候,听到的未必是假,看到的未必是真,真真假假之中,也别轻易浪费了付出之人的一番用心良苦,若是统统化作一场辜负,那是生是死,你也不必在乎……”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天遥越过郎烬寒,双手撑在泉眼边缘,就要探身入内,临行前对着蹙眉而思的郎烬寒,回首道:“这云澈城乃是世外之地,顺着这泉眼,便可到达苍遗海的内心,日后你若是想离开,仪宸会告诉你详尽的。”
轻微的哗啦声响起,天遥只是先探进去半侧臂膀,却在下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吞噬,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将他整个人都往里拉扯一般,只是恍惚片刻,便在泉眼内消失,留下一片空静。
郎烬寒看着这一切,却不觉有多稀奇,再他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那个问题,来的惊心。
那就是,自己的这条命,是万玉衡的延续。
夕阳好似被定格一般,也好似降落到西边的尽头,散发着微热的余光,将整个云澈林照亮,郎烬寒靠在青碧山之上,缓缓的阖起双眸,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很混蛋,混蛋到耽误了那么多人的原本美好。
比如朱珠珠,比如万玉衡,再比如……铁诗岚……
竹屋之内,床榻之上,珠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
她等了很久,可感觉这太阳好似一直没有下山。
“什么时辰啦?什么时辰了啊?有没有人啊!”珠珠胡乱的大叫着,眼睛看不到,下地又头晕,而且周围连一个可以跟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要逼疯她啊!
这样不死不活的干躺着,很折磨人的好不好?
正要将手里的枕头丢出,作为发泄的道具,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喝:“不要乱扔别人的东西。”
珠珠一听,这声音主人熟啊!登时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天啊!终于有活人来跟我说话了!谢天谢地!”
风仪宸平息静气了半刻,这才端着药碗,缓缓的走了进来,本以为要撞上正中间的茶几,却在临近的前一脚,被他巧妙的躲了开。
“喝药。”风仪宸没有任何悬念的将药碗凑近珠珠的唇边,珠珠一闻,当下脸色倍儿难看,嘟着粉唇委屈道:“好恩人,我到底怎么了?不喝这药不行么?很苦耶……”
“喝药。”风仪宸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依旧毫无感情的说着这两个字,只是手里的药碗,更是往前凑了几分,“别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珠珠扁了扁嘴,现在她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抬起手,正要接过药碗,却突然从“某处”传来一声咕噜响,珠珠先是一顿,也没怎么在意,却又被接下来一声接连一声的咕噜声,吵的心烦意乱。
“吵死了!”珠珠一甩手,将药碗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她自己肚子叫,她承认!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算她现在看不到,可是拜托他能不能笑的小声一点?
“笑笑笑,笑个屁啊!”珠珠忿忿的爆着粗口,“你不是人啊?你不会肚子饿啊?你天天只喝药不吃饭啊?”
风仪宸握拳掩唇,低咳一声道:“至少声音要比你小……”
珠珠没想到这个冰冰男,竟然也会开玩笑,顿时也不好再继续无理取闹,她是饿了,而且很饿很饿。
“你让我喝药,行啊!可是哪有病人不吃饭,只靠喝药灌大肚的?我很饿耶……”珠珠说到最后,无奈的摊开两手,她很早之前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只是苦于周围没人,也没什么吃的,要是床柱可以吃,她早就开啃了。
风仪宸一副恍然的表情,意味深长的吁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们也不用吃饭……”
珠珠粉唇微张,有些难以置信的讷讷开口,“大、大哥你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叫我们也不用吃饭?难道你……不是吧?”
风仪宸端起案几上的药碗,好似刚刚的恍惚不过是昙花一现,又再次面无表情的低头沉声道:“喝药。”
珠珠手抓着帷幔,整个人都有些要炸毛的前兆,这男人除了会说“喝药、喝药、喝药”之外,他就不能换个词儿么?
哪怕是换成“吃饭”,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珠珠来说,那也是天籁啊……
(本章完)